第一章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福乐公公用余光瞥了眼门外,模糊中只看见一个仍旧直挺挺跪在雨中的影子,随即欲言又止地望向靠在榻上正自顾自下棋对弈的四殿下。

    四殿下生得极美,乍一看去美艳不似凡人,就是最禁欲的仙人见到他只怕也会心神晃动,神思不定。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哦。”韩清缓缓抬起头,扬起嘴角微微笑了一下。

    福乐公公吓得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灯下观美人,美则美矣,但若是要把自己的命也赔上,那看的便不是美人,而是活阎王了!

    “不过你倒提醒我了,门外那狗东西还没认错吗?”

    一群宫女太监顿时噤若寒蝉,只深深埋下头,无人敢答。

    “那就是没有咯。”脸上笑容还未散去,说时迟那时快,一根银针便自韩清手中飞出,扎破窗户,正射中外面那人肩头。

    外面那人似是微微颤了一下,但仍旧一声不吭,肩上的血混着雨滴落在地上,那点点猩红转瞬间又被雨水冲走,了无痕迹。

    雨下了一夜,韩清也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出门上朝,看见沈异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样子,韩清心里重重一跳,伸手探了下他的鼻息,还活着,这才长舒一口气,转念又是一阵恼怒,“拖进去关起来,他死了你们都别想活!”

    宫女太监们低着头一拥而上,谁也不敢多看一眼,手忙脚乱但又训练有素地将人抬回屋子。

    韩清长久地注视着沈异,直到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胸中时刻憋着一口气,对着那执拗的闷葫芦又实在泄不了火,深呼吸好几次,才又挂上标准的美人微笑,出殿上朝。

    “禀告陛下,今年工部的支出已经超出年初所定预算三成,户部实在批不下新的预算啊!”

    “今年频频水灾,修堤坝劳民伤财,但也不可不做;为了这场水灾,陛下更是诚心祭祀求道,祭台也是必修之所。难道钱大人的意思是,这堤坝和祭台都不该修吗!”

    “户部上下详细算过,批给工部的预算已经远超修坝和祭台所需,这多出的部分凭空消失了不成,我看就是有人中饱私囊,意图不轨!”

    “钱向词!陛下面前,说话注意分寸!你简直是血口喷人,没有证据空口白牙诬陷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皇帝身边的全德公公见两人越吵越凶,全然不顾何时何处,又窥见皇帝面色不愉,大声说道:“两位大人都冷静冷静,是非对错全由陛下定夺,两位大人可不要御前失仪啊。”

    韩清已经看累了朝堂上几方势力假模假样的周旋,不知道现在又是要演哪出,话说今天这戏会不会太过了,他没记错的话工部和户部不都已经被大哥收入囊中了吗,一家狗向来不唱两出戏,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过他也乐得看他们狗咬狗,就是今天这个时机不太好,身下隐秘处酸胀的感觉还久久不散,腰酸腿软,只求今天快些结束,他要回去狠狠教训沈异这条不受控的疯狗。

    “堤坝要修,祭台也要修。钱要花,也要守。侯谦,这次你跟进修缮全程,势必确保朝廷的每一分每一毫都要花在百姓身上。”

    吏部侍郎侯谦出来领命,此人刚正不阿,时刻标榜自己绝不为五斗米折腰。

    韩清心里明镜似的,若是真的刚正不阿,他那不学无术的弟弟怎么进的翰林院?吏部礼部都是三哥的人,这事交给他,工部和户部可要倒大霉了。

    “陛下!”两人还要再求,皇帝摆摆手说道,“近日韩清求取晋国公千金秦二小姐,朕也觉得他二人郎才女貌,又见情投意合,有意赐婚,诸卿无异议的话此事便暂且定下。”

    “陛下恕罪,只是小女曾在府中提及自己与二殿下情投意合,还盼着臣讲亲,只怕四殿下……”晋国公出列,铿锵有力地说出这番话,那视线随之凝在韩清身上。

    韩清佯装不察,“晋国公只怕不知,二哥已经向巡防营首领蒙克奇的独女提亲,晋国公难道要秦小姐嫁给二哥做小吗?”

    闻言,晋国公瞪大眼睛,猛地偏头看向蒙克奇,“他说的可是真的?”

    蒙克奇嘿嘿一笑,“晋国公怕是记错了,何时听说秦二小姐与二殿下相识,我家小女倒是与二殿下情趣相投,正等陛下赐婚呢!”

    看着蒙克奇那傻乐的样子,晋国公有火也发不出,转眼又不可置信地望向二皇子韩詹,二皇子与之对视,却只露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情态。

    晋国公正是怒火中烧,却也不能贸然说出二殿下与小女儿多次府中私会的事实,那不是自己坏了女儿名誉吗,又想到即便如此四殿下也还愿意娶自己那整日不务正业的小女儿,感到庆幸,此时也只能讪讪附和道,“是老臣记错了,小女正是喜爱四殿下的。”

    “那此事便这样定下来了,择良辰吉日完婚。”皇帝见状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又说道,“至于韩詹和蒙小姐的婚事……朕自是喜闻乐见,可是不瞒各位,前几日韩詹母妃病逝,仍在守孝期内,此时议婚怕是有些不妥了。”

    这原因乍一看合情合理,百善孝为先,二哥之前提的这桩婚事倒是实实在在的黄了。

    下朝后,晋国公一言不发就匆匆离开,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韩清。韩清明白他内心还是瞧不上自己,毕竟他看上去除了长得漂亮其余一无是处,属实不算各位大人心中良婿。

    不过沈异那疯狗倒是喜欢他喜欢得不行,听说他向皇帝求娶秦二小姐,面上装作若无其事,深夜却偷偷在他酒杯里下药,趁机跟他抢先一步有了夫妻之实,等他彻底清醒后还死不认错,他气得当场抽了沈异二十道狼牙鞭,明知他不会认错,就偏要罚他跪到认错为止,现在想想还是便宜他了!

    回到自己殿中,却见沈异又故态复萌,直挺挺地跪在他床边,韩清差点气笑了。

    “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不管是死是活,我都不认为自己有错。”

    韩清忍着身体的不适快步走上前去,刀光剑影,利刃“嗖”地抵上沈异的脖子,“别以为我舍不得杀你。”

    刀刃刺进血肉,鲜红的血顺着沈异的脖子缓缓流下,沈异慢慢闭上眼,抬起下巴,那模样仿佛在挑衅韩清,就好像他确定他不舍得杀了他。

    “好,沈异,你有种,你不怕死,我就要让你活着为我和秦小姐的洞房花烛守一整夜!”

    闻言,沈异猛地睁开眼,电光火石间起身把韩清推倒在床上,目眦欲裂,压着他的肩膀吼道:“你敢和她成亲,我马上杀了她,你和晋国公当一辈子的仇人吧!”

    韩清欣赏着他失态的样子,抬起手缓缓抚上他的脸,绽放出貌似真心的笑容,温柔缱绻地说,“你认错,我不和她成亲。”

    沈异看着这令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笑容愣了一阵,偏过头,但没躲开他的手,小声说了句,“我错了。”

    韩清见状哈哈大笑起来,真是一条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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