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勺西湖水,渡江来,百年歌舞,百年酣醉”
1912年,冬。
许三多走在长安街的街道上,背上背着个箩筐。
永安煤號。
地方偏,店面小,全靠着几个熟客维系。
“许家小子来啦。”柜前老板嘴上招呼着,只瞧了眼,便又忙起手上的活。
许三多挠挠头,“刘老板,俺爹叫我来取煤嘞。”
煤老板翻了翻账本,却没见有许百顺的名字。
“你家老头子记错了,这个月的没订。”
......
12月的风,已近变得不近人情,时不时落点雪花,像是在发出最后的通牒。许家本来就穷的揭不开锅,连过冬的煤也比寻常人家少订了一半,往常咬咬牙就过去了,现在连煤渣都......
许三多叹了口气,沿着街道继续走。
入冬了,街上见不着几个人。
“伙计,坐车吗”。许三多循声望去,是个车夫。
“谢谢,不用了”
车夫也没打算多做停留,继续搜罗着下一个目标。
要是放在几个月前,许三多走在路上,才不会有车夫搭理呢。难道要让他们放着贵小姐阔太太的生意不做,来问个穷小子讨生活?
双方心里跟明镜似的。
时局动荡,军阀占据天下。国不是国,成了掌权者的游戏,民难为民,成了旧时代的奴隶。
许三多读了书,心里比家里几个自然多懂一点。
但家里却总是瞧不上他,“龟儿子!读书有啥用嘞?”
或许在许百顺的心里,只有当官,才是这几个儿子,这个家唯一的出路。
不过,
这个世道,穷人当官?
做梦去吧。
第一章入学
【悲风成阵,荒烟埋恨,碑铭残缺应难认。】
桌案上的诗集,已经被翻烂,残风鼓动,书页流转,似是有意停留。
许三多记忆好,诗读了一遍,就能记住,奈何底子差,悟性低,读了注释也难解。学堂里教书先生有空了就开解两句,没时间,他就自己拿着书读,都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怎么到许三多这,就失效了?
家里不看好他读书,现在外面这么乱,学了一脑袋知识,又有什么用?倒不如省点力气凑合活着。但许三多不肯,他认死理,就是觉得读书有用,有意义。如果真让他说个所以然来,又不作声了。
许百顺自己的儿子,他最清楚,这个小儿子哪都不像他,除了那个骨子里的犟。
打听了一番,正好碰上了私塾招生,还是个搞慈善的,就让他去了。不过那个私塾开办的倒是神秘,没人宣传以至于知道的人少,免了学费又管吃住,许百顺觉得祖坟冒了青烟,天大的好事算是落到老许家头上了……
许三多望着牌匾有些出神,这是他第一次踏进学堂。
【今童斋】
许三多打心底的高兴,他以为只要进了学堂,读了更多地书,或许就能明白那些个诗句的意义,明白自己为了什么而活。
天真的青年人不会发现前方等着他的是一个又一个的泥潭与陷阱。多年后的许三多回想着这一幕,会是什么心情呢?
学堂不大,陈设也不像是新学堂的样子,桌椅被白蚁啃食的坑坑洼洼,屋顶也有随时坍塌的痕迹,许三多心有疑虑,但随后又自己给出了解释,免费的学堂就该这样嘞!
进了学堂,许三多见到了同学,他们大多跟自己一样,穷学生。有的是家里没钱供去好的学堂,来这凑合的,有的是太穷送过来讨生活的,还有的痴的、傻的……
但还有一种情况……
尽管来的目的多有不同,许三多心里也只想着,
“好好学,学好了,一切都能明白了。”
不久,学生落座,许三多尽量找了个靠边的位子坐下,靠着窗,天冷了也不至于犯困,最重要的是,窗边有一支冷金,很香,足以让他在陌生的环境因紧张而浮着的心沉了下来。
“既以落座,我便吩咐几件事情。”说话的是个中年人,穿著长袍,眼镜悬在鼻梁上摇摇欲坠,一双犀利的眼睛扫过许三多的时候略有停顿,但却没留多少痕迹。
许三多板了板身子。
“首先,你们要知道一件事,入了学堂只是第一步,我们还有考核等着大家。难度不大,只是为了进行初步的分班,毕竟能力不同,进度不同,教学起来也方便,不是吗?”
许三多听不明白,只是点点头,太复杂了,还是简单点好,他想。
“其次呢,成绩优胜者,或许……就有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机会”话一出,四下的学生坐不住了,一个个交头接耳,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激动地吐沫星子到处喷。
除了许三多,这些人中有人来的目的并不单纯,这便是上述另一种情况。
楞头子木木戳了戳旁边的同学。
“同学,啥意思嘞”
“你不知道吗?”那个同学特意伏了头,像是故作神秘。
“啥”
“听说这次的慈善先生,是借着私塾的名义,揽民间贤士嘞”
许三多有点不敢置信,他来这只是学习来着,碰上这么件事,他不知道是喜是忧。
为什么从我们中找?我们只是普通人,这……这是件好事?
许三多想不明白,他只是想多读点书,这些其它的什么个,不是现在该想的,这件事被他抛掷脑后。
回家后,许三多将学堂的事告知父亲
许百顺越发觉得自己最对了事。
儿子有当官的机会了!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