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张辛夷,准确的来说,我叫齐玉堂,曾经是湘乡镇上悼云轩的小先生。”
“在我五岁开始,就被带在爷爷奶奶身边,我的爷爷,齐楚云。道上所有与他有交集人都称呼他为七爷。”
“那会儿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叫他,之后在我长大,我才知道,我爷爷所接触的一切,不是普通平常人所接受并接触的一切。”
“阴阳黑白,乾坤术法,他行走在这之间游刃有余。”
“我作为齐家最小的独脉,也因此过上了所谓‘常人’然而比常人‘不同’的生活。”
“自我五岁的时候,我的爷爷就一直带着我,直到我爷爷齐楚云仙逝之后,齐家从此闭门不复出,也没有人再接手悼云轩义庄的白事生意。”
“也许是我从小和爷爷在一起的缘故,又或是因为学了点我爷爷身上所谓的‘皮毛’,自他仙逝以后,这道上的人反而也还是尊称我一声‘齐七爷’。”
“话说回来,要问我有什么玄乎的本事,没什么看家本领,擒鬼画符赶血尸睡过棺材……就是一些所闻所见的怪事比较多罢了。”
“要说有意思的是……我的眼睛。”
“我出生那会儿不久,有一位老道士说我的眼睛通阴阳,看的见生死轮回,我能看见的东西……除了正常以外的一切……”
“非人。”
【湘乡镇】悼云轩
好几天的阴雨连绵,湘乡镇被群山包围,远远望去,山林之间灰蒙蒙一片。
天色乌压压的,乌云沉的仿佛就要压在了那一小块孤苦伶仃镇子,黑雾与玄天的双面夹击,仿佛让人都透不过气来。
天空时不时响起几声闷雷,像是迫不及待要将这天扯开一个口子。这悼云轩,也没有平静的到哪里去。
只听“哐当”一声,悼云轩的木门被来人撞开,这一声响在这雨天独有的静谧之中,莫名的被放大。
“老齐啊,干啥呢这么大动静?”
里屋出来一位年纪三四十多岁的女人,在她疑惑的看着这老齐浑身都写满了慌张的模样之后,视线下移,落在那老齐的怀中。
他正抱着一个女娃娃呢,一动不动的,再紧而来的也是女人和老齐一样的反应。
“呀!小玉这是咋了啊?快快,躺床上来!”
齐楚云虽着急忙慌,但多年深山里练出来的毅力也还是让他稳稳的将自己孙女放在了榻上,松开的那一刻手指之间却也还是抖着。
“这不回来的路上,突然晕了过去。”齐楚云一边解释着一边伸手探去那女娃的额头,脸色忽而一变:“这么烫!发烧了快去拿药!”
“哎呦,家里的药材用完了,我去买去!”
“我去我去!你看着小玉!”
“七爷!七爷啊!”门口进来个拄着拐杖的老大爷,腿有些不便,一瘸一瘸的,手里拿着的药包好似都怕甩了出去。
“老李头,这大下雨天的怎么赶这来了?”齐楚云忙扶着老李头到椅子上坐下。
齐楚云还没有开口这老李头把那三包捆起的药就塞在他手里:“快去熬药去,这竹茹,蚕砂都有呢!”
“哎哎…好!多谢多谢……”齐楚云一心记挂着孙女,着急的一边道谢完就转身拿药去了厨房。
紧接着听到女人的声音:“这里我来!你去外面照顾着小玉。”
转而不用想的,齐楚云掀开厨房的门口帘子出来了。
“我这去药铺买药回来不是,经过你门口,赶巧了!”
老李头知道齐楚云要问个缘由,也是先一步笑笑开口说着,从兜里拿出块有些发黄旧气的帕子,揩了揩自个额角那还残存的雨水。
老李头是他们邻居,两家关系颇深极好,这老李头是个热心肠,齐楚云这有什么事,就算是拄着拐杖也要赶去他们边上。
老李头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爸妈死了,老伴因病去世,儿子儿媳妇也因为外出在路上遇上泥石流意外离世,整个家里就剩他这一个孤寡老人。
没事的时候,在外拿把小竹椅躺在上面晒晒太阳,手里的蒲扇也是不停扇扇。
熟人遇着他问一句“吃了没?”“一个人有啥吃不吃的,一顿饭我吃好几天呢哈哈哈哈。”他总是这样说。
或许是实在太安静,他总会在竹椅上睡着,看着悠闲自在。
自从这隔壁来了个女娃,老李头每天都乐的合不拢嘴。
这娃娃也机灵乖巧,一闲下来也会到老李头那去“烦”他,在竹椅旁边缠着他的手臂喊“李爷爷”,拿走他的蒲扇,装模作样的学着他样子扇风,很是讨人喜欢。
这空荡荡的太阳底下,总归不是一个人了。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晕倒了呢?这娃也可怜,这么丁点就交到你手里。”老李头杵着拐杖,看着床上不醒的孩子眼中满是怜惜和心疼。
齐楚云俯身坐在床沿,又再次伸手探了探了小玉的额头,还是发着烫。
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声:“怪我,今个不该带她出去,也怪我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
老李头粗手一挥,对齐楚云这番愧疚又妄自菲薄的发言颇为不认同,开口说着:“这咋能怪你呢,你把小玉带的好好的,这娃性子也倔,又怕你担心,估计早几天就病了没说,小小身子撑不住,遭了这等罪。”
“药来了药来了。”女人端着瓷碗进门,齐楚云连忙接过,女人托着那娃有些许瘦弱的身躯,齐楚云吹吹勺中的药,一点一点就这样喂进那女孩的口中。
……药喂完,擦去嘴角残存的药渍,齐楚云看着躺在床上的孙女,依旧未醒的迹象,那有些许泛白的嘴唇印在齐楚云心里像是被刀割了般。
“小玉这……这咋还不醒呢?”女人搓着手,有担忧有害怕,各种的情绪交杂使得她眼眶有些泛红。
齐楚云上前拍拍她的肩,作以安慰:“小玉没事,孩子还小身体弱,让她多休息会儿,你也先回房吧,忙了一天了,这里我来看着。”
女人紧抿着唇瓣点点头,吸了吸鼻子,而后转身出了房门。
齐楚云走到窗前,手撑着窗台边,孙女病况的模样不去看也清晰的印刻在他心里。
老李头看着齐楚云背影有些耸动,心底里也叹了口气,略有浑浊的双眼视线重新落回床上的女孩身上,何尝他也不是心疼。
小玉的父亲好赌,不仅在外欠了赌债,回到家还打骂小玉的母亲,母亲要离婚,父亲偏偏不许,没办法的母女俩从城里来到湘乡镇,终是被这个男人找上门。
但好在这里有齐楚云在一侧,这男人才收敛安分许多,一家人暂时在这住下,母亲为了替男人还债,不得不出远门打工,一年回来的时日屈指可数。
齐楚云教训过他儿子,但他儿子赌徒的话怎可作数?
齐楚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他儿媳妇和他的孙女,平常攒着的钱也是偷偷塞给他儿媳妇,有什么好的的东西也全都留给他们母女俩。
这小女娃经常坐在那悼云轩的门槛上,看着远处出神,是在盼她的妈妈呢。
【三日后】
这天天气极好,阳光明媚,经过一连几天大雨的洗礼,山林之间更显郁郁葱葱,空气之中也是夹杂着泥土花香的混合气息,一切都像是一个完美的开篇。
这悼云轩,却跟前几日那阴雨的天气,没什么两样。
“怎么还没醒啊,老齐都三天了!”女人在床边焦急的来回走动,时不时俯身看看床上的女孩。
女孩这几日气息如常,完完全全一副睡着了的模样,请过镇里的医生来看过,医生也纳闷说不出个所以然,因为一切生理机能正常。
女人看着看着那满面的愁容逐渐变得有些许的愠怒,回头对齐楚云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做的什么生意,孩子这么小你也带着,莫不是你带着她染了什么阴气!”
怒气之下转而不得不信了这不同寻常的事情。
“哎哎!这话说不得!三爷他做的事自有道理,要尊重每一门职业嘛,怪我那天没在家,不然也可以替你们看看孩子。”
老李头拄着拐杖起身,站在齐楚云和那女人之间,女人是镇里的中学教师,每天都有课的她也抽不出完整的时间来带孩子。
小玉上的幼儿班放学时间早得很,齐楚云也算是在家中待的最长的时间的人,平常小玉下了学几乎也是他带着。
这齐楚云何尝不是着急,但这此刻也不是说其他话的时候,女人的话也同样点着齐楚云,经过一番思虑,从上山到下山,却也并未遇见过任何“不干净”的东西。
除非是地底下……
“打扰一下。”一声清朗的男声从门口传进来,这就是这声打断了屋里几人之间那奇怪的气氛。
从屋内出来,只见门口站着一名高高瘦瘦的男子,手里还拿着一个黑色皮箱,身着浅米色的长袍马褂。
白净俊秀面容上带着一副细框的圆形眼镜,阳光打他的身上恍若有层光圈,一眼望去就给人一种书生意气温润儒雅的气质。
“我是老板,家里有点事,今天暂时不营业,不好意思啊。”齐楚云上前一步带着歉意开口。
男子却也只是温和一笑:“您误会了,我是从城里来的,来探亲戚,刚到这里没看到有卖水的,想在您这里讨碗水喝。”
齐楚云微微愣神,他的第一想法是在这白事铺讨水喝,且再往前方走不远就会有一家小卖部,倒真是给他奇怪。
齐楚云看着面前的男子,不知为何,奇怪归奇怪,可却也怎么都拒绝不了的样子,于是开口的话也成了这样子:“你先进来歇会吧,从城里赶来这大老远的。”
男子目光谦和温润,笑着点了头:“多谢。”
进了里屋,入眼就瞧见躺在床上三天的女孩,“你先坐,我去厨房给你弄碗茶。”
看着齐楚云离开,顺便也带走了另外两人,男子视线重新上移到那女孩,面上温谦,抬手扶了下眼镜,眸中是道不明的情绪。
很快的,齐楚云端着茶碗回来,“先生,茶在这里……哎?”
齐楚云瞧着眼前的场景愣住了,这屋子里哪还有什么先生,除了坐在床上的女孩,女孩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床边的爷爷,面色红润不少,似已康健。
“爷爷。”
“醒了!小玉醒了!”
高兴放心过后,齐楚云才发现女孩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吊坠。
这吊坠成水滴形,雕刻着一条蛇缠绕着,这蛇看上去不似平常,反而像神兽里的某一类,由玉制成,触感温润。
自那名神秘的男子来过之后,外加这条吊坠,小玉已经完全恢复,齐楚云也开始打听这名男子,可结果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就像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突然出现,又是突然消失……
“也许,你若掌握了机会,我们还会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