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旧保持着那半蹲的姿势,双眼似无神的看着地面,我在想,曾经爷爷会不会也会遇到这种事情,如果是他,他又会怎么做。
或许像我这样容易动异心的,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
手里的匕首握紧又握松,手背上那冰凉的触感似还残留着。
忽然有人停在我身旁,还没有等我抬头看去,那人伸手用力朝我一推,刚刚才从混乱思绪中回神的我根本没来及做反应。
直接被她推倒在地,手里没握紧的匕首都也飞了出去。
“嘶……”我双手撑着地面,本就受伤的右手再一次经过摩擦,痛感传遍我整条手臂般,隐隐有些疼的麻木。
白色的纱布下方很快的又重新见红。
紧接着就听见头顶传来白云的声音:“你刚才是在等什么?!怎么你难道还想放了她吗?!!跑了怎么办!!!”
这波气急指责的话语令我一时缓不过来,我抬头看向白云。
她的眼眶红红的,嘴唇都颤巍巍有些泛白,看起来是被吓得不轻。
“白云你脑子没事吧?刚才是她救了我们所有人!你怎么还这样说话呢!”
被人拦住许久的唐肃安终于冲上前,小心又急促的把我从地上扶起。
“我没事。”我声音还是平淡的说道,我眸色眨了眨,只是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我拾起掉落的匕首,轻轻拂开唐肃安扶着我双肩的手,重新整理一番衣衫和额角的发丝,几步路作无事人在白云面前站定。
我虽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就是这一点偏偏就有股莫名的压迫感。
神色若水,眉眼却清冷如霜,此时仅有的戾色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白云明显的感受到胸口像是有一块沉石堵着,紧绷的神经让仿佛呼吸都有些困难。
“放心,你死不了,不过……”
我说着话,依旧像上次一样伸手替她理理颈边的衣衫,只是此刻我的手中多了把匕首。
我不急不慢的接着道:“你要是真的害怕死,记得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刚才一番话。”
白云身体僵了僵,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总之她感觉到脖子处传来有意无意的冰冷。
余光之中也似看见刀刃上泛着的寒光,如此刺眼。
我话音落下就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张小姐!你没事吧?”“哎张……”几人见我要走好像也才从刚才的惊惧中回神。
我并没有在他们面前稍作停留,落下他们的话语,一步一步离开。
“快回去吧!这么晚了别待在这里了!”见状他们也都手脚慌乱连忙跟上,他们怕是有生之年以来没有想到还会真的撞上鬼。
我到了正厅的拐角处,才终于松泛下来,手扶着墙壁,双腿因在石柱上的一下还是有些酸疼。
“啪嗒”一声清脆的掉落声,看着从口袋中掉出的铜钱链,不得不再次弯腰拾起,冷冰冰的手感,与莫悠的温度毫无差别。
【你为何不让我杀了她,我就见不得你受此委屈。】
我扶扶额角,薛黛鸢的话像是大海上的浪花一重接一重而来,使我头疼的很。
尽力的拉回自己的心绪,周身才稍作安分些。
这一夜谁都睡不着,个个都还留在刚才的那一番场面,心底里的恐慌大大盖过原本的睡意。
我更是没有困意,搬了把凳子坐在帐篷边上,撑着下巴看着夜空中那一轮清幽的月亮。
人一旦任何事停下来,就不得不会回忆起好的或是不好的记忆。
莫悠那一双莹莹泪眼迟迟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在当时的权势无情压迫之下,她一介出身孤寒女子又该如何反抗。
只能看着自己被逼上绝路,死后虽屠了柳府满门,却也是永远困在这里。
最后得到结果也还是死,甚至是灰飞烟灭。
可在这之下,又不得不这么做。
我看着看着月光不知怎的有些雾蒙蒙的,光晕一般不清不楚。
鼻尖隐隐发酸,直到眼眶中再聚集不下泪水,最后感觉到脸颊上有液体滑落,触碰到了脸上的那一道伤痕,我也不觉得疼。
不知道为何突然落泪,心口闷得慌,眼角的泪在清光下,虽是寒冷却复杂。
月色幽幽,清晖下的树影摇曳婆娑,不停沙沙声与我内心的烦乱同时进行,但最后都化成一声叹息。
我身旁轻拂过一阵风,余光中见到是唐肃安,抬手拭去脸上残余的泪痕,也许因我撑着下巴手挡着这不经意间的动作。
唐肃安并未注意到,拿出一些药水和纱布,随后扯扯我的袖子开口:“我记得你脸上有伤,包扎一下吧。”
我深吸一口气,确认状态无误才偏头看向唐肃安,“我自己来吧,太晚了你早点休息。”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都没有察觉到此刻的语气是无奈愁肠的。
拿过唐肃安手里的医用物品,起身之时又看了一眼唐肃安,他的脸在这月光下,眸光潋滟有些炫目,阴影之处也晕染着柔和。
只是更多的情绪,是对我的担忧。
我最后收回目光俯身进了帐篷,我不习惯别人对我的关心,甚至该如何偿还,我大多数时间独来独往惯了。
对于唐肃安这种时时关切之心,竟一时让我有些惶恐,不是害怕,只是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值得。
我从小很多人对我都避之不及,不管是出身,还是我自己的本身,冷眼,鄙夷,害怕,我都见的惯了,所以我从不会去主动结交一个人。
想想出现在我身边关心我的人,少之又少。
没有了莫悠,这座宅子也终于使得安宁,本就荒凉的景象也像是她从未出现过。
拍摄一切都很顺利,过了两天最后杀青结尾,不得不说郭导的职业精神确实很强大,除鬼那一夜还不忘带上摄影机。
即使害怕也要拼了性命也不放过这份素材,只是摄像机中并没有出现莫悠的影子,但不死心的郭导还是决定能否试着用特效。
离开宅邸分别之时,唐肃说曾拉住我说:“我们还会见面吗?或者说,我还能去找你吗?”
对于他的问题,我只是点点头回答:“可以。”
我将那玉镯上交给了博物馆并告诉了他们那一座宅邸,后面通知了考古队去宅邸附近勘察。
听说在这宅子最后成为了一处废墟,与我们当时所见的场景大不相同。
并且在后方挖出了一具千年前的古棺,里面残留的尸骨鉴定来源于身着喜袍的两个人……
从陰幽宅邸回来,我也总算是睡了一个好觉,但唯一还不能明白的是许家巍那边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姚楠刚给我发消息说要在福天茶楼等我吃饭,我只得暂时不去想这些事情,整理了一番衣容就出发。
【福天茶楼】
坐落于城市繁华中心这家茶楼,极简木质装饰风格,拥有独特的古朴韵味。
进入茶楼内,茶楼露天的中央装置了一座圆形底座的假山松木,假山底下的流水潺潺不息。
白墙黛瓦,回廊流水,仿佛置身于一幅水墨画中。
茶楼内气氛宁静祥和,香气弥漫,轻柔缥缈,仿佛穿越时空,只沉醉于这古典之美。
茶香袅袅迎客至, 古韵悠悠醉人心。
我侧头就看见在我斜对面的坐着的姚楠,我走上前坐在她对面,从面前的茶托中拿过一个瓷杯。
“正好这茶刚上的,我还点了些吃的。”姚楠说着帮我倒了一杯云雾茶,清亮的液体倒出来的那一刻茶香四溢,气味鲜爽。
姚楠刚开开心心的脸看到我像是又想到什么,立刻变得就有些阴沉沉的,似乎还带了些许“怨气”。
“你这几天去哪里了,都见不到你人,还有你脸上的疤怎么回事?”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我有些无可奈何,将茶杯移至自己面前,浅尝一口则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也是要‘上电视’的人了。”
“而且这个伤我不小心划的,过两天就好了。”
云雾茶入口醇厚甘甜,回味之际香气持久不散。
“怎么说?展开讲讲。”
“有导演邀我拍节目去了。”我直接一句话带过,并没有提及莫悠的事情,现在想想,对于莫悠还是有些惋惜。
“哪个节目啊?你镜头多不多啊?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有没有知名明星?”
果不其然,姚楠一连问了四个问题,一时让我不知该挑哪一个回答。
“大小姐,你这好奇的心理什么时候能改改,你们信息技术上好的人都这么多问题吗?”我不由得浅浅吐槽几句。
“哎,我就是问问嘛……”
“两位,你们的点心。”
服务员端着盘子一一摆放着,茶饼,酸枣糕,马拉糕枣花酥等,还有一些小食。
“谢谢。”我抬眸向服务员道谢,却发现发现这服务员长相优越,黑色的工作服衬得他肤色雪白,挺鼻薄唇,一双清浅的眼睛犹如浸在冰雪里的琉璃。
清清冷冷的,只需轻轻一眨眼就会漾开潋滟波光,长睫垂下淡淡的阴翳,左眼睑下方还有一颗泪痣。
服务员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请慢用。”说完也同是看了我一眼,这眼神仿佛能洞穿一切表面,直击人心。
姚楠秀眉轻挑,看着远去的服务员背影开着我的玩笑:“怎么?咱们七爷不会是看上人家了?”
我极其温柔又优雅的朝她丢过去一个白眼,说道:“胡说什么呢,只不过觉得他有点熟悉。”
“哦~我知道了,保不齐‘一见钟情’。”
“姚楠几天不见你‘翅膀硬’了啊。”
姚楠听罢手一摆便不再开玩笑,眉间轻皱转而又是气呼呼般说着:“说到这个就来气。”
“气什么?”我吃着盘中的酸枣糕,一面问道,姚楠是心思藏不住什么的人,讨厌谁是藏不住,喜欢谁也是藏不住。
姚楠听我的询问,杏仁眼中闪过一瞬的惊讶,接着向前朝我坐近了几分开口接着说:“你忘了那个渣男啊?要是像我现在这个脾气,我保准那个时候给他揍一顿!”
姚楠口中的“渣男”,戚谨乔,没错,是我大学时期曾经的前男友。
我与他在一起可以说是不清不楚却又是顺其自然。
刚升大二那年认识的他,那个时候除了姚楠,许多人依旧是对我的身份出身唯恐避之不及。
而他偏偏就是异性中里例外的一个,因为一个班,他常常主动坐到我身边,他确实很幽默风趣,心思也很细腻,也会时刻注意到我的情绪。
也许是因为我唯独和他这位异性走的近了些,有一天班上渐渐流传出他喜欢我我喜欢他,见到我们两个关系过近其他人也会常常起哄。
而我压根不把这些话当回事,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直到戚谨乔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我表白。
许是他过于的真挚,或者在众人一遍遍的起哄声中,我竟也点头答应了他。
开始的戚谨乔可以说是“完美男友”模范,他知道我的性格慢热,突如其来的表白也许让我一时没有做好准备,他说他不在意这些,他只管对我好。
我确实如他所说,刚在一起时我的内心似如同有一层巨大的抵抗,但他所做的一切又全部以我为中心,许是感受他的真诚,内心的防线也终于淡了几分。
可渐渐的很快就不对劲了。
“玉堂,我觉得穿裤子好一点,女孩子家家的穿裙子太露了,而且又不好看,除了我还能谁看你啊。”
“这蛋糕就别吃了吧,你看都是奶油,吃胖了可就没人要你了。”
“你怎么卷头发了,我还是觉得你原来的样子好看一点,把头发拉直多好,还省得打理。”……
一而再再而三话语听得我实在心烦,他必须认为,只有完全顺着依靠他才是最好的。
这段恋爱中我一直保持着清醒,很快我就向他提出了分手,可戚谨乔急了,许是失去了一个顺着他的女人令他恼怒。
“分手?行啊齐玉堂,我倒要看看离了我还有谁会要你!”
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恋爱到这里就结束了,我原以为是真的结束了,结果没想到才刚刚开始。
和他分手后的第三天,不知哪里流传出我和戚谨乔在一起之前是我拼命追的他,缠着他,而他则是为了不让我伤心才同意和我在一起,说到底是我强迫他和我在一起。
还有在恋爱中我对他刁蛮无理,只允许他给我花钱一类。
而我的出身在同一时期被传沸沸扬扬。
虽然我和他在一起时是很清醒没有过多投入感情,但我也是很认真在对待,但该有的我一样不少他,甚至许多的费用都是我来出钱。
像我这种人人都避之的人,我根本不介意他们是否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戚谨乔偏偏利用这一点反其道而行之,从心理上使得我更倾向于他,这也是为何物质方面我会比他做的更好。
这些流言传出之后,我大学后面的日子与我以前受到影响差不到哪里去。
只感觉又重新回到了受人白眼鄙夷和被人逃
避的日子。
直到大学毕业,我才终于从那淤潭之中脱离出来。
戚谨乔人脉极广,家中做的生意也遍布市局,甚至古董行业上也沾上很多。是典型的富家公子哥,以他的性子,这些流言的源头也就他口中说得出来。
我唇角泛起一丝不明情绪的笑意,只得淡淡道:“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