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
小云石龇牙咧嘴，浑身酸痛，手臂已经没了知觉。
行动困难，索性先不行动。
小云石躺在地上，开始回忆自己怎么会睡在这里。
害怕小孩儿鬼趁自己睡着图谋不轨，把人家堵在角落里。
为了半夜不睡着，还专门找了本漫画书提神。
......漫画书呢？
在脑袋底下。
......小孩儿鬼呢？
墙角空荡荡。
小云石僵住，凉意顺着骨头直达大脑皮层，脑海中警铃嗡嗡作响。
眼角余光里出现一个乌青色的脑袋，靠着自己的手臂酣睡。
小云石狠狠闭眼，表情狰狞，小心翼翼地扶住小孩儿鬼的脑袋，缓缓抽出手臂，屏气凝神，蹑手蹑脚地挪到门口，闪身离开屋子。
阳光的热度笼罩全身，小云石抹抹眼泪，内心呜呜咿咿：“好可怕好可怕......”(╥﹏╥)
“你不是小男子汉嘛？难道害怕一个小孩儿？”
兰瓷的话响在耳边，小云石哽住。
“男子汉！”小云石握拳，转身拉开门。
和小孩儿鬼鼻尖碰鼻尖。
“——！”
小云石砰地砸上门，猛地蹿开。
“......当个小孩儿挺好的。”
小云石身子一扭，转头冲进朱砂巷。
盛夏已至，兰瓷起床都没了动力，每天都得睡到日上三竿。
没有小孩儿打扰，这一觉直接睡通透，睁眼时已经快到正午。
快乐。
兰瓷含着糖果，慢悠悠地喂鱼、浇花，再溜达着打开大门通风。
小石头的事儿就放着吧，等阿洋回来处理。
谁让她只是一株小草呢？
小草是想不了太多事情的。
阳光刺目，兰瓷难受地眯起眼。
小云石团坐在青石阶上，身子后仰，睡得正香。
“......”
兰瓷蹲下身，伸出食指戳戳小云石脑袋。
“小男子汉，怎么跑这里来睡觉了？”
小云石迷迷糊糊睁眼，听到“男子汉”三个字脸上发烫。
“我不是男子汉......我就是个小孩儿......”他抱住兰瓷的手臂撒娇，添油加醋地描述，“兰姨，好兰姨，就让我和你住吧，那个小孩儿鬼可吓人了......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兰瓷按住额角。
看出了他怕鬼了，但没想到有这么怕。
“原来你这么害怕呀？”兰瓷做作地捂住嘴，“可是那个小鬼看着年龄好小，好像需要人照顾诶，既然你害怕的话，就换成我去照顾他吧。”
说着就抽出手，装作要离开。
小云石表情空白一瞬，连忙抱住她：“不行！好危险！”
兰瓷止住步子，眼中含笑：“那怎么办呀，你在小鬼那么大的时候，我和你妈妈可是寸步不离呢。”
小云石把脸埋在她怀中，半晌：“......我是哥哥，我来照顾他就好了......反正不许你和妈妈单独去！”
兰瓷弯了弯眉眼：“那你就快点回去吧。”
她伸手推了推，没推动。
小云石：“不......不急！我才刚出来一会儿！”
也就是从早上八点到中午十一点而已。
暮色已至，周云石忧郁地望着天色。
兰瓷：“要不还是我去......”
“不，不必。”他撇头，走出英勇就义的气势。
“呼——”站在门前，小云石长舒一口气，将钥匙送入锁孔，咔哒一声拧开。
屋内昏暗，晚霞晕染出一线橙红。
小云石谨慎地推开门，脚尖碰上一个冰凉的物体。
小孩儿鬼揉揉眼睛，细细嫩嫩的声音突兀响起：“哥哥~困困~”
小云石一抖，猛地跳开：“你......你会说话？！”
小孩儿鬼歪头，眼中一片茫然，重复：“哥哥？”
小云石仔细观察，发现小孩儿鬼只会简短地说些“哥哥”“好累”之类的词。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他的动作要比昨天灵活一些，没有那么明显的停顿感。
小云石狐疑地盯着对方，眼珠一错不错。
也不知道他蹲在门口等了多久。
粘着小云石一会儿后，反而像个真正的人类小孩儿，自顾自在房间里游荡，独独避开了林韵洋的书房。
小云石出神地盯着他。
除了肤色和体温，这个小孩儿鬼好像也和人类没什么区别？
“哥哥？”
青色的小脸突兀出现。
小云石面无表情地抖了抖，收回之前的想法：“区别很大，最起码吓人的程度是真的。”
小孩儿似乎探索累了，乖乖窝到小云石身边，黝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哥哥，饿~”
“......”小云石克制住发抖的本能，在心底呐喊。
老天爷，人饿了吃饭，鬼饿了吃什么？吃人吗？
小孩儿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都在发烫，像极了自己盯炸鸡的目光。
“......要不你自己去抓点老鼠？”比我好吃。
“？”
小孩儿鬼呆住。
小云石顿了顿，意识到自己的话多少有点荒唐，默默起身去翻冰箱。
害怕小孩儿鬼饿急了真的咬自己一口，小云石几乎将冰箱搬空，什么包子、饺子、抄手之类的，自己近段时间应急的口粮，一股脑儿全煮了。
担心它不喜欢，还特意打开零食，让他先垫垫肚子。
热气升腾，小云石引导小孩儿鬼走到餐桌前，还时不时盯着他的反应。
“怎么样？喜欢吗？”
小孩儿鬼眼睛一亮，眉眼弯弯，露出满足的神色。
小云石轻轻叹了口气，悬着的心落了一半。
小孩儿鬼落座，礼貌地点头，邀请小云石共进晚餐。
小云石食不知味，低头扒拉饺子，再抬头，小孩儿鬼陶醉地深吸一口气，细细的白烟升起，窜入他的鼻孔。
小云石瞳孔震动，探着筷子，满桌食物已然变成白沙。
“......”一口气没上来，小云石翻着白眼软软向后倒去。
再睁眼，小孩儿鬼蹲在头边，直直盯着自己。
小云石硬生生解读出“想吃”两个字。
他心脏砰砰跳，到底是大起大落有了抗性，干脆利索地拆开一堆零食袋子。
不送走他的话我就得走了。
小云石心理剧烈活动，无语凝噎。
蜀城信仰自由，诞生了不少华国有名的寺庙与道观。
朱砂巷往城外的方向走一公里，就有一座佛寺，香火鼎盛，参禅者不可胜数。
“小孩儿，你已经死了，留在人间对你对我都不好，我带你去找大师，让他送你轮回。”
小云石神色坚定，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腰包。
他的全数身家都在这儿了，一定要把小孩儿鬼送走。
一夜过去，小孩儿鬼词汇量又丰富了些，弱弱反驳：“哥哥，可是我好像没死啊。”
“醉酒的人都不会说自己死了，死人都不会说自己死掉的。”小云石以为小孩儿接受不了死亡的事实，安慰：“没事儿，你还小，早下去早投胎，回头又是一条好汉。”
“而且，我也查过了。”他翻出一本小册子：“听说地府现在也很注重未成年鬼权，还在搞什么智能化......具体什么意思我也不清楚，总之，你作为小孩儿，很容易就能投胎，完全不用担心。”
他神色飞扬，侃侃而谈。
小孩儿鬼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眼：“《重生之我在地府当公务员》......哥哥，这好像是本小说啊......”
小云石顿了顿：“艺术嘛，来源于生活。”
小孩儿鬼抿着嘴角不说话，小云石从中读出了“生气”二字，乖乖转移话题：“你怕不怕阳光呀？”
小孩儿鬼犹豫了两秒，摇头。
小云石还是撑了一把巨大的黑伞，伞下站三四个成年人都绰绰有余。
一路上总有人侧目。
蜀城今日天气阴沉沉，空气像一张帕子，湿漉漉搭在人的身上。
佛寺立在树林里，沉默地俯视世间百态。
寺庙门口人不多，小云石收了伞，小孩儿鬼瞬间消失。
他顿了顿，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只能就近先找个面善的小沙弥。
“小哥哥，请问住持在哪里，我被鬼缠上了。”
小沙弥张圆了嘴，一脸震惊，带他来到后院。
院前种了一排树，盛夏时节，树上没有一片叶子。
老主持站在树下，浑浊的双眼中映出枯树的摸样。
小沙弥带着小云石站在廊檐下，静静地看着。
微风渐起，大雨啪嗒啪嗒落下，溅起尘土。
住持回神，偏过头，招呼着小云石进禅房，嘀嘀咕咕地开始念经。
小云石盘腿坐在蒲团上，耳边诵经声阵阵，睡意袭来，脑袋一点一点。
“小施主。”住持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念经，喊了小云石好几声。
小云石晃晃脑袋，清醒了些：“住持爷爷，有个小孩儿鬼缠着我，请您帮我把他送去转世吧。”
住持笑了，脸像橘子皮皱起来：“小施主，那只小孩儿鬼做了什么？”
小云石愣住：“他......他好像没做什么。”
“那你为何要送走他呢？”
小云石：“人鬼殊途呀......电视剧里都这么说。”
老主持无声地笑开，整个身子都在抖：“也是，也是。人鬼殊途，既然你执意要送他去转世，当然可以。”
小云石眼神发亮。
“但是......”老主持话头一转，“能不能送走，多快能送走就要看功德了。”
小云石疑惑：“功德？”
住持从身后拿出一个红色小箱子，上用金箔书写“功德”二字。
小云石认字都认不全，却在电视剧中知道这是放红票票的地方，把自己的小包包放上去，看着这个小箱子简直像看到了救星：“我所有的零花钱都在这里，请您一定要把他送走，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