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翩娘见康玉轩貌似未听懂她话中暗示,心急起来口不择言道。

    “玉郎......玉郎你想!若是......若是那位小月时误食了何不明之物,再或是出了什么岔子,世子又如此年幼。届时莫说将来公子姑娘们的名讳,便是整个王府,那也都是玉郎你说了算!”翩娘激动说完,仿佛已经看见眼前男子手握整个王府,而自己就伴在这个手握滔天富贵的男子身旁。

    “住口!”一道低斥。

    “我堂堂顶天立地大丈夫,岂是那等吃绝户之小人!再让我听见你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休怪我不顾往日情分!”康玉轩面上怒气冲冲斥骂,可心中作何感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翩娘被吓住,赶忙怯怯应道:“是......妾省的了,妾再也不敢了。”

    康玉轩重新闭目休息。

    心中暗自盘算,自己是太过于急切还是何处露出了破绽,竟被一无知妇人道出心事。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看来是时候找一趟那人了。

    康玉轩胸中狠意划过。

    ......

    正值立夏时节,康府大摆筵席为小公子庆贺满月。

    “快些快些,前院要送喜蛋了呢,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三两个丫鬟欢笑一团向大厅走去。

    “圣上不是亲封了咱们小世子吗,你怎的还唤公子?”其中一个丫鬟奇怪道。

    “瞧你,消息没我灵通。是咱们郡主禀了圣上,说如今咱们公子还小,怕小小人儿压不住世子尊号,便私底下依旧作公子称呼。待小公子大些再称回世子也不迟。”领头的丫鬟有些许骄傲。

    “原来如此,咱们郡主可真疼小公子。”

    “真是痴话,小公子乃郡主所出,怎会不疼?咱们快些走吧,去晚了喜气都被他们抢了。”

    不同于前的院热闹,此时宋椿归所在的屋室内冷冷清清,只一个云雾在桌边穿针引线。

    宋椿归近日来不知怎地,身子越发无力贪睡,一日里倒有大半日都是在睡梦中度过,郎中和御医都来看过,诊出来皆是那套产子伤了元气需仔细将养着不可劳动心神的道理。

    这时屋室外走来一个侍女,冲云雾福身道:“云姐姐,小公子在前院不知为何啼哭不止,什么法子都试过了,乳娘也无法哄住,阿郎叫我来唤云姐姐你去瞧瞧儿。”

    云雾听及此忙放下绣筐,急道:“怎会啼哭不止?叫我有何用!可有赶紧去找郎中来?”

    “阿郎已差人去唤郎中了,可小公子现下哭地止不住,郡主身子不便,阿郎便说先寻云姐姐过去。”侍女道。

    云雾正要说什么,就听见从内室传来一道轻唤。

    “云雾。”

    “你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云雾对侍女说完就进内室去了。

    “郡主您醒了?”云雾走近床前。

    “云雾,你且去前院照看安儿,此处有衡君陪我就好。”宋椿归面露担忧,手心搭在被窝里的衡君身上。

    “好,那等郎中瞧过了,奴就将小公子抱回来。”云雾给宋椿归掖了掖被角。

    “去吧。”

    云雾走后内室重新安静下来。

    宋椿归躺了一会儿又开始昏昏欲睡,她虽每日有御医诊断,可总也不见好。从前也未听过有哪家妇人产子后像她这般虚弱昏沉的。

    且她照着那御医方子调养了也有一段日子了,不仅未见好转反而越发严重了,近日更是连床都起不了。

    罢了,待明日唤云雾回趟王府问问二姐姐和祖母。

    她本意是不想让府里忧心才未如实告知病情,只说是产子后还未恢复康健不想见人。家中平日对她无有不依,听了此话自然没来打搅,只是叫人叮嘱阿郎仔细照看,待自己出了小月再来看望。

    如今久病不见好转,宋椿归总觉得哪儿怪怪的,可她脑中昏昏沉沉始终理不清思绪,想着想着怀抱衡君又睡过去了。

    安静的院子里传出一串混杂的脚步声。

    一高一矮两道利落的身影躲躲藏藏穿梭在院中,逐渐朝着宋椿归所在的屋室靠近。

    前院

    此时安儿已经被安抚好,云雾正抱着哭累的安儿轻摇哄睡。

    见安儿睡着了,云雾轻声对一旁的乳娘说:“小公子睡了,我先将小公子抱回郡主那儿,待阿郎宴完宾客劳乳娘转告一声。”

    乳娘面上犹豫,有些为难道:“云姑娘,阿郎吩咐过,今日小公子满月,也是初见外人,便让小公子待在前院沾沾众人的吉寿。”

    说完乳娘伸出双臂,欲抱过安儿:“若是云姑娘累了,将小公子给奴家抱着便好。”

    “不用了乳娘,郡主记挂着小公子身子呢,我将小公子抱回去也好让郡主安心些。”

    “可是阿郎吩咐过......”乳娘不敢阻止郡主身边的侍女,可是又怕得罪康玉轩。

    云雾无奈看着乳娘道:“乳娘,郡主和小公子身子为重。若是阿郎因此责怪你,乳娘尽管推给我就是。”

    乳娘还想说些什么,这次被云雾打断。

    “乳娘如此尽责,郡主不会责怪于你的。”

    云雾话中强调郡主,意在让乳娘知晓,郡主虽下嫁康府,平日也不愿在康府立规矩,可依旧是全府的主子。云雾说完冲乳娘点头示意,便抱着安儿慢慢往后院去。

    她时不时低头看一眼安儿有没有因走动而被颠醒。

    今儿后院也忒安静了些。这些疯丫头,全跑前边儿沾喜去了。

    内室静悄悄的。

    宋椿归脑中一直盘旋着些模糊不清的梦境,总感觉有人围在床前,扰地她始终睡不踏实。

    云雾刚抱着安儿靠近床边,宋椿归便有感应似地睁眼醒了过来。

    “郡主,您醒啦,奴将小公子抱来啦。”云雾将安儿凑到宋椿归身前。

    宋椿归眼中温柔如水,像是稍微冷淡一点都会刺伤怀中软绵肉团子似的,“睡地如此香甜,约莫是没什么大碍了。郎中可有说什么?”

    主仆二人低声慢调说着话,生怕搅了小肉团美梦。

    “咕噜咕噜”

    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中,哪怕只是稍微发出一丁点儿声音都如惊雷炸响。

    角落里传来几声像是木头滚动的声音。

    云雾张望着,还未等二人猜出是何声音,又是几声“咕噜咕噜”滚动声从几处角落传来。

    “是什么声音?”宋椿归疑惑道。

    “奴瞧瞧去。”云雾刚起身要去查看。

    还未等她站直。

    突然!

    “云雾!快跑!”宋椿归大惊失色喊道。

    宋椿归面对着云雾躺在床上,就在云雾要起身时,眼见着她身后各处瞬间腾起一丛丛火焰!

    云雾在被宋椿归叫住时就察觉出不对劲,转身果然见身后已被烈焰包围。

    “郡主!快走!”

    云雾吓得手脚发软,却下意识转身一手抱起安儿,一手就要扶起宋椿归。

    然而她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一只手臂已经抱着安儿,另一只单手再怎么也拖不动起不了身的宋椿归。

    此时怀中的安儿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小小人儿躺在云雾怀中哇哇大哭。

    “郡主——我们快走!”生死之下云雾顾不得安儿哭号,只咬着牙拼劲全力将宋椿归拉坐起身。

    “窗!先别管我,从窗口走!”宋椿归指着窗口急道。

    云雾赶紧跑到窗前使力一推。

    推不开?云雾愣了一瞬。

    再次用力推。

    还是推不开。

    内室这扇窗户不知何时早已被人锁死,无论怎么推都推不开。

    云雾见状果断放弃窗户,快步跑回床边重新撑起宋椿归。

    “窗户推不开了!郡主!快跟我闯出去!”

    身后火焰已是烧地没有了出路,屋中四处垂落的帐幔在此时成了烈焰最好的攀爬架,这火焰不知为何,才不过转眼间便布满了整个屋子。

    此时屋外。

    两个放完火的侍女正准备撤离,其中高个侍女突然听到身后的屋子里好似有动静。

    高个侍女停下脚步,登时看向宋椿归的屋子惊道:“我怎么听见似有婴儿啼哭,有人抱着那个小世子进去了?”

    矮个侍女也听见了,咬牙道:“不是说后院已无其他人了吗,这个无用的废材!”

    矮个侍女骂完拉着高个侍女快步离开,眼中阴狠毕现说道:“不管了。已经烧起来了,若真是那个世子被带进去倒还省事了,此事被泄露出去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不管谁进去都是活该!”

    两人匆匆忙忙离开院子。

    宋椿归这段日子脑中始终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现下约莫是身子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以至于宋椿归出现了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往日那些想不起来的思绪突然间似烟花炸开一般。

    几息之间,她脑中冒出了近日发生的所有事情,不过瞬间便理清了思绪。

    宋椿归此时只觉痛入骨髓,心中唯剩悲哀。

    明白了,她终于明白了。

    宋椿归来不及心痛,咬着牙用全身力气掀开身上的被褥推给云雾。屋内的浓烟熏地她睁不开眼,她强撑着死死盯着云雾道:“云雾,听我说!”

    “趁现在咳......屋梁尚未坍塌,你带上安儿和衡君赶紧咳咳......闯出去!”

    “用被褥裹住自己咳咳......直往外冲!不要怕火,直冲出去!此举虽凶险......却有一线生机!”

    “快去!咳......”

    云雾一把抓起衡君塞进安儿襁褓里,一手死命拉扯着宋椿归“郡主你快起来!咳......我们一起咳......”

    “我走不了了!”

    宋椿归嘶吼着打断云雾。

    “别管我你快走!带着安儿直去咳......王府......找咳......找祖母!切记!见到祖母之前不要相信任何人!”

    “郡主!咳咳......我不会丢下你的!”云雾涕泪横流哭地撕心裂肺,死命想要拖拽起宋椿归。

    “别管我——带着我只会咳......拖累你们,趁此时无人......快冲出去!”宋椿归靠在床头挡开云雾。

    “不!你一个人在这怎么办啊!郡主——”

    “住口!”

    “快走!咳咳......再不走......我们都得死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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