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没有胡说,小人有承揽契,这可是大人亲自签了字画了押的契书!公子您看!”杨帆见管事明显不打算认账,又见他很是小心地看旁边华服年轻公子的脸色,当即猜出这位公子才是主子,立马把个承揽契朝年轻公子亮出。
“黄管事,这是怎么回事。”年轻公子见杨帆膝行凑近两步,立马皱眉跟着后退两步,嫌弃之意不言而喻。
“公子,此人满口胡言,工钱小的都是结清了的,想是他将工钱花用了家中没法交代,便想着再来讹诈咱们一笔!”黄管事口中坚定壮胆,眼神却闪躲不敢看年轻公子,只盯着尚跪在地上的杨帆。
“这么说,此人就是特意来找小爷不痛快的了?”年轻公子不敢相信这个叫杨帆的这么大胆子,竟敢讹到他头上来。又吩咐黄管事,“快轰走,轰不走就打走,晦气!”
“是!公子。”
“哪来的讹徒,竟敢讹到我们头上来,识相的快些走开!不然......”黄管事咬牙切齿喝道。
“我不是讹钱,是大人你没给我结工钱!契约就在此,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和我一同去官府查验!”
年轻公子脸色铁青,不管此事真假,他只知道大街上人来人往,若是杨帆将事情闹大,丢脸的人可是自己。当即朝黄管事狠狠一记眼刀。
黄管事心领神会,一改恶劣态度,边走到杨帆面前,从腰间掏出个荷包来,道:“唉哟,方才是我没瞧真切,原来竟是你啊。这都是怪我,唉,我平日里许多事情要管,底下工人众多,忙漏了一两个也是有的,杨大哥莫怪,莫怪。”
黄管事说着从荷包里倒出几块碎银,又道:“你瞧见了,我倒是想把工钱结给你,只是我今个儿没带那么多银子,我们公子出门花用也都是记账,哪里会带那些个累赘。”
黄管事见杨帆直勾勾盯着他手中的碎银子,将手往前伸了伸,诱道,“若是你实在急用,不如这样,我们家有间铺子就在前边不远处,过了巷子转个弯就到了,你随我家下人去取便是。”
杨帆不管黄管事前头说了什么,只听闻当下就能拿回工钱,立马站起身弯腰鞠躬感激不尽。
“是急用!确是急用啊大人!我家中老母妻儿都等着我这点工钱度日啊,我这就跟大人手下去铺子。”
黄管事随意手指几个仆从:“你,你,还有你,送他去吧。”
“是。”仆从们领着杨帆远去。
“公子,无事了,咱们走吧。”黄管事点头哈腰陪着笑脸。
“哼,仔细着,手脚放干净点!”年轻公子冷冷出言,也不知是在说哪一遭。
“是是是,小的省的。”
暖箱里,宋椿归三人见热闹散去,放下窗幔各自坐回。
“那些人真可恶,竟拖欠了人家一整年的工钱,好在那人今日要回钱了,想来如今一家子能好好过个年。”云雾愤愤出言,这些东家又不缺银钱,竟还做出这种事。
宋椿归没说话,只觉不对劲。
暗自思索一会儿,道,“只怕并非如此简单。”
又对寄秋道:“劳烦姑姑,唤邹护卫跟上那几人去瞧瞧。”
此次她们本就是瞒着庄太妃出行的,除却马车内的主仆三人,便只带上了一个驾车的小子,和一个跟在暗处的护卫。
“郡主是怀疑......”寄秋也是如此想,高门大户的人家能有几个好惹的,大都是表面和善,私底下做的腌臢事数不胜数。
“但愿不是。”宋椿归听那人口中所言,家中还有长辈爱妻,幼儿怕也是嗷嗷待哺,但愿只是她想多了吧。
“叫邹护卫远远跟着便是,无事便罢,若有不测......”宋椿归本不想过多干涉他人因果,可这人若是出事了,家中亲人怕也没了活路,只能吩咐护卫稍加看顾些,“也是可怜人,若有不测,便请邹护卫将那些人吓退。”
她想了想,还是道:“务必保其性命,不必急着回来复命。”
“是,郡主。”寄秋戴上帷帽,下了马车径直朝后方几步远一匹高头大马走去。
马背上坐着个通身利落短打的精壮男子,男子时刻保持警惕观察者四周。
男子见前方马车来人,一个翻身下马,抱拳迎上,“寄秋姑姑。”
“邹护卫,郡主吩咐......”寄秋将原话复述。
“是,卑职领命!”
邹护卫早在马背观察时,便已看全了来龙去脉,如今领到任务立马便跟随去了。
此时,小巷中。
杨帆前面一个仆从带路,后面跟着两个仆从,四人穿梭在巷中。
走着走着杨帆见前面那人停了下来。
他满心想着取回工钱,生怕出一点差错,见此忙出声询问:“大人怎么停了,可是走错了?”
“并未走错,这就是你该走的路。”
身后仆从说出句令他不解的话。
“大人说笑吧,这里怎会有铺子。”
仆从们心知肚明前头压根儿就没他们府上的铺子。
前方仆从见杨帆如此,更是放肆嘲笑:“你个饿鬼缠身破落户,死到临头还想着银子。”
杨帆乍听之下呆愣在原地。
待他意识到上当,转头就要跑,不想他身后两个仆从早已挥起拳脚,待他回身便直冲面门而来。
“砰砰砰!”
小巷里时不时传出几道痛苦呻吟,拳拳到肉的沉闷声响令人牙酸。
“你们在干什么!!”
“站住!”
三个仆从听见巷口传来声音拔腿就跑,也不管被打的杨帆还有没有气在,生怕被人看见样貌,个个低头掩着面猛往巷子另一头冲。
邹护卫赶紧跑上前查看被打得躺倒在地,毫无动静的杨帆。
他小心将人翻过,见其面上鼻青脸肿嘴眼淌血,眼见就要去往阎罗殿了。
好在还有一丝微弱呼吸。幸而郡主命他跟上来看着,那几个恶仆处处直击要害,下的是死手,万不会再给这人活路。
邹护卫赶忙小心将这人驮上马背,向着街角一处隐蔽医馆而去。
***
暖箱中宋椿归几人一时又安静下来。
云雾正想说些什么活络场面,只感觉正在行驶的马车速度慢了下来。
“吁——”
平稳行驶的马车骤然停下。
二人赶忙稳住宋椿归倾倒向前的身子。
宋椿归一时不查差点栽倒,待重新坐稳后问道:“这是怎么了?”
寄秋和云雾也是满脸问号,才驶出方才那条街没多久,怎又停了。
“奴估摸着才走一刻钟功夫,郡主稍安,奴去瞧瞧怎么一回事。”
寄秋探过身子掀起遮帘一角,询问外间驾车的小子:“还未到怎就停了,可是有何事?”说完便抬头环顾四周。
只见他们这架马车旁紧挨着停滞了一队浩浩荡荡的车马,居中的一架马车通体乌楠木,车门两侧各悬挂着盏赤金小灯,车门上覆金片印刻,牟钉也是用黄金包裹着,马车前后仆从十数人,一看便知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
驾车的小子王竹刚要下去,听见寄秋的声音,回过头来,指着旁边那队繁贵富丽的车马气愤道:“姑姑,那户人家好生无礼,边上有路他们不走,也不递帖子不上前拜访硬是要挤开咱们。小的自顾驾车没搭理他们。可他们硬挤上来弄地大家都前进不得,小的正要去找他们理论!”
“等等。”自暖箱里传出一声轻唤。
宋椿归喊住王竹,停驻片刻嘱咐三人:“既然大家都走不了,咱们也暂且歇歇,正好等等邹护卫。”
“姑姑,给外间那小子拿个手炉别冻着了。稍待片刻,他们自会找上门来。”
寄秋云雾对望一眼,云雾是想看这场热闹的。
她们难得出来一次还是轻装从简,竟一下子碰上两拨蛮不讲理之人。。
外间王竹听了指示捧着手炉道谢:“小子王竹,谢郡主!”遂即就靠坐着暖箱,窝在斗篷里端坐不动了。
云雾眼珠子一转,想起来,“那咱们歇息的时候,郡主刚好用些奴带的果子!”她说着将食盒里的各色果子依次摆出来,再续上一盏热茶。
寄秋见郡主如此怡然自得,也安下心来。
果然才等了没几会儿。
四人屁股都没坐热,那队招摇的车马就传来了呼喝声。
“谁家的马车如此不长眼,还不速速让出道来!”家仆们平日里仗着身份嚣张惯了,往日那些贱民都会老老实实避开他们。本以为眼前这架普通的马车也会识相避开,可他们迟迟不见动静,干脆出声直接斥退。
这条街虽说不是宽敞大道,但平常也足够两辆马车并列同行。
可那富贵人家向来觉得自家排场浩大,富贵可见。自是要占去整排道路的,其他贱民根本不配与他家并列通行。更不消说宋椿归那辆外观普普通通,一看就不是什么贵人车架,顶多是个小富户家的马车。那就更无需顾忌了。
富户家仆出声呵斥之后,见对面不动分毫,道路拥堵也越来越多,便怒气冲冲走近王竹面前:“叫你们速速避让没听见吗!可知我们车内坐的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