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欧阳康林从鼻腔里哼出这俩字,隔着芳姨、和姚文慧,看向那边坐着的女儿,半调侃半责备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是地下工作者呢!”
地下工作者?
哈哈,好形象哦!
欧阳彤在心里为父亲的比喻,暗暗鼓掌、点赞!
姚文慧一脸关切地问:“莘安站在哪儿看的,能看清楚你房间落地窗前的汉服玩偶吗?”
还用看吗?!
欧阳彤心说,哪儿用得着那么麻烦,莘安早就登堂入室,自由出入咱们家了,只是你们看不见他而已!
虽是实情,可话却不能这么说,她莞尔一笑,对母亲说:“可以看到!站在我窗前往外看,正前方的小区围墙外面,有一栋高层住宅楼,楼下面一、二、三层是个大型购物中心,莘安就站在购物中心三楼拐角处......”
那栋楼,那个购物中心,欧阳康林和姚文慧都知道,因为每次开车上下班时,都要从那栋大楼前的马路上经过。
两人不但没怀疑女儿说的真实性,还想当然地认为:莘安肯定借助了望远镜,毕竟从购物中心三层,到女儿房间的直线距离,已经超出了常人的目力范围。
欧阳康林淡淡道:“想来家里的话,就大大方方地来,别搞得跟不法分子似的,鬼鬼祟祟的,被人家购物中心的保安误会!”
康林总算是想通,肯接纳莘安了!
芳姨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姚文慧,后者回了她一个心下了然的微笑。
“好的!”欧阳彤微笑着点头,忙转移话题,“爸爸,明天上午的家长会,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
……
地府里。
茸茸拎着一个方形双层木质食盒,一路慢慢吞吞,磨磨蹭蹭地来到莘安家门口。
昨晚她一宿未睡,此时眼睛还有点儿肿胀。
她清晰的记忆,只停留在那个女人——宝贝的母亲,突然晕厥,莘安满眼急切、怜爱地把她抱在怀里,深情地呼唤“媛儿”的那一刻!
之后,王华如何把她带进府城,又如何把她送到家门口,自己又是如何回到卧房,躺在床上的细节,她一概是懵懵懂懂的。
她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在院子里遇到过老爹,至于父女俩是否说过话,又或者说过什么,她全都没有印象。
媛儿......茸茸在心里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
莘安家的院门虚掩着,突然,从院子里传出来胎灵宝贝的声音:“妈妈,我是宝贝!”
茸茸心里一惊,莘大哥把宝贝带回家了?宝贝的母亲也在莘大哥家里?那......莘大哥是不是也在啊?!
一想到莘安,茸茸脑海里霎时浮现出,莘安为了宝贝的母亲,竟一反常态对自己横眉冷对,语气冰冷的模样,这让她在伤心难过之余,又有点儿悻悻然。
莘大哥这会儿,不知道消气了没?
算了,我还是回家吧!
茸茸心里充满了矛盾,想见莘安,却又不敢见,可......就这样转头回家,又有点儿不甘心!
正踌躇间,却听院子里又传出宝贝的声音:“这样说,也不好!嗯……不如直接说,妈妈,宝贝好想好想好想你哟!”
茸茸屏住呼吸,靠着墙根儿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宝贝的母亲接腔。
她好奇地扒在门缝边朝里面偷看,只见宝贝独自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双肘支在膝头,两手托着腮帮子正在望着天空发呆。
又等了一会儿,仍不见有人从屋子里出来,茸茸立刻断定:这会儿只有宝贝一个,莘大哥和那个女人肯定都不在!
若想从宝贝口里探听消息,此刻当是最好的时机!
茸茸攥紧手里的食盒,笑吟吟地推开院子大门:“宝贝,你来莘大哥家了呀!”
宝贝抬头见是茸茸,开心地“咯咯”笑着,从小凳子上站起身,小跑着迎了上去:“茸茸姐姐,我昨晚就来了呢!”
茸茸原先还担心,宝贝会因为自己用弹弓打他母亲而生气,没想到是自己想多了,小家伙此刻的笑容,依然如从前那般灿烂、真诚。
茸茸一手提着食盒,一手牵起宝贝软乎乎的小手,一起朝屋里走。
“宝贝,我拿来了一些好吃的!”来到客厅的桌子旁,茸茸把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用目光快速扫视了一下两边紧闭的卧室门,小声问:“莘大哥不在家吗?”
宝贝爬到一张椅子上跪着,望着茸茸,脆生生地说:“他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去给一个人送酒!”
送什么酒?
给谁?
宝贝她母亲?
应该不会吧,莘大哥怎么会喜欢一个酗酒的女人?!
茸茸心里有点儿抓狂,但面上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把带来的四样点心从双层食盒里取出,一一摆放在桌上。
一碟子浅黄甜香、细腻爽口的豌豆黄,一碟子翠绿松软的抹茶马拉糕,一碟子粉白如羊脂、混着奶香与甜酒香的梅花酥酪,和一碟子鲜红诱人、冰凉酸甜的山楂糕。
茸茸对跪在椅子上的宝贝说:“这碟梅花酥酪里有甜酒,小孩子不能吃哦!”
“不妨事的吧?”宝贝撅着小嘴,仰脸看着茸茸,幽幽地说:“我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只是一个小孩子模样的灵魂呀!”
“那也不行!”茸茸伸手捏了捏宝贝的鼻子,笑着说,“小孩子模样的灵魂也会醉!”
“那好吧,我晓得了!”宝贝甜甜一笑,伸手拿起切成小方块的豌豆黄,秀秀气气地放进嘴巴里,开心地赞道:“嗯,滑滑的、甜甜的,吃到嘴里就化了,好吃!”
茸茸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把那碟子豌豆黄挪到宝贝面前,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妈妈人呢?”
宝贝回道:“莘叔叔把妈妈送回家了!”
“莘叔叔?”茸茸眉毛一耸,惊讶地问,“你怎么不叫莘哥哥了?”
宝贝闻言,一反之前的活泼,腼腆地小声咕哝:“莘叔叔跟......妈妈那个......我再叫哥哥,就乱辈分了!”
茸茸歪着头,盯着宝贝的脸,紧张地问:“那个是哪个?”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宝贝被茸茸追问急了,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索性不说话了,伸手去拿桌上的抹茶马拉糕,刚尝了一小口,便啐道:“有点苦味,不好吃!”
原来你喜欢吃甜食呀!
茸茸好笑地抿了一下双唇,连忙从桌上的碟子里拈起一小块山楂糕,递到宝贝嘴边:“你尝一下这个,酸酸甜甜,挺好吃!”
宝贝乖巧地张开嘴,吃下茸茸投喂的山楂糕,立马笑得眉眼弯弯:“嗯,是好吃,谢谢茸茸姐姐!”
“你喜欢吃的话,我下次......”茸茸话还未说完,却突然被人打断。
“莘公子在家吗?”院子里传来一个中年人爽朗的声音。
茸茸探询的目光,迅速从宝贝的脸上滑过,后者也正两眼放空,茫然地看向她。
“公子”这一称呼,在地府里司空见惯,但是,把莘安这个地府接引使者称呼为“公子”,却很少见,茸茸顿时感觉哪里有点奇怪。
宝贝快速滑下椅子,一溜小跑着出了屋子,茸茸也赶紧站起身跟了出去。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年过五十,穿了一身青色衣袍,脚上是一双千层底的黑布鞋,神情淡然,目光深邃地看着院子里的宝贝和茸茸。
宝贝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门口站着的来人:“爷爷,你来找谁呀?”
来人走到宝贝身前,放下手里提着的带盖木桶,蹲下身子,笑容满面地问宝贝:“你可是叫宝贝?”
“嗯!”宝贝笑眯眯地反问,“爷爷,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呀?”
来人被宝贝可爱的模样逗得哈哈一笑,满脸慈祥,语气温和地回答:“是莘公子早上告诉我的!”
茸茸快步走上前,把宝贝挡在身后,冷眼看着来人,不客气地问:“你是谁,到这儿来想干什么?”
“我叫吉祥。”来人站起身,淡淡一笑,对茸茸说:“九百多年前就认识莘安莘公子了。”
吉祥俯身一手抱起宝贝,另一手提起木桶,边朝屋里走边问茸茸:“请问姑娘又是何人?”
我吗?
茸茸想了想,神情坚定地说:“我跟莘大哥是朋友!”
进到屋子里,吉祥把宝贝放在椅子上,打开提来的木桶盖子,端起木桶,让宝贝看里面的东西:“小少爷,这是我给你拿的衣服和玩具,你看喜不喜欢?”
茸茸觉得眼前这个吉祥有点古怪,不放心,也凑过去看木桶里的东西,果然是几套小孩子的衣服、鞋子,还有拨浪鼓、七巧板、弹弓、陀螺、毽子、九连环和蹴鞠。
她疑惑地问:“你为什么把宝贝叫小少爷?”
吉祥也好奇地看了一眼茸茸,微微一笑,淡声道:“因为宝贝是我家少爷的孩子!”
“你家少爷是谁?”茸茸心里一紧。
心说,宝贝该不是莘大哥和那个叫“媛儿”的女人生的孩子吧?!
随即又否定了,如果真是莘大哥的孩子,他怎会任宝贝在地府流浪,被人欺负,风餐露宿?!
见两人说自己身世,宝贝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在吉祥和茸茸脸上来回飘移。
吉祥把木桶放到地上,盖好盖子,慢悠悠地坐到椅子上,平静道:“九百多年前,我家少爷叫萧芫,与莘公子是竹马兄弟!”
茸茸愕然,忙问:“是哪两个字?”
吉祥:“草字头的萧姓,同样草字头,芫花的芫字。”
茸茸:“你家少爷,乳名可是叫芫儿?”
吉祥脸上微露惊讶之色,问茸茸:“姑娘见过我家少爷了?”
茸茸心里登时像塞了一团乱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茸茸才从意识混乱中挣脱出来。
心情复杂地恳求吉祥:“给我讲讲你家少爷……九百多年前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