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后……

    【第一章】

    -1-

    加里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今天没有走进门口有老板招呼的酒馆，而是往家走去。

    王城的夜晚十分寒冷，夜已深，路上的行人很少，煤气灯在薄雾中忽明忽暗地闪烁。白天刚下过的一场雨增添了空气中的寒意，皮靴踏在砖石上的积水上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着。

    他走进了回家必经的一条小巷。小巷里没有路灯，两边的地上堆满了垃圾，腐臭的气味混合着土路泥水的气味弥漫在寒冷的空气里。

    因为巷子里没有光线，脚下不时踩到一些被丢在路中间的垃圾，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这一脚迈出去时，皮靴底下却传来了柔软得异常的某种熟悉的触感。

    他迅速收回脚。停顿了片刻，他平淡地蹲下，伸出手，果不其然摸到了人的身体。踩到的时候没有听到叫声，大概率是一具尸体。他已经默认了这个结论，但还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下手臂的脉搏。

    虽然很轻微，但还在跳动。

    ……

    思考了片刻，他默默起身，转身离去。他不想沾染麻烦，在这座城市，救助一个濒死的身份不明的人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虽然这么说很冷漠，但这个人本来就应该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他只是恰好路过，仅此而已。

    他继续往家走去。走出了巷口，站在路灯下，他回过头，望向漆黑的巷道，寒风吹动他的上衣的领子。那里面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没有人知道那几秒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但当他出现在家里的时候，怀里多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人。他把这个意外的不速之客放在沙发上，盖了条毯子，然后拿起提灯，去一条街外的居民区敲响了一个人的房门。

    “她还好。”劳伦斯医生放下手里的听诊器，“只是因为体力耗尽而累倒了，有一点低烧，人没有大碍，好好休息，喂点流食，会醒过来的。”

    “至于手上被你踩到留下的伤，我已经给她包扎过了，过几天就好了。”他收起手里的工具，脸上却难掩好奇之色：“好了，现在可以跟我讲讲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加里大致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劳伦斯医生说他明天会去打听最近有没有哪家的孩子失踪的消息。这个孩子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一头中长的短发，脸上脏兮兮的，五官看不很清。他们能判断这是个女孩，是因为她穿着一身看起来很考究的洋裙，虽然看得出来工艺很精致，但沾满了污泥，已经几乎辨认不出原来的颜色。她闭着眼睛，气息微弱，在沙发上静静地沉睡着。

    “看她的穿着，家境应该还不错。”劳伦斯医生若有所思。“这样的一身衣服，在现在的王城可不多见。”

    除了衣服以外，女孩身上其他有可能作为身份线索的就是脖子上挂着的那条项链了。

    “加里老兄，你见过这个图案吗？”劳伦斯医生托起项链上的挂饰，仔细端详着。那是一个十字形的银色的金属制品，上面雕刻着复杂的纹路。

    “没有，但是看得出来，它应该很值钱。”

    他们又讨论了两句，夜深了，加里送这位热心的医生朋友出门。劳伦斯医生在他道谢时摆摆手，表示只是举手之劳，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时候再来找他就可以。

    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他和女孩两个人。平日只有他一个人的空间，突然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声，这让他有点陌生。加里坐在椅子上，看着沙发上的人。灯火摇曳中，女孩的睡颜平静而虚弱。

    有两个疑问，从刚才就在他的头脑中盘旋，但他并没有讲出来。

    他默然地注视着她。

    等这个孩子醒了，他会直接从本人那里寻找答案。

    他熄灭了外屋的灯，走进睡觉的房间，关上了门。

    外面的沙发上，呼吸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黑暗中，刚才还在熟睡的女孩缓缓地睁眼，露出了两只红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