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沈栀目光与他只对视一眼,重新看回那条毛巾。

    “小傅总的这份好意……”沈栀以眼神点了点傅明彻的斜后方,“不如帮我换成那个吧。”

    傅明彻起身看去,在他身后有个小木台。

    木台上放着一套衣服,叠得四四方方。

    傅明彻走过去,发现是套休闲服。

    他没伸手,而是回望还泡在汤泉里的人,“使唤我?”

    沈栀没吭声,做了个发冷的动作。

    傅明彻心里一晒,到底屈尊把那套衣服给他递了过去。

    沈栀从汤泉中起身,尽管白色浴袍还完完整整地披在他身上,但毕竟是沾了水的衣服。

    此刻贴在身上,倒是让人有些……

    傅明彻别开眼。

    沈栀身后没长眼,没发现这点。

    他们这处汤泉,三面临山,沈栀走到木桩旁,只把正对那面的帷幔放了下来。

    薄纱轻扬,夜风缱绻,不偏不倚地,正好有落下的一角被风扬起,刚好从傅明彻眼前掠过。

    带起点凉意,抚过他眉间。

    身侧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傅明彻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穿衣服的声音。

    虽说两个大男人同处一室,其中一人正在穿衣服这种事吧,是挺怪的,但试问谁没在大学寝室中,经历过这种事呢。

    傅明彻想,估计是这该死的帷幔,降下的同时,像是无端形成了一方幽秘春阁。

    止水的心境,忽然就起了些涟漪。

    傅明彻感觉到了不自在,这令他有些不悦,“你好了没?”

    语气中带了点自己都不易觉察的情绪,如果硬要形容,倒像是有点慌乱。

    身后无人应声。

    明明可以立马转身去看的,但傅明彻愣是没转身,就这么又等了几秒,等得他心浮气躁,实在不爽,一转身……

    卧槽,人呢?

    傅明彻一步跨过去,撩开帷幕,见人已经走出几步远。

    步伐还是一如那晚般,从容、沉静。

    傅明彻几步追了上去,妈的,耍人玩呢!

    手臂被抓,沈栀吃痛,蹙眉盯了眼傅明彻抓在他胳膊上的那只爪子。

    傅明彻在他的盯视下,放了手。

    “刚用完我,就翻脸不认人了?”

    “用?”沈栀眼神不着痕迹地往他下方瞟了眼,十分有歧义地回他:“用什么?”

    明明暧昧丛生,却又一本正经。

    傅明彻忽然间就明白了海书阳那蠢货是怎么沦陷的。

    “你对付男人都这样?”傅明彻不落下风地回嘴。

    沈栀整了整被他抓皱的衣袖,仿佛压根当他放了个屁,随即做了个请的动作。

    雅苑外间就是茶室,这会也没茶博士候在一旁,沈栀干脆坐过去,主动给这位公子哥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茶艺。

    过了会儿,傅明彻静静看着他把那盏茶放在自己面前。

    “尝尝,明前龙井。”

    沈栀说完,自己品了一杯。

    傅明彻等着他喝完,自己那盏依旧没动,“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

    “说实话,刚才见你第一眼,是挺惊讶的。”

    傅明彻被他这漫不经心的语气一噎,

    “我可没看出来你挺惊讶。”

    沈栀心底失笑,在‘愣头青’和‘有城府’间,把心中那座天平往左拨了拨。

    “是谢董带你过来的吧。”

    “你又知道了?”

    沈栀笑回:“能猜到。”

    他这个笑,相比于面对海书阳时,傅明彻还是能感觉出不同。

    不设防的笑,很能感染到别人。

    尤其是在笑的人长的还不赖的情况下。

    “那你呢?”

    “我什么?”

    “你就不好奇谢董为什么会专程带你过来?”

    傅明彻想了想,经沈栀这么一点,他倒是有点明白过来,他小舅大周末的,带他来这一遭是为了哪般。

    傅明彻没吭声,沈栀也没再多问。

    一杯茶的时间,经过汤泉泡软的身体这会愈发懒散,身体中每个细胞都仿佛在叫嚣着想就近找个地好好睡一觉。

    沈栀脸上有明显的疲态,还掩口打了个哈欠。

    傅明彻看着他这样,心中忽然起了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就是觉得吧,这人在他面前,十分的……放松。

    沈栀眼角浸了点若有似无的泪花,点了下傅明彻面前那杯茶,“茶凉了吧,要不要我再给小傅总泡一杯?”

    他问这话的意思就是,你瞧瞧茶都凉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好。”

    “……”沈栀一时语塞,是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

    他是没功夫再跟这位公子哥搁这耗时间了。

    “小傅总,”沈栀点他,“我大概能看得出来,你是不太想来华熠的,是谢董专门送你过来的,对吧。”

    傅明彻倒是没否认,还挺配合地点了下头。

    沈栀了然,“那你大概知道我们这工作都做些什么吗?”

    傅明彻盯着他,眼神有点凶,意思是,你这么问,是看我像白痴么?

    沈栀轻笑,一下就读懂了这位在想什么,说话时语气都染了点笑意,

    “你真误会了,我绝对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沈栀想了想,“虽然咱们这工作,代理商嘛,说白了,就是个买进卖出的工作,横在原厂跟客户之间,倒像个拉皮条的。”

    傅明彻没想到他会这么比喻。

    沈栀迎着他目光,“话糙理不糙。”

    “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也跟着沉下来不少,“在中国这片土地上,这工作也确实没那么好做。没办法,人多嘛,人多的地方,简单的事自然就复杂了。”

    像沈栀他们做的连接器,代理的主要是国外的三巨头品牌,之所以这些品牌不与国内的客户直接点对点的交易,主要还是因为在国内这片市场中,弯弯绕绕太多,那些个老外玩不转,所以才会设置这么多中国本土代理。

    “既然是个是非场,争名逐利的,揭开表层锦衣华服的皮,内里自然会有很多你想都想象不到的龌龊事。”沈栀很认真道:“我跟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只是你今晚既然出现在这,我想,事先给你提个醒倒也不算一件坏事。”

    “没想到,在你这样的人眼里,倒还能说出这种话。”

    沈栀没计较面前这小兔崽子的出言不逊,他想,他是个怎样的人,还轮不到别人在这品评。

    沈栀轻笑,“生意场上只谈利益,我现在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是谢董的人。”

    “哦?”傅明彻语气很是挑衅。

    虽然是个关系户,但沈栀倒也不怵他,“如果换作是今晚灰头土脸溜走的那位,你就该明白,利益之下,没有手下败将,只有你死我亡。”

    “而我是绝对不可能让自己站在劣势一方的。”

    “我还应该庆幸跟你站同一边是么。”傅明彻幽幽道。

    沈栀没吭声,目光与傅明彻投来的正好对上。

    沈栀盯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眼,默默注视了好几秒,不知在想些什么,之后才道:

    “希望我们没有对立的那一天。”

    傅明彻莫名从这句话中听出点别样东西,他说不好,而且沈栀看他的那个眼神,也让他觉得很不对劲。

    很不对劲,却无从开解。

    沈栀说完这句,佯装打了个哈欠,“小傅总自便吧,我实在困得不行,就不奉陪了。”

    “既然困了,就该回家睡觉。”

    “小傅总说得有道理,”沈栀笑,“我现在就打个车。”

    “打车还要等位,”傅明彻道:“我看这地挺偏的,应该也不好打车。”

    沈栀定定看着他。

    “正好我现在要回去,”傅明彻道,“可以顺路送你一程。”

    沈栀辨不清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谨慎道:“小傅总都还没问我住哪,就已经知道顺路了?”

    “你不住地球上?”傅明彻问:“地球不是圆的?”

    沈栀:“……”

    过不多会儿,傅明彻那辆招风的红色轿跑开到沈栀面前。

    傅明彻降下副驾车窗,招呼他,“上车。”

    沈栀在副驾和后排间犹豫了一下。

    理智告诉他得坐副驾,毕竟别人不是个快车司机,但他直到拉开门,坐进副驾,心中都还有点别扭。

    不是别扭无端承别人这份人情,而是这几次接触下来,他总觉得身边这人挺邪性的,本心里,他不太想与这样的人多接触。

    总感觉会没好事。

    上车之后,俩人间谁都没先开口说话,车里既没放音乐,也没开电台,正好又是夜晚,还是近郊,一眼望过去,莫说人了,就是连个车都少见。

    因而显得异常安静。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车内气氛着实有些尴尬起来。

    沈栀没有开口的打算,他今晚本就很累了,于是他靠在车窗边,闭着眼睛。

    假寐的最大好处就是当傅明彻转头想开口时,到底闭了嘴。

    车辆侧拐,路灯投出的灯光正好斜掠过沈栀脸上。

    让本就立体的五官显得更加沉静、俊美。

    让人不忍心亵渎。

    傅明彻突然忘记自己刚才是想说什么来着。

    算了,他想,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一路无话,傅明彻设了导航,直接往沈栀家开去。

    进入市区后,不一会就到地了。

    沈栀可能真是太累了,跟海书阳周旋这段时间,也确实耗费了他挺多精力。

    原本是想假寐的,但没想到靠着靠着,竟然真的睡着了。

    傅明彻停下车,见他还没有要醒的意思,如果这是赵策,他可能早就一巴掌呼过去了。

    傅明彻瞥了眼这人睡颜,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心大,还是太困了,第一次坐外人的车,竟然真的睡着了。

    傅明彻从烟盒中摸了根,正要点,却忽然想起什么,他望着夹在指间的烟……

    沈栀如果真想对付海书阳那种货色,方法可以有很多。

    现在网络那么发达,把事情闹大,把这人彻底搞臭是种选择,如果不想这么大动干戈,就凭海书阳那不干净的手上功夫,告他个职场性|骚扰也不是不行。

    可沈栀这连番几次的,一直在跟这人吃吃喝喝,直到今晚这场鸿门宴。

    他费这个心思,周旋这么久……

    傅明彻忽然意识到,如果他小舅能带着他来看这么一出戏,那看戏的人,可能不止他俩。

    而且更有可能,沈栀专门挑这么个地,把人摇来,可能就是为了上演这么一出好戏。

    傅明彻目光再次望向身侧人,不自觉微眯着眼,带上了一点审视意味。

    而沈栀突然惊醒,对上的就是这么一双眼。

    沈栀愣了下,但很快调整过来。

    他撑着自己后脖颈,使劲摁了摁,语气随意,“我怎么睡过去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说着话功夫,沈栀拉开车门,临下车前,还很客气地跟傅明彻道了声:“谢了啊。”

    仿佛压根就没看见他刚才那眼神。

    这会车内没开灯,仅有的一点光线,来自小区门口保安亭透出的灯光。

    晦暗中,傅明彻道,“谢就免了,我刚才看沈经理手下茶功夫一流,既然这么会泡茶,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沈栀推开车门的手顿了下,笑回:“我想,小傅总应该不缺我这杯茶吧。”

    尽管是租来的房,但家这个字眼依然与‘私人’两个字相挂钩。

    沈栀这么说,就是婉拒了俩人有更深入接触的可能。

    傅明彻倒也没多纠缠,仿佛预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样,只道:“既然沈经理今晚不方便,那就下次吧。”

    沈栀眉头轻蹙,但还是客气道:“小傅总回去路上,也多注意安全。”

    “下周公司见。”傅明彻趁他关门前,突然开口。

    沈栀顿了下,到底保持住脸上挂的笑,“好,公司见。”

    看着人走进小区,直到身影被一片浓荫所掩盖,傅明彻方才回收目光。

    如果只是为了作秀给别人看,他小舅未必需要把他叫来,毕竟戏再精彩,也跟他没什么实质关系。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傅明彻深知他小舅做的每件事,都不会无缘无故。

    那么叫他过来,最有可能的原因是……

    沈栀坑海书阳这场戏,没准就是沈栀主动以身入局,而他小舅叫他过来,就是为了给他提点一下,他即将要跟着学习的,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道理讲得再多,真不如自己亲眼所见之后再想明白,来得深刻。

    要真是这样,那他小舅今晚这一出,还真是用心良苦了。

    傅明彻唇边扯了抹奇怪的笑,开着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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