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下车一看,跟他想的一样,傅明彻家住的是高档小区。
听说这块的房子,起步价都在十几万一平,而且是有价无市,一经发售即刻抢空那种。
沈栀在不远处就看到门口那边站着的门卫小哥,小哥穿着统一配套的工装,模样很是周正,也年轻,看样子特别像是那种星级酒店的门童。
这傅大公子也没把门牌号什么信息发给他,沈栀摸出手机正要问。
遥遥见门卫小哥朝里面点点头,沈栀走近看过去。
嘿,这人。
傅明彻站在不远处,见他看来,既不吭声,也不招手,眸光只从他面上淡淡一瞥,随即转身就走。
专门下来接人,但依然要端着张臭脸。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楼内。
傅明彻等在电梯口,看了眼他手中提的东西。
买的还挺多。
电梯来,沈栀跟他前后脚进去,主动开口道:“辛苦你还下来接我一趟。”
“接你?”傅明彻没看他,只盯着面前的电梯门,“我下来丢垃圾。”
沈栀点点头,心里失笑,但脸上不显。
他随傅明彻走到一处门口,见傅明彻毫不避讳地按完密码304515,把门推开了。
“哪有人把密码设成手机尾号后6位的。”沈栀笑,“你也不怕家里遭贼。”
傅明彻给他指了下鞋柜,沈栀躬身换鞋时,听他道:“门口保安吃干饭的?”
“再说了,”某人把身上随意披的那件外套往沙发上一甩,“也没人来过我家,谁会知道我家密码是手机号。”
没人……
沈栀细品了一下他这两个字,没人应该不太可能,依着傅明彻这脾性,可能还真是没有不熟的人会来他住的地方,而像赵策那种的话,就算知道他家密码,也确实没什么。
但自己,自己这又算是熟人还是不熟的人呢?
同事间,哪有知道别人家进门密码的?
沈栀立马道:“你放心,我也就来你家这一回,就算知道,也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傅明彻回身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他手一指。
沈栀提着东西,十分自觉地往厨房走去。
除了他现在使用的所有厨具更高端,所站的这块地皮更值钱外,沈栀做着饭,倒也觉得两人间这氛围,跟上回傅明彻去他家吃饭时,没什么两样。
沈栀手脚还是一如既往地麻利。
饭菜很快上桌。
他招呼傅明彻过来吃饭。
某人慢悠悠地仰头,往餐桌上看了一眼,这才起身,走了过来。
沈栀点着餐桌上某道菜,“喏,你钦点的波黑战争,这回专门给你做了。”
“我这算不算服务到位?”沈栀笑,“傅大公子赶紧动筷吧。”
傅明彻尝了一筷,感觉味道还不错。
沈栀看着他那样,有点想笑,他道:“要不你闲了多看看世界历史吧,尤其把那些世界上著名的战争啊什么的,多读点。”
傅明彻抬头看他。
沈栀自然道:“我下回努努力,争取给你炒个第三次世界大战出来。”
“下回?”
沈栀一滞,没吭气。我开这玩笑做什么?闲的?
傅明彻眉心微蹙,沈栀赶紧笑着指了指桌面上另道用猪蹄为原料炖的菜,“尝尝这个。”
傅明彻看着那道菜,“吃啥补啥?”
沈栀憋着笑,低头扒了口饭。
不喝酒的饭,吃起来很快,一顿饭完毕,沈栀都没用傅明彻说,利落地把餐桌上的东西,收进了厨房。
他把东西放进自动洗碗机当中,回头跟傅明彻道:“科技的力量,确实不错啊。”
傅明彻轻嗤一声,转身回客厅了。
等洗碗机工作完毕,沈栀把手一擦,朝着客厅的人道:“行了,饭也吃了,碗也洗了,小傅总还有什么吩咐吗?”
“如果没有的话,”沈栀看了眼腕表,“我就……”
傅明彻道:“我记着你还欠我一杯茶?”
茶?
沈栀想了想,嗨,这人,记性还挺好,上回他送自己回来,想上去喝杯茶但没喝成,竟然记到现在了?
“都这个点了,”沈栀问,“你真的要喝茶?”
晚上还想不想睡觉了。
“我喝你喝?”
“……”
言外之意被人戳破,沈栀只好……
沈栀走过去,靠在客厅门框边,没动手。
过了几秒,傅明彻转头看他,“我脸上有茶?”
脸上倒是没有,沈栀心想,但你整个人都显得茶里茶气的。
“你家有茶台吗?”沈栀问完一想没准这人家里还真有,他立马道:“就算有,现在时间也太晚了,我还得赶2路公交呢。”
他开了句玩笑,但傅明彻似乎并不买账。
“好吧,”沈栀叹一声,他回身往厨房走,“茶就算了,我给你倒杯水吧。”
傅明彻没动身,沈栀很快倒了杯过来,放在傅明彻面前。
“这总行了吧。”
傅明彻依旧像个锯嘴葫芦,此刻正半托腮,指尖点着沙发扶手。
沈栀细看了一下,发现这人旷工的原因可能是……
“又被揍了?”
“又?”傅明彻反问,“被揍?”
他连续发出两连问,甚至还嫌不够似的,鼻腔中不满地哼了声,“你不如问问对方这段时间还能不能下得了床。”
都给人打得下不来床了?
沈栀抱臂,“你这一天天的,说我年纪大,你自己倒是年轻。”
“年轻是好哈,”沈栀乐悠悠道,“一言不合就能大打出手,特别解气吧。”
傅明彻蹙眉,脸上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不虞。
“我说你年纪大?”
之前他跟方清悦夜谈时,方清悦提过一嘴,沈栀故意学着傅明彻可能会表现出的样子,把那句话‘表演’了出来,
“你哥那岁数,只工作了两年?”
说完,沈栀自己先笑了,“我什么岁数啊?”
又问,“怎么样,我学得像不像,有没有小傅总当时的风采?”
傅明彻意味不明地看着他,默了几秒,道:“我还得给你颁个奖呗。”
沈栀一下笑出声,“行了,水也该凉了,你赶紧喝,喝完早点睡吧,我走了。”
他说完转身,傅明彻在他背后出声,“等下。”
沈栀站定,两人一上一下,对视片刻,沈栀幽幽问,“小傅总饭也吃了,水也喝了,还要留我的话……”
“这接下来的时间,似乎只适合睡觉了。”
沈栀说这话时,眼睛看着傅明彻,眸中没什么情绪。
傅明彻不吭声,也不挪眼。
沈栀自己低头笑了下,“怎么,难道说,小傅总舍不得我走?”
傅明彻家的灯光很柔和,如此温润昏黄的光映在沈栀身后,听到他说‘舍不得’三个字时,傅明彻的喉结明显轻轻滑了下。
须臾,他别开眼,
“我是舍不得一个上门做饭的阿姨,还是舍不得一个应付了事的茶博士?”
沈栀一晒,顺手提起刚才的厨余垃圾,“垃圾帮你带下去了。”
门开又关,沈栀都站在电梯口了还觉得好笑。
接人就接人嘛,说的什么烂借口,就你家那干净的像个样板房的样子,哪有那么多垃圾要丢。
傅明彻屁股就跟焊死在了他家沙发上一样。
等人走了,他回身盯着面前那杯水。
拿起,喝了一口,放下。
过了会,又端起,再喝了几口,放下。
又等了会儿,屁股终于肯挪地,傅明彻在客厅中无意识地溜达起来。
从左踱步到右,再走回来,如此几个来回后。
他快步走到客厅窗户那边,一掀帘……
熟悉背影一闪而逝,沈栀恰好拐着弯隐入了夜色中。
啧,某人有点懊恼,掀晚了。
……
几天后,休养生息好的某人又开始按时按点地前来‘上朝’了。
可惜,沈栀不在。
他跟周哥出差去了。
傅明彻挨了一早上,觉得没意思,微信上赵策在约他去打高尔夫,傅明彻犹豫了一下,正要回他,他从茶水间经过时,无意听到办公室里那几个又在聊沈经理的事。
傅明彻把手机收了,斜靠在通风窗那边,他从烟盒中摸了根出来,但没点。
只把那香烟从鼻端过了一下,算是闻个味,解馋了。
他烟瘾最大的时候,要数他母亲离开的那段时间,这之后,他好像再没有抽过那么狠了,但烟这个东西,成瘾性高,想戒,一时半会儿的,倒也困难。
不过沈栀一旦在,他都会尽量控制。
果然,他听茶水间中安娜说道:“可不是咋的,沈哥闻不了烟味,我跟你们说,沈哥现在绝对是咱们姚总面前的大红人,我记得我刚来这公司那会,姚烟枪抽得可猛了,一早上能下去两三包,公司里那味啊,等闲人等都不敢进。”
“不会被投诉吗?”
“投诉啊,”安娜笑,“那物业,天天来找,还专门把禁烟标语都贴咱公司门口了,有啥用?姚烟枪还不是照抽不误。”
“那我们可真是托了沈经理的福了。”
“可不是咋的,”安娜与有荣焉道:“沈经理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这些就算来公司时间不长的人,也都能感觉到吧。”
对面几位点点头,安娜笑说,“你们也不看看,就连咱办公室那位冷脸大帅哥,我感觉吧,都对沈经理挺好的。”
傅明彻一听,哟,这些人还点自己呢。
他对沈栀好?
傅明彻盯着夹在指缝间的那根香烟,一般般吧,也没多好。
吸烟有害健康,他这是为自己。
茶水间里几位从抽烟这个话题又延伸到了烟味对孕妇也特别有害上,说着说着,几人又说到了家里那口子抽烟花钱,戒烟初期反应特别强烈等问题上。
傅明彻是没什么闲工夫听这些家长里短了,他刚要走,其中一人突兀地问了句,‘沈经理不喜欢烟味,是不是之前戒烟的缘故啊。’
这话一出,安娜几人倒是愣了下,这人赶忙解释道:“就是我爸嘛,我记得我小时候他也总抽烟,小时候抱我的时候抽着烟,那烟灰掉下来,还把我太阳穴这块烫了个疤,后来我爸生了场感冒,还挺严重的,这之后,他再闻到烟味就想吐,算是没什么戒断反应的就把烟给戒掉了。”
小姑娘是个新人,说这些,也是想借机跟这帮人走得近些。
但安娜跟李晓红两个听完,倒是没接话。
李晓红转头问安娜,“我感觉沈哥也不是不喜欢烟味吧。”
她这话一出,傅明彻迈出去的步子又退了回来。
不是不喜欢?
什么意思?
安娜看她一眼,接口,“是,我也感觉小沈可能是因为点别的什么事。”
两人大概回忆起了同件事情,但这种背后说人的事,显然已经不适合当办公室闲聊谈资了。
安娜自己接了杯水,看了眼手机,“行了,都回去吧,再熬俩点该下班了。”
几人正往出走,傅明彻忽然出现在门口。
他身量高,往中间一站,还挺挡道。
先出去那几个,回身看了眼,见是这位冷脸大帅哥,纷纷重新低下头,快步走回各自工位了。
被傅明彻有意拦住那两位。
安娜跟李晓红对视一眼。
“小,小傅总,”安娜试探问,“有事吗?”
“你们刚才说沈经理什么?”
两人对看一眼,“没,没什么啊。”
正要走,但傅明彻站得四平八稳,明显没有让开的打算。
两人搜肠刮肚片刻,无奈现在脑子是乱的,压根忘了自己刚才都哔哔了些什么。
“说话。”傅明彻明显不耐。
李晓红吓得往安娜身后站,安娜被迫直面傅明彻,真是比当年高考还紧张。
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哦,想起来了。
“是沈经理不喜欢烟味的事吧?”安娜小心看着傅明彻脸色,她这才发现,这人指尖捏着根烟,没点燃。
她好像也确实没见这人在办公室中抽过烟……
安娜大着胆子,干笑道,“小傅总,您是不是也发现沈经理不太喜欢闻烟味。”
傅明彻不置可否。
两人第一次见面那晚,沈栀按着他后脑勺‘强吻’回来时,他从某人微微蹙起的眉心,就意识到了这点。
安娜舒口气,感觉这位冷脸大帅哥应该是同个阵营的人。这才敢大着胆子,把之前发生的事,跟他讲了一遍。
这事要追溯起来,大概是在沈栀来公司快一年多的时候,那会刚发了年终奖,大家兜里都有了闲钱,商量着找了个地方去消遣。
安娜记不太清了,但可能也就跟今天这情况差不多,反正大家闲聊着话赶话的,就说到了姚烟枪老在办公室中抽烟这个问题,由此发散出沈栀好像从不抽烟,而且也似乎不太喜欢闻烟味。
几人玩牌,输了可以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沈栀输了那回,是谁来着,问了沈栀为什么不喜欢烟味这个问题。
他没立马回答,其他人倒是‘嘘’声一片,直言问这种问题,不是摆明了在给沈栀放水嘛。
在起哄声中,小姑娘脸都羞红了。
但沈栀回的话,却出乎大家意料。
安娜看了眼李晓红,说道:“我记得当时小沈好像是说自己不是很讨厌烟味哈。”
李晓红点点头。
不讨厌却皱着眉,显出明显的抵触。
“后面嘛,”安娜笑说,“就有人猜小沈是不是因为点别的因素。”
或许在每个人的一生中,都或多或少会有那么一两种气味留在自己的记忆深处。
可能是晒过太阳的被褥味,让你想起了儿时躺在母亲怀中的感觉,也可能是第一次接吻时,从对方唇角闻到的味道,让你在后续闻到相似气味时,总能回想起当时……
安娜笑得一脸八卦,“后面嘛,我们就追着问小沈初吻还在么?”
沈栀笑回了句,可能吗?
几人发出鸡叫,嚷嚷着问他当时是个什么情况。
刚才发问那个妹子,等众位鸡叫姐妹们消停下来,这才抛了个惊雷出来,她直言,沈经理是不是一闻到烟味就会想起初吻。
安娜自己说高兴了,眉飞色舞的,还是李晓红在她身后使劲拧了一下,她这才发现小傅总的脸色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么阴沉。
看着有点瘆人。
安娜预感到不妙,有什么联想从她心间一闪而过。
她暗骂一声叫你多嘴!
拉着李晓红,两人踮着脚尖恨不得把自己压缩成片,赶紧溜着缝地离开了。
而傅明彻仍旧站在原地,眸中光影晦涩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