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在电梯口把人‘堵’到的。
傅明彻也是通过安娜才知道,沈栀今天下午要再去临市出差一趟。
之前像这种短距离,短时间的出差,沈栀都会把他带上。
但这次……
傅明彻遥遥看到不远处走过来的三人。
除了沈栀外,还有周哥和他带的那个小实习生,好像是叫肖维还是什么。
傅明彻怀疑沈栀是故意的,但看见这两人又觉得,可能,还真是有些什么事,需要带技术过去。
沈栀拐过弯就看见他了。
没办法,这人除了身高优势格外明显外,个人魅力似乎也挺凸显。
这导致傅明彻随便往哪一站,都能让他站成C位。
但沈栀这短短几步路走过来,走得可谓是十分的‘眼盲心静’。
几乎做到了目不斜视地来到电梯口,还主动按了下行的按钮。
而傅明彻就站在那个按钮旁,仿佛沈栀那只手只要再稍微往前多伸一厘米,两人就能触碰到彼此。
周非对着傅明彻笑了下,没吭声,他平时在公司沉默惯了,与他人打招呼多是习惯点头致意。
倒是他身后跟的那个。
看起来就是未经世事的样,见傅明彻看过来,立马朝着他笑了下,然后就要举起手打招呼。
无奈手中还提着东西,看起来不轻。
小孩堪堪抬着东西举到一半,实在坚持不住,这才不尴不尬地重新把手放下去,道:
“小傅总,中午好啊。”
说话的同时,脑袋一点一点的。
傅明彻忽然想,他想要的是这样的结果吗?
在床上把人征服,然后在床下,被征服的人,会毕恭毕敬地跟自己这样打招呼。
是这样吗?
心中顷刻间升起的异样感受欺骗不了任何人。
包括傅明彻自己。
不是这样。
绝对不是这样的,他希望的远远不是……
‘叮’,电梯来到他们这层。
傅明彻见沈栀当先走了进去。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也准备跟进去,但进门时,正好跟周非同步,门又窄,两人都不妨,撞了下彼此,而就是这短暂地停顿。
让沈栀抬起的目光,于半空中与傅明彻对视上了。
可惜对视不过一秒,沈栀撤下目光。
他多走一步,主动到肖维跟前,从小孩手中提过那个重物,在小孩摆着手说不用时,手下刻意加了些力道,这才不由分说地从小孩手中把东西顺利提过来。
随即,他站在电梯里侧,而傅明彻身边,又有同层的几人陆续进了电梯。
现在,连跟他笑着道了声抱歉的周哥,都最后一个走了进去。
大家站在电梯里,而他一人站在电梯外,这电梯似乎像个无形屏障,横空隔在了两人中间。
站在电梯最外侧的女孩,问,“那个,你要上来吗?”
傅明彻看了她一眼,不是他们公司的。
最终,他后退半步,那女孩犹豫两下,按下了关电梯门的按钮。
傅明彻望着面前渐渐闭合的电梯门,而沈栀退在人群后,自始至终,未再抬头往他这边看一眼。
他们这趟短期,确实不长,3天,但对傅明彻而言,没想到,这短短3天还真挺漫长的。
晚间,他在自己那间酒吧,透过杯中轻轻摇晃的液体,仿佛能看见沈栀低着头的模样。
而微信上两人间也再未联系过。
这一切,都向傅明彻隐隐昭示着,他在躲我。
沈栀啊沈栀,傅明彻想,他这招出得不错,以浑不在意的方式,让自己每每想提劲时,都感觉像是打在了棉花上。
他不在意,倒让傅明彻觉得,自己对那晚的种种回忆反刍再三,真是越活越矫情了。
赵策就这么十分像个背景板地看了他三个晚上。
等到第四天,沈经理终于从临市回来。
赵策觉得,是时候该自己‘上’了。
无奈他下午有个事需要亲自处理,他想的是,先把手头这事搞定,再看能不能在沈栀公司把人蹲到,争取再请人吃个饭什么的。
赵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毕竟从前二十多年,他可从没做过这样的事。
但事情嘛,总有先例。赵策十分有自知之明,清楚以沈经理那样性格的人,自己此举,多半是个‘多此一举’,但……
他实在看不了傅明彻每晚端着酒杯的模样,只好来‘死马当活马医’了。
但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他竟然在下午办事的地,意外地,遇到了沈栀。
他办事的地,是市一院。
在医院这地遇着人,多半是……
赵策往前追了几步,跟沈栀打招呼:
“沈经理,”赵策笑,“这么巧啊,在这地都能碰到你。”
这话说的。
沈栀轻轻笑了下,算作回应,但并没有再开口多解释一句的打算。
估计赵策也是看出来了,不过这人的脸皮,城墙都不敢跟他比肩。
赵策问,“怎么了这是,”往他手头拿的东西看去,“生病了吗?”
沈栀也不避他,只道:“有点低烧。”
那晚之后,他好像那处……反正这几天来,都感觉有点低烧。
他家里没什么药,在临市也一直忙着工作不方便去医院,这才等着回来后,下午专门告了个假过来看看。
没想到,还能碰到‘熟人’。
而赵策明显是理解错了,他笑,“最近肃津这天啊,就是特别奇怪,温差太大了,你看看,明明儿昨儿还挺冷的,今天又热得不行,也难怪哈,你这身体看着挺不错的,都能给造感冒了。”
他说着,还佯装把自己衬衣领口揪起来扇了两下,但可能是立马就有冷风蹿了进去,给赵策激得一哆嗦,立马把领口掩好了。
沈栀让他这不着调的举动着实逗得笑了下。
他笑完,赵策幽幽地道:“沈经理啊,不是我说,真的给你个忠告,就是个建议哈。”
赵策乐悠悠道:“你下回可千万别对着别的男人这么笑,”赵策给他递了个你懂我懂,十分暧昧的眼神,“是个‘同道中人’,都遭不住啊。”
沈栀能听得出来,赵策说这种话,玩笑的意味会多过内心的真实想法。
有点恭维的意思在,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他还是多嘴问了句,“赵总怎么在这,不会也是来看病的吧?”
赵策摆摆手,身体力行地表示自己健康得很,可随即又是眉头一皱,重重地唉了声。
“我倒希望自个是来看病的,但很可惜啊,”赵策叹,“沈经理,也不瞒你说,我今天到这啊,是来给人当孙子的。”
沈栀:“……”
到医院来给人,当……孙子?
沈栀可不觉得赵策说这话是因为家里有什么老人在这块看病。
“你着急回去吗?”赵策问得直白。
沈栀看了眼天色,他确实不着急,但也不准备多留,“还好。”
赵策立马牵了下他衣角,避开几个从救护车上跳下来,紧着把人往里送的医护和随行家属,“那行,你既然不急,我就算不要这老脸了,也必须找个人好好说道说道。”
沈栀:“……”早知道就不说客气话了。
赵策领着他上到住院部3楼。
两人经过护士台,去往走廊最里间那个病房。
赵策推门进去之前,转头,面上表情大抵可以用‘视死如归’来形容,他道:“沈经理,那我就先进去了!”
沈栀是真想笑出来,他点点头,挺配合地佯装很慎重道:“走好。”
赵策让他一噎,没注意到从里间拉门而出的小护士,两人在门口狭路相逢之下,赵策被别了下脚,差点趔趄个狗啃泥。
直接导致这人在进门刹那,道歉的口还没张呢,先是来了句超大声的‘卧槽’……
沈栀:“……”挺好的开场白。
沈栀透过门上小窗,看到躺在床上那位被这声响惊动,而赵策在那份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十分半身不遂地亦步亦趋走了过去。
把带的果篮放在了一旁的白色矮桌上。
两人刚才看等电梯的人太多,走上来时,赵策跟他把这事的前因后果简单提了下。
事是因傅明彻而起,沈栀这才知道,原来之前傅明彻叫他去他家做饭那晚,他看得果然不错,他能看出来这人肩上的伤明显重了,看着像是又跟谁打了一架似的。
那人还放狠话,叫他去问问对方能不能下得了床……
沈栀又望了眼床上那位还吊着的右腿,颇有些自嘲地想,他以为那晚傅明彻是在说大话,没想到竟然还真是句大实话。
沈栀回忆着赵策刚才跟他讲的事情……
“那场面啊,”赵策现在想起来都直戳痛处,“把我好些设备砸了不说,还叫别人拍下来发到了网上。”
赵策叹一声,“沈经理,你不是做这行的,可能不太了解我们这个圈子的规矩。”
“咱这圈子里,那干的都是些‘吃人’的勾当啊,”赵策吸气,“你是不知道,我跟程姐两个,哦,就是我们一起的还有个合伙人,反正就挺厉害的一个前辈,我跟她两人,我们真是费了多少手段,才把这事给压下来。”
两人上到三楼,赵策遥遥看见病房门,脑袋一耷拉,“唉,我也就是跟你吐吐槽,反正这些年,我帮那狗东西擦的屁股也不少。”
“但这事吧,”赵策看向沈栀,“我能理解他。”
赵策说这句话时,刚才明显过于激动的语气反而变得平静下来,沈栀能感觉出来,这其中似乎‘另有隐情’,但别人不主动说,他是万不会主动问的。
这事经赵策这么一说,沈栀回忆到,他之前好像确实听方清悦提过这事。
不过他当时没怎么在意,如今结合赵策这番吐槽,沈栀不免往深里多想了想。
他不认为傅明彻会是那种,跟人口头不对付,就会起肢体冲突的人。
这其中的原因……
赵策当完孙子出来后,也没瞒他,于是沈栀大致拼凑出了那场‘意外’。
意外的焦点,不在此刻病床上躺的那位,这事其实总括起来也简单,无非是个,渣男给自己找了个白月光替身,白月光一朝回国两人重归于好,跟现任断崖式分手的俗套故事。
这渣男是赵策他们公司的员工,专门搞拍摄的,在业内还挺有名,算是个资深摄影师。
为了筹备婚礼和后续的蜜月,这人请了一段长假,那天来公司,就是专门过来给赵策他们几个高层送请帖的。
大家吃着喜糖,虽然私底下不耻,但面上都还有说有笑。
谁也不知道,傅明彻那天发的什么疯。
这人本来都要走了,正好看见傅明彻过来,于是从旁人手中把那张代为转交的喜帖专门拿回来,走上前准备递给傅明彻。
邀请的话还没出口,先是一声痛呼。
傅明彻一脚踹在了这人肚子上,把人直接踹翻了。
‘啪’的一声,很轻微,喜帖掉落在一旁。
傅明彻走近,伸脚踩在那张喜帖上,而后慢慢用力碾压,这人有点缓过劲来,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张大红喜帖被碾烂。
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不可能再做缩头乌龟,那渣男当即暴起!
后面的事,就很混乱了,赵策的第一念头不是上前拉架,而是先把围聚的人紧急疏散开,尤其不许这些人拿手机拍下来!
等傅明彻打尽兴了,围聚的人也都散得七七八八了。
赵策转头看了眼地上那位,嗯,近期应该是无法举办婚礼了。
旁人猜测,傅明彻此举会不会是跟那位被渣的现任有关?
于是……
关于#小傅总是不是暗恋或喜欢那位啊#
的言论在他们公司内‘风靡一时’,但后来大家发现,傅明彻压根就不认识这位自从被渣后就终日以泪洗面的‘梨花带雨’小姐。
两人出了住院部,沈栀看他斟酌半天也开不了口,干脆挺善解人意地主动问,“赵总是有什么话,要跟我交代吗?”
“交代谈不上,”赵策赶忙摆手,反正他自觉能把沈栀邀请共进晚餐的可能性也不大,干脆豁出去了,“行吧沈经理,既然你都这样问了,那我也就不管什么顾虑,反正有什么话,我也就直说了。”
沈栀点头。
“你跟明彻,你俩,”赵策看着他,幽幽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赵策连忙摆手,“他什么也没跟我提,我就是纯属……”
“我就是自己瞎猜哈,”赵策还挺不好意思的,念叨着,“他这几天,反正挺奇怪的,我想着肯定是有什么事,但他那个人吧,自己不愿意说的事,你就算把他那张臭嘴撬开,也是听不到半点的。”
直觉告诉赵策,他们两人间的事,自己最好少管,但现实情况是,赵策又实在无法真的看着傅明彻那样低落、烦躁下去。
所以赵策很诚恳道:
“沈经理,也不瞒你,但我相信,你自己也能看得出来,明彻他吧,他……”
他对你有点意思,赵策看着沈栀的眼睛,这话又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还好,沈栀是个聪明人,懂了他的欲言又止,“嗯,赵总说的,我懂。”
“懂就好,懂就好,哎呀,”赵策笑得像个二皮脸,“还是跟沈经理说话省事,真的,我每回跟那头犟驴都要掰扯半天,不光掰扯不明白,还踏马气得要死。”
两人这会走到医院门口,赵策提出想送沈栀一程。
但沈栀电话突然响了,他看了眼屏幕,没接,先是对赵策道:“下回吧。”
“下回我请赵总吃个便饭,不然我这无功不受禄的,哪能劳烦赵总亲自送我一趟。”
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
赵策呐呐,只能干笑着就坡下驴接话,‘好好,那就改天再约’。
沈栀走到人少的地方,在电话快要挂断前,接起。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