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今晚这地,也是沈栀专门挑的。

    这事说来还挺难搞,而且也不是他的客户,是安娜的。

    他们这回想往一个跨国公司在华的一条消费类电子产线中,推一款国产胶水,这款胶水也是华熠新代理的一个品牌。

    之所以选中这家公司,也是希望透过这家公司的背景,为他们此款产品推向别的海外公司做背书。

    毕竟这家公司除了在华的产线外,在其他东南亚国家也均设有产线,如果这家公司测试一旦通过,后续往其他家公司推的时候,则特别好拿出来说事。

    事是个好事,如果这个客户一旦做了进去,后续起量,出货也是相当可观的。

    为此这段时间,安娜忙前忙后,经常出差,也都是在为这个事游走,但现在问题就卡在一个人身上了。

    他们这次遇到的采购经理,是位女性,这人十分的‘怪’,按安娜的话来说,真就是油盐不进。

    她从业这也都七八年了,还从未遇到过这么铜墙铁壁的。

    今晚这地除了是沈栀找的外,他们所行要见的人,也是沈栀费了好大功夫约出来的。

    这人原是他们要‘通关’那家公司出来的,之前也是做的采购,不过没到经理级别。

    沈栀之所以找这人,就是因为这人之前在那位女经理手下干过。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老套路使遍都无法攻坚,而这个客户又是必然要做下来的,沈栀跟安娜商议,只好从旁找些别的‘歪门邪道’来试试了。

    几杯酒喝下来,沈栀已经觉出不对。

    看来这位也只是空有个‘头衔’罢了,他所说的,跟沈栀他们之前了解到的,几乎没什么新鲜内容,甚或沈栀他们已知的,比这人提供的信息还要更新一些。

    酒过三巡,沈栀面上不显,但内心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可能坐对面的安娜也已经感受到了这人车轱辘话中,没什么含金量了,她笑:

    “我看要不……”

    安娜又往那人手边碰了杯,先干为敬道:“咱今晚就先这样?”

    可这大哥明显喝高了,丁点听不懂人话。

    一口干完,大哥嘴一扁,再出口的话,就跟工作完全不沾边了。

    大哥开始絮叨什么,业绩压力大,女朋友嫌他天天不陪自己,高额彩礼钱他到现在还没着落,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眼瞅身边同学都生二胎了云云。

    给安娜无语的啊……

    “这咋办?”

    沈栀点开手机,“我先叫个车吧。”

    安娜无声点点头,正想跟沈栀说声‘谢’呢。

    一旁大哥突然‘暴起’,指着安娜,口还没张,沉重的身体晃晃悠悠着眼看就要往她身上压来。

    正这时,从卡座外伸来一只手,把大哥的倒势拦了下再拐了下。

    大哥顺着这力道,顷刻往一边偏去。

    等安娜好险舒口气往下看时,大哥已经‘倒栽葱’似的,陷进绒布沙发中,不动弹了。

    “这人没事吧?”安娜喃喃。

    “没事,”赵策笑,“就是喝高了。”

    安娜看着来人,这人她不认识,但他身后的人,安娜熟,

    “诶,小傅总,你怎么在这?”

    “我天,”安娜笑着想寻求沈栀的认同,“这都好多天没在公司见着小傅总了吧,我们都以为你回总公司那边了呢,竟然在这碰见了。”

    “真是巧啊。”

    傅明彻定睛往某人身上注视了几秒,方才淡声,“是挺巧的。”

    “需要帮忙吗?”赵策在一旁及时插话。

    安娜赶紧笑着回道:“没事没事,沈经理刚才已经叫过车了。”

    “等车来了,我们把他送回去就行,”安娜问,“是吧,沈经理。”心里则想的是,沈栀今晚这是怎么了,怎么连个招呼都不知道打呢。

    不远处,见两位‘老板’都出动了,那几位在卡座快扭成水蛇的,自然也不能干看着,这会都起身往这边走来。

    当然,看热闹的成分可能更多一些。

    等他们几人走近,安娜瞧了眼,她能不明白?

    当即笑着打哈哈,“哎呀,这事弄的,打扰你们了吧。”

    几人间既然都是赵策请过来要给傅明彻开荤的,走过来后,当然都围着傅明彻转。

    这会几人分列他左右,真是有种‘万花簇拥’的感觉。

    安娜说完漂亮话,见到‘此景’反而觉得有点尴尬了。

    还是傅明彻脸皮厚,这人倒好,好似身边这些都跟他无关似的,他问,

    “你们今晚?”

    这人说话就有这个能力,明明只蹦出几个字,还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正常说应该是很难听懂他在问什么,但身处这个语境中,安娜就能听出他实际想问的,到底是什么。

    于是安娜笑着摆手,“小傅总可千万别多心,我们今晚就是纯工作上的事。”

    “这不,”安娜指着那个倒栽葱笑得无奈,“这还喝高了一个。”

    沈栀不接话是不接话,一接话,安娜就觉得,沈经理今晚这漂亮话说得不大好,

    “看来今晚不光是巧,怕是要弄巧成拙了,我们没打扰到几位雅兴吧?”

    话是对赵策说的,但看的人,是傅明彻。

    傅明彻唇角微勾,没吭气。

    赵策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斟酌道:“那啥,我们也就是……”

    “随便玩玩,”赵策呐呐,“对,就是多叫几个朋友出来,大家坐一起,随便玩玩的。”

    可他怎么感觉这话说的,反而越描越黑?

    明明他们到目前为止,什么都没做啊!

    沈栀看了眼屏幕,叫的车快到了,他朝安娜点了下头,安娜秒懂,立马要去扶那位。

    还是赵策手脚更麻利,先把这根葱拔了起来,他道:“没事,我帮你们送出去吧。”

    安娜赶紧上去扶住这人右手臂,跟着赵策一道,把人弄了出去。

    沈栀稍落后一步,他躬身拿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时,从傅明彻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那微微隆起的脊柱和隐在衬衣下的劲瘦腰线。

    这无端勾起了傅明彻一些深压在心底,但依然躁动难安的旖旎回忆。

    他微微别开眼,等再注视过去时,正好看到个转瞬即逝的挺直背影,沈栀已经转出了酒吧门口。

    赵策跟安娜两人把人扶上后座,既然人是他们约出来的,看着又醉得不轻,不可能把人往后座一扔就不管了。

    安娜是个女人,不好把人送回去,沈栀坐进后排,跟站在车边的两位招了招手。

    赵策挺贴心,还知道帮安娜拦了辆出租,几乎是前后脚,也把人送走了。

    车内,沈栀听着大哥念叨了会,原以为这大哥又开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呢,没成想,就是这无意识地念经,反而念出了些引起沈栀深思的话。

    ……

    赵策溜溜达达着回去了,问傅明彻,“几个意思啊?”

    他算是看出来了,他发小这性|趣不是没被人勾出来,只是没被身边这圈妖精勾出来罢了。

    傅明彻看他,“什么几个意思?”口吻颇正直。

    赵策无语,叹了口气,干脆一屁股坐下,

    “要我说……”他刚张口,傅明彻就起身了。

    “诶,你干嘛去,上厕所?”

    但傅明彻离开的方向明显不是向内,而是向外,看这样子,八成是要回家了。

    几位留不住人的,这会全都眼巴巴地瞅向赵策。

    “看我做什么?”赵策郁闷坏了,“我有没有给你们机会?这么好的金主,有钱又有颜,你们自己抓不住,怪谁?”

    赵策撒完无名火,心里刚舒坦些,他又想起赵女士那番‘至理名言’了。

    可看着傅明彻远去的背影,他又觉得,以他对自己这位发小的了解,越是‘从来如此’的事可能越会朝着‘事有例外’的方向发展。

    ……

    沈栀这几天收获颇丰,除了在倒栽葱哥们那无意间听到些‘有趣’的事情外,他还通过了一个人的好友申请。

    了解之后,沈栀知道加他这位是什么来头了。

    这人,他有印象。

    之前搬家那回,他把被褥打包时,在被褥底下发现了一张海报,这玩意不是他的,估计是之前哪个租户留下的吧。

    海报正面是个月份日历,上面印的明星,他认了眼,感觉有点眼熟……

    他之前毕业旅行那回,在路上帮过一个中年女人。

    女人面容姣好,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漂亮,因此他一直都有印象。

    原以为两人间不会再有交集,没想到,时隔两年,这人不光添加了他,还竟然是赵策的母亲。

    沈栀觉得挺‘离奇’,而更离奇的是,这位号称前·国民女神的人,竟然还要给他介绍……

    男朋友?

    另一边,赵策家中。

    赵女士把手机放下,面上露出的神情,颇有点老母亲般的慈爱。

    给赵策看得疑窦丛生,他边削着苹果皮边状似不经意地问,

    “怎么了这是,笑这么舒心。”

    赵女士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疑:“我笑了?”

    开玩笑,国民女神好吗,等闲不笑的,不光立不住冷美人人设,更会增加眼角皱纹的好么。

    “好吧,”赵策又削了一圈,盯着他妈,“我是指您这眼神里,暗藏笑意啊。”

    赵女士闲适地喝了口茶,“有吗?”

    “行了妈,您就别卖关子了。”十多分钟已过,赵公子终于成功把一个半斤多的苹果‘瘦身’成了二两,递给他妈。

    赵女士摇了摇头,赵策无奈,只好把这个苹果又转递给他身旁那位。

    正这时,赵女士放下手中茶盏,“就你削那苹果,跟月球表面似的,狗都不吃。”

    傅明彻伸到半空中的手,顿住了。

    啊——啊——啊——

    赵策默默把那半拉苹果塞进了自己嘴里。

    咀嚼了会,他问,“沈经理真同意了?”

    他是真觉得这事不管放在谁身上,最应该给出的反应都是——婉拒。

    赵女士闲适地用指尖挽着自己鬓边掉落的几缕长发,反问,“你这话问的,那么我想请问,为什么不同意呢?”

    “因,因为……”赵策一时语塞,有点无助地看向傅明彻。

    赵女士立马问:“你看他做什么?”

    赵策:“……”您老别这么明察秋毫好吗?

    赵女士目光在两人间逡巡,十分狐疑。

    傅明彻依然是那副好似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提不起任何兴趣的样子,反观赵策那副‘抓耳挠腮’的猴急样,赵女士默默联想到了一句——‘皇帝不急太监急’。

    生母亲赐‘赵太监’无奈,只得搜肠刮肚道:“我就是觉得,以沈经理那种都工作两年多的人了,未必会跟一个一直待在学校里的乖宝宝有共同话题吧?”

    赵策说完,立马转向傅明彻,“是吧。”祈求得到支持。

    但傅明彻只是端起面前的水杯,浅浅喝了一口。

    赵女士收回目光,

    “首先,我得纠正你,你别看你许叔叔家的小哲灿年纪轻,但比起懂事来,人家至少甩你八条街。”

    赵策翻了个白眼。

    赵女士十分不以为意,

    “那要按你这意思,非得找个同一圈子里的才能有共同话题?”

    “那我怎么没见你跟程姐聊得多好啊,”赵女士张开五指,欣赏着自己新做的美甲,揭老底,“我可听说了,某人经常在开会途中溜号啊。”

    “妈!”赵策干脆祭出大招,不要脸了,“我们这谈你家‘小沈栀’呢,你每句话都扯我身上做什么?”

    “你是在谈沈经理吗?”赵女士心里明镜似的,“你不过就是想从我这边多套点消息罢了。”

    赵女士欣赏完了自己的美甲,感觉这次找的这个美甲师傅还行,下回等出了新的样式,准备还预约这个师傅给她做。

    她站起身,临走前,洋洋洒洒道:

    “行了,你也别搁我这耗时间了,你妈认准的事,除非当事人自己变卦,否则我觉得这事十之八九有戏。”

    “人家沈经理都满口应承了,要你在这咸吃萝卜淡操心。”

    赵策:“……”赵策看了眼一旁的傅明彻,感叹他倒真是坐得住,还坐得分外气定神闲。

    但赵策真觉得自己现在有种‘里外不是人’的感觉。

    #他妈,要给他哥们看上的人,介绍男朋友?#

    你说这事闹的,让他找谁说理去?

    隔天晚上。

    沈栀如赵女士所言,没什么拒绝理由地‘欣然’赴约了。

    两人约定晚八点在某西餐厅见,但沈栀临时有事,加了会班。

    等他出公司楼时,不光没时间回去换身衣服了,而且眼瞅这都快八点了,他正要打车,一辆红色轿跑十分精准地停在了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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