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不是停车的地。

    沈栀很快坐进副驾，傅明彻开着车离开了。

    开了一段路，沈栀问，“你怎么过来了？”

    傅明彻转弯时，看了他一眼，“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傅明彻报了个地址，沈栀稍加思索，明白过来他要带自己去哪了。

    但这种事情，又似乎跟他关系不大。

    沈栀笑，“你想带我去企业家聚会？”

    傅明彻没吭声。

    “你带我去那做什么？”沈栀浅笑，“请问这位小同志，你看我现在哪点像个企业家？”

    傅明彻道：“现在不是，未必以后也不是。”

    沈栀难得很轻地挑了下眉。

    “还有……”

    就是很突然，傅明彻想起之前赵策跟他讲过的一个冷笑话。

    他从来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但他还是说道：“就算你以后飞黄腾达了，外界也不会叫你企业家。”

    “哦？”沈栀难得意外。

    “那叫什么？”他问得很真诚，傅明彻则带着笑道：“你这样的，在甜宠剧里，得叫霸总。”

    沈栀：“……”

    这不像是傅明彻会说出口的话，沈栀问，“想不到我们小傅总，平时还看甜宠剧呢？”

    “不看。”傅明彻回答得很板正。

    沈栀轻轻笑了下。

    很幸运，这冷笑话沈栀之前听过，当时安娜拿了谢晋安跟姚志达做对比，得以让他以更加直观地方式明白了，什么叫‘企业家’，什么叫‘霸总’。

    但沈栀还是问道：“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傅明彻过了一两秒才道：“来接你。”

    正常的语气，平淡的口吻，但在那些正常与平淡下，未曾宣之于口的，应该是——

    想见你。

    沈栀心里清楚。

    他侧首，深深看了傅明彻一眼。

    但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傅明彻提到的这个企业家聚会，沈栀知道，其实说是企业家聚会，更像是个小型的联谊会。

    与会的多半都是肃津商圈中叫得上名号的人。

    大家来这种聚会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来拉关系的。

    不都说，六度人脉理论么。

    在商场中，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关联，通过家世，学业，所属行业等，只会攀连得更深，缠绕得更紧。

    诚如沈栀所言，这种聚会，确实跟现在的他没什么实质性关系。

    他能猜到傅明彻想带他过去的目的。

    按沈栀的猜想，傅明彻此举，多半是希望给他提供更多的人脉和资源。

    有了他的引荐，沈栀想与人搭上合作的线，至少要方便许多。

    事情是个好事情，不过不是沈栀所需要的。

    但他不会因为这东西不是自己想要的，就会漠视他人好意。

    车辆到地，但来的不是会场，沈栀问，“这是？”

    他面前是个购物广场，沈栀有点哭笑不得，“你不会是想着先带我过来买身衣服吧？”

    他今天穿得确实比较偏休闲风，沈栀道：“现在离开场应该还有些时间，你要觉得我这样穿不合适，我可以先回去换套再过来。”

    傅明彻这会已经下车，他绕到副驾那边，替沈栀开了车门，

    “太麻烦了。”

    沈栀跟着他上到四楼，见傅明彻走得方向十分明确。

    果然，他前脚刚踏进店中，后脚立马就有两位导购小姐热情地迎了上来。

    傅明彻问，“挑好了吗？”

    其中一位导购小姐点头应道：“您随我来。”

    傅明彻回看沈栀一眼，“不知道这家店的风格，沈经理还满意吗？”

    这是？

    这不会是在跟他邀奖励吧，多大人了，真的是。

    沈栀没吭声，跟在傅明彻身后，走到里间。

    傅明彻来这，也不光是给沈栀买衣服的，他自己也试了几套。

    沈栀则是拿着导购小姐提前准备好的衣服直接进了试衣间。

    男士试衣服仅就时间而言，确实要稍快一些。

    饶是如此，傅明彻坐在外间那个真皮沙发上，还是稍微等了会。

    任何打上‘等待’标签的时间，注定是漫长的。

    等沈栀从里间出来，傅明彻又觉得，预知到惊喜，才赋予了等待的意义。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沈栀带给他眼前一亮的惊喜，他只是单纯觉得，这段绕道，等待的时间，很值得。

    待两人出了商场，沈栀提着装有自己换下来那身衣服的手提袋朝傅明彻扬了下，他道：

    “这我必须得跟小傅总道声谢了。”

    傅明彻没跟他假客气。

    等两人重新上车，他才道：“沈经理不觉得，‘谢’这个字，显得太过单薄些了吗？”

    沈栀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很轻的一声。

    他点点头，“嗯，我也觉得光说个谢，实在抵不过动辄上万的花销。”

    车开了出去，傅明彻没吭声，他在等着沈栀自己说下文。

    沈栀当然知道，他要等的，不会是自己的银行转账，或是一套同等价位的衣服或其他物品。

    “行吧，”沈栀目视前方，淡声，“算我欠小傅总一个人情，等小傅总什么时候需要，我可以随时效劳。”

    傅明彻轻轻挑了挑眉，转头看他时，淡淡笑了下。

    这次的会场设在西郊的一个星级酒店中，等他们到时，已经来了不少人。

    人多的场合，自然免不了跟相熟的人各种客套，再由彼此间相互拓展更多的人际网络。

    沈栀虽然不常参加这种聚会，但这套流程是如何走的，他非常清楚。

    自两人进入会场开始，时不时就会有目光直视或装作不经意间地掠过两人。

    傅明彻对这些置若罔闻，他其实走路很快，但从迈进会场开始，沈栀能明显感觉到，他一直在刻意放缓着自己的步调。

    沈栀经过人群聚集的地方，其中也有好些人是他之前或多或少打过交道的，既然在这种场合遇见，自然免不得要与这些人多攀谈上几句。

    傅明彻就站在一旁，从谢晋安的视角来看，他这个外甥不再像个无所事事的局外人般，游离于人群之外，虽然他依然不主动开口，但谢晋安分明见，在几人间闲聊时，傅明彻会主动在沈栀看过来时，自然接个话，或是跟他递换个眼神。

    谢晋安心底有疑问，他不知道两人间怎么就，看起来关系这么亲近了。

    除了这点疑问外，谢晋安是真心觉得，在把傅明彻‘下放’到华熠的这段时间里，他这个外甥确实成长了不少。

    除了他自己了解到的，姚志达也会经常有意或无意间跟他提起傅明彻的改变。

    这种改变自然是谢晋安所喜闻乐见的，不管让他能有所改变的人是谁，谢晋安都觉得，至少‘改变’这件事本身，是个好的讯号。

    见傅明彻与沈栀跟那帮人分开，谢晋安走过去。

    正这时，傅明彻手机振动。

    他低头看了眼，是赵策，接起的同时轻轻在沈栀肩头推了下，把他往谢晋安那边推过去了点。

    并以眼神示意他小舅，‘帮忙照看一下’。

    这一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在旁人看来，回护的意味十分明显。

    沈栀难得体会到这种被人特意关照的荣宠，在感到稍许不适的同时，对面谢晋安开口笑道：

    “嚯，明彻这家伙，就接个电话的功夫，还得托我照顾好你。”

    沈栀摇头笑了下。

    谢晋安趁势问，“没想到，几个月不见，沈经理跟明彻间的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谢晋安踢了个试探的皮球过去。

    沈栀看向谢晋安，“谢董不会因为小傅总的一句‘不熟’，就认为我们之前的关系很糟吧。”

    故意说笑间，沈栀又把皮球原样给他踢了回来。

    谢晋安不好再试探什么，转而与他聊了些华熠那边业务的事情。

    两人说了会，遥遥就听见有人朝他们这边招呼了一声。

    “嚯，”赵策几步近前，故意道：“这不是沈经理吗？”

    他向傅明彻扫了个眼风，笑，“沈经理今晚怎么也有空过来了。”

    “你有这说废话的时间，”傅明彻直言，“不如趁早该干嘛干嘛去。”

    “……”赵策草了声，作势要拿小锤锤捣他。

    傅明彻目光冷冷扫过去，赵小锤顷刻蔫巴了。

    他一蔫巴，有人倒是分外活络起来。

    像这种聚会，王元通原是不屑于参加的，但没办法，他现在眼看岁数是越来越大，能力却是越来越差，以前还有他奶奶的庇护，得以让他继续这么二世祖下去，但他奶奶如今已过世，家里没了最大的庇护所，王元通只得被他爸指派来指派去，捏着鼻子参加这种浪费时间的无聊聚会。

    随着赵策刚才那一声咋呼，王元通目光被吸引。

    他望向不远处的几位，忽然觉得，那位站在傅明彻身边的人，很是眼熟。

    王元通眯着眼睛想了好半天。

    原来是他啊。

    他想起来了，彻底想起来了。

    王元通目光颇有些玩味地望着对面几人。

    自他身后走出几位，跟他都是一路货色，这几位二世祖见王元通看得这么专注，不免撞着他肩膀，问他看什么呢。

    王元通收回目光时，朝着身后的二世祖联盟轻轻笑了下。

    那笑容如果硬要形容，真是要多阴毒有多阴毒。

    “哥几个不觉得，老是参加这种聚会，太无聊了吗？”王元通问。

    ‘哥几个’点头如捣蒜，其中一个凑近问，“怎么，王公子要带我们去哪逍遥吗？”

    “去哪逍遥能见到这么劲爆的场景？”

    王元通调出手机中一小段视频，怼到了众人面前。

    视频很短，约莫也就几秒钟时间，但信息量却是超乎寻常的巨大。

    等这几位看完，脸上表情十分整齐划一，都是从最初的震惊到立马望向不远处站着的几人，再到重新看回手机界面，直到王元通在每个人脸上都看见了那种玩味地笑，他这才缓声问：

    “诶，你们说，待会傅明彻他老子上台做开幕致词时，如果显示的画面是这段视频……”

    王元通眼底闪着幽暗的光，他重新望向对面几人，心想——

    这么无聊的聚会，这下可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