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讨厌我

    难为她反应这么久,莫参年什么表情都没有,把她牵下了台阶,“别挡在人门口。”

    游待然沉默以示抗议。

    莫参年一本正经地同她说,“你想错了,我在夸你。”

    “……”

    游待然完全不这么认为。

    是以莫参年顺势又说:“嗯,我在骂你。”

    “要你管!”待然情绪不太好。

    莫参年忽而停顿,微微笑起来,“我怎么看见你不是这疼就是那疼?”

    待然还想说呢,“我怎么看见你不是这疼就是那疼!”

    一句话两个意思。

    莫参年点了点头,淡淡地说,“行,我管。”

    “……”

    一下子,待然犯了愣,这厮书读傻了,根本听不懂人话。

    她转头就走,手臂反被他拉住,待然抬头看他,莫参年把她带往路边,松开手后他打开车门,弯腰取出一个保温杯。

    他的指骨凸起,旋开杯盖时,保温杯里的热气从杯口蒸腾向上飘出一缕白雾,指尖泛着红色,他把水杯递到她眼前,离她不近不远,“温水,吃药。”

    ……

    那一天,莫参年送游待然回了家,他们一前一后隔着半步的距离走在巷子里,路灯每隔五米一盏,照得他们两的影子从长变短,又从短变长,交叠出好几层。

    身后有清脆的自行车响铃声,两个人靠墙让了一步,肩膀靠在了一起。

    是下自习的学生,他背着很大的一个书包,即使在巷子里,脚踏板也踩得飞快。

    莫参年看着他消失在拐角后的身影,视线仍停留在那里。

    碰到参年的左边手臂有些麻麻的,待然抬头看向他,听到他问:“你很讨厌我吗?”

    “……”

    当下,游待然怔住,大脑里一片空白。

    莫参年敛下眼睑,注视着游待然,耐心地等着她回答。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直白地问她?

    莫参年的背后是黄灿的灯光,这种色调的光线像是要烘托出一个温暖的莫参年来,可是他独独问了这么一个古怪的问题,一下子,待然只觉得陌生。

    她想起来天盛街那家服装店,一个高大的白色模型人就站在二层的玻璃展示窗里,一年四季,远远抬头望过去时,它会换上各种西装大衣,精致的,高贵的,身后同样是这样的一片金黄。

    待然从那里路过很多次,居然在这天晚上,觉得那个身影与眼前的人重合起来,有种相似的孑然。

    待然定了定神,直到再次对上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像是画家忘记点上高光,她找不到一处光亮。

    待然的手臂垂在身侧,她卷了卷裤边,眼神无处可躲,声音不大不小,“我只是不喜欢你而已。”

    就像从前说过的那么多次,那么多次,她就是这样回答的,只是这一次,她说给了他听。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们彼此面对着面,算不上多次的会面,但又毫不陌生,甚至莫名其妙去他家留过宿,但你要真要问她和莫参年算什么关系,他们连朋友都不是。

    可是非要说又有点说得通。

    因为不是朋友,所以问她是不是讨厌他。

    因为回答不喜欢他,所以他们不是朋友。

    风“呼”的一下骤然吹起,游待然的眼睛眯了眯,看见莫参年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一句“下次见”轻飘飘的被风吹带过她的耳边,而后消散的一干二净。

    他,生气了?

    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游待然变得十分忙碌。

    先是秋冬季流感高发,辖区内中小学学生们陆续出现班集体多人传染生病,再是单位里同事一个接一个地请假。

    领导一会儿开会要研究孩子们生病的原因,如何预防,怎么解决,过两天又要开大会,将群体扩大到每一位群众身上,掌握他们的行踪轨迹,专班一天换一个称呼,直到年前,单位仓库开始囤口罩和消毒水,食堂里一桌一人一餐,不许言谈。

    也是因为忙,时间过得飞快。

    吴臻彩打电话告诉她,学校开始限制人员进出。

    东青大学算是半封闭校园,一半生活区,一半教学区,中间隔着一条大马路,通公交,通私车。要怎么封呢?学生们放寒假回了家,在路的两头砌两堵墙。

    但南华大学不用,他们只要拉上东门的铁门,再拉上北门的铁门。

    吴臻彩形容的她就像入狱改造一样凄苦。

    “那你要什么时候回家?早点买票吧。”

    “买好了,后天走。你呢?”

    “我除夕值班。”

    “……”

    这是游待然第一个不在家过的除夕,她强烈拒绝了妈妈要来陪她值班的好意。

    读书的时候,希望体育课下雨,大课间下雨,周末晴天。

    暑假的时候,台风来临,电闪雷鸣,村里停了电,隔壁邻居爷爷披着雨衣在楼下喊,“哦吼,水满进来喽。”待然和邻居妹妹拿着手电在后门心情激动地笑哈哈。

    直到离开校园,再没有暑假,参加工作的时候,游待然希望防火期下雨,防汛期放晴,年年风调雨顺。

    那么除夕夜的愿望便是家家户户过个安稳的除夕,值班电话一声不响。

    早上传真一份签到表,来了两位来讨薪的民工,同事有经验,为他们打电话给那个黑心老板,要回了一部分。

    下午照例传真,游待然打电话到政府办只说几个字——

    “今日平安。”

    万幸。

    同事去休息的时候,游待然的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万幸,只要平安便一切万幸。

    熬夜对她来说不是常事,但比想象中的要难。坐在硬梆梆的深红色漆木椅子上,办公室老旧的空调外机运行声音轰隆隆的震耳欲聋,没有同事外放电视剧的声音,办公室外的后院黑色一片,妈妈问她冷不冷,饿不饿,怕不怕。

    她说不冷,不饿,也不怕。

    就这么盯一会儿门,低头看一会儿手机,一会儿起身关空调,一会儿又开起来。甚至翻出来没有完成的工作文档打开在电脑屏幕上,但也只是打开而已。

    办公室准备的零食她不爱吃,泡面整箱未拆封,她也懒得烧开水,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但事情的发展总是令人难以预料。

    要吃年夜晚就值夜班,想睡个好觉就值晚班,分段同样的时长,各有取舍,是同事自己要回家吃团圆饭的,那她就应该在零点来交班。

    不过同事并没有来,市里今年彻底禁了烟花鞭炮,四处静悄悄的,如果不是待然守着手机屏幕,时间日期在眨眼间跳动为新年历,她甚至没有感觉,原来新的一年已经到了。

    她慢吞吞地从桌子上爬起来,撑着扶手坐直了,没指望她跟报时鸟一样准点,待然踩着地板椅子转过来又转过去。

    等一个人比等值班等点儿还要煎熬。

    一点的时候,游待然一通电话打过去,只是那边是未接听的状态。

    过了半个点,她又打过去,仍然无人接听,

    她那个时候就想,这班上的可真没意思。

    她这人啊,心中一旦有了明确的分界线,这本不归于她的时间段,叫她度过得更加难受。她每隔十分钟给对面打一个电话,打了三次后,她放弃了。

    新年的深夜里,寂然无声,她长叹一口气。

    “叮咚。”

    倏地,手机微信有消息推送的声音。

    难不成真的出事了?

    游待然点开手机一看——是一则新好友添加的通知信息。

    备注,莫参年。

    那一瞬间,待然眼前晃过的不是莫参年的脸,而是那封来自跑马场的白色信封。他那时候为什么要大笔一挥,写下一个“参”字?

    她又为什么那么笃定的,随手一扬,避如蛇蝎?

    点击同意时,游待然撇了撇嘴,大概是拜年的,总不至于后知后觉到如此地步,要回她一句,他也不喜欢她?

    莫参年:在值班?

    回消息的速度很快,当然消息也过分灵通,似乎专程在等着她。

    有袋子跳跳糖:对。

    待然点进他的个人信息界面,头像是一个小雪人,一左一右插了两只细枝条,南华上次下雪已经是很久以前了,大概是高中?不知道是他自己捏的还是哪个大朋友、小朋友的作品,放大来看,一大一小两个小雪球十分不圆润。

    他的朋友圈里仅展示近三个月内容,即,空空如也。

    莫参年:能下楼吗?

    “吱——吱——”

    办公楼道里总是莫名其妙地在某一个时间段发出这种诡异的声响,像是室内篮球场,他们鞋子快速又迅猛地摩擦过地面发出的动静。

    待然的心跳空掉一拍,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游待然没有回复信息,她起身打开办公室的门,室外低冷的空气拂面而来,让她清醒上不少。

    站在走廊视野空旷的地方,游待然向单位大门口看去,那里凭白多了一辆黑色的车子,有个身影从副驾驶座里取出一袋子东西,车子低鸣一声,双闪灯闪烁三次,他抬起头,望向了办公楼。

    “噗通——噗通——”待然的心跳有些懵。

    是那个她不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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