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被按响后所等待的时间比预想中的要久上很多,像是没有提前打好招呼,屋主人不在家的样子。
游待然端正地站着,双手自然交握于身前,她在思考莫参年因病倒在家中的可能性有多少,思考的结果是,几乎为零。
他能不愿意接李初黛的电话,也能不愿意给她开门。
在脑海中蹿出这个想法后,游待然二话不说,在最近通话界面点了最顶端的一通,直到机械的没有情感的语音提示道:“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门打开了。
莫参年站在门口,他的目光在游待然手里的手机上短暂停留,而后若无其事地看着待然,以一副孱弱但仍然优雅的姿态浅浅一笑,“请进。”
游待然遥遥地看着他放下了自己的手机,无端的打了个寒颤。她在原地怔了两秒,缓步走过去,“你不问我为什么又回来吗?”
“我现在不想问问题。”莫参年倚在门框边,眉眼中透露着疲惫。
“你现在是单身吗?”
莫参年的眸光一闪,游待然承认自己的问题有些跳跃了。
“是。”
“李初黛和你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就像游待然最初想的那样,“好吧,那我留下来照顾你。”
“……”
游待然解下了自己的围巾搭在手腕上,莫参年看着她没有后顾之忧的样子唇边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
“可以,你留下来。”
玄关处的灯依旧是暗的,莫参年似乎不喜欢大灯大亮,屋内只有沿墙边的低阶灯带闪着微弱的光。
他径自往二楼走去,待然落在他身后,没有过多犹豫,正要跟上去,莫参年出声提醒道:“外衣挂在左手边的玄关室。”
待然看向他所说的那个房间,里面乌漆嘛黑的,而他的脚步不停,没有等她的意思。
墙边的灯光开关,游待然没有摸寻到,只好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线,把衣服挂在了衣架上,旁边是两件莫参年的大衣。
倒是出房间的时候,什么软软的轻飘飘的东西从她的脸颊边划过,她下意识躲闪开脑袋,肩膀挨到墙上冰凉凉的。
仔细一看,是一根绳子。
她拽着轻轻一拉,灯便亮了。
等到游待然上了二楼时,莫参年早已不见踪影。
偌大的平层,除去休闲区的四角点了四盏落地灯,走廊拐角都是昏暗的。
他去哪了?卧室吗?
游待然起初坐在沙发上等了一阵,四处静悄悄的,仿佛这个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这才一间一间找了起来,她扬着手里的手机,低声寻找,“莫参年?”
就近的一间是琴室,白色三角钢琴摆在了房间最角落,窗帘拉得紧密,摆着的鲜花蔫得发黄蜷曲,不少花瓣落在木质地板上,散落的琴谱零乱的摆了一地,页边同样卷曲,同样泛着时岁的黄色。
隔壁一间是书房,相比之下,书柜上排列整齐的书籍在玻璃后显得干净利落,桌面台灯灯光偏暗,摆满了蓝色黑色红色黄色灰色的文件夹。
这两个房间,游待然都没敢踏进去,毕竟主人不在。
第三间房,房门不像之前那样大开着,而是掩了一半,屋子里没有单独开暖气,而是靠屋外的温度逐渐缓和。
床边地毯上有一双深灰色拖鞋,它的主人正躺在床上,呼吸很轻,睡得却像很沉。
游待然看着自己的手机,凝思片刻,关掉了手电筒,只是点亮了手机屏幕。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莫参年毫无察觉。
她伸手感受了一下自己额头的温度,缓缓探下手去摸他的额头,莫参年还是一动不动。
唔,好像没什么区别。
不过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身上很热?毛衣领子还有些扎人,有点烦。
那就这么让他睡着好了,还是说再测一次体温?反正手探也不准,干脆喊他起来测温度计?不过他应该吃过药了,刚才的中药味简直和童年的药渣子一个味道。
游待然半弯着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盯着莫参年看的有些久。
算了算了,还是不作妖的好。
“啊——”
就在游待然打算站直身子的时候,莫参年动手了,他猝不及防地抓住待然举着手机的右手,向下一扯,待然低呼一声,整个人栽倒在他身上,棉被软噗噗的,而他像一块大板砖。
“莫参年,你醒了吗?”
大概是待然趴在他身上,他的呼吸不是很顺畅,他躺着翻了个身,另一只手扶着游待然的肩膀,自然向下,摸到她的手机,扔得远了一点,“安静一会儿。”
游待然当即噤声,只是这个姿势着实奇怪。她的小腿原本搭在床沿,莫参年这一翻身,反而顺着搭在了他的腿弯。
莫参年的呼吸倾吐在她的额头上,像羽毛又像火星子,又痒又烫。
他们两有点暧昧了,说实话。
待然无意中动了动脚,半悬在脚尖的拖鞋“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她的心跳都同时停了一拍,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预感,这次再把莫参年吵起来,她的下场不会太好。
她谨慎地闭上了呼吸,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滴溜溜地来回转着,心里默念着:不要醒不要醒不要醒。
“你是在照顾我还是报复我?”
黝黑中,莫参年的声音低哑,溢出浓郁的不满。
游待然放弃了,她轻叹一口气,“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合适吗?”
“哪里不合适?”
“我们躺在一张床上。”
“你就当自己是个不会说话的玩偶。”
放她下去,她指不定还要弄出什么别的动静来。
这怎么可能?
莫参年的手虚拢在她的肩后,游待然后知后觉地有些难为情。
“我在这你睡不好的。”游待然如是说。
“那你指望我做什么?”莫参年学着她叹了一口气,“小然,你摸摸我的额头。”
游待然态度十分顺从,她伸手试图探上他的额头,只是乌漆嘛黑的,就算夜视能力再好,她也不能一下就找准他的额头,“别急我找找。”
于是莫参年感受到那微凉的手,软软地贴上了自己的脸颊,就这么摸循着找到他的额头,然后正儿八经地说:“你睡着的时候,我探过了,没有那么烫。”
她还真是。
莫参年睁开眼睫,第一次觉得有些牙痒痒,如果开了灯,他大概率能看见她亮晶晶的眼睛里藏不住的狡黠。
“是吗?”莫参年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颈窝以下,说得轻飘飘的,“我觉得很烫。”
掌心下是与他的面庞完全不同的触感,他的锁骨横在了她的掌心,摸着又烫又硬实.
欸,男人欸,她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摸着一个男人的身体。
游待然的心神恍惚了一下,耳根子霎时红透了,她觉得有一股地心之热直冲她的天灵盖。
“那、那就是你被子盖厚了,不、不散热吧。”她居然也有结巴的一天么。
“你想过我会这么对你吗?”
是个人都想不到,游待然顾自想收回手,想起来是谁说的一句矜持贵公子?简直是造谣。
但是莫参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用力抓住她的手腕,枕在她脑袋下的手臂向上收拢,几乎要把待然整个人都藏在自己的怀里,说话声闷沉沉的,“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
他还在介意这个事情吗?还以为除夕夜那天代表他气早消了。可是有人不喜欢他这么让他难以接受吗?非要所有人都喜欢他?
游待然默了一瞬,莫参年不再给她回答的间隙,再次追问,“凭什么不喜欢?”
“我觉得你还是再吃点药吧。”就算她测不出温度区别,但以此可见多少还是有病的。
“我第一次说要让你回公寓睡的时候,你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挺低级的一个套路。”
“你不怕我做什么?”
他这会儿倒是很爱问问题了,游待然半撑起自己的胳膊反问他,“你不是没有做吗?”
莫参年要被她气笑了,“你想过我会做什么吗?”
他提醒她,“就像你现在摸我一样,真做什么你跑都跑不掉。”
待然连忙收回手,“是你按着我的。”
只是自己的一双腿摆放的位置确实不对,太影响她的发挥了,她都还没有找到支撑点站起来逃离这张床,反倒是莫参年在被子下的长腿轻轻一抬,掀了一半被子倒贴身上,这下是彻底躺在了他的身侧,他的手臂紧紧环绕着禁锢她,整个脑袋埋进了她肩上的枕头里。
“看,你根本跑不掉。”
游待然的四肢完全僵硬住,不是哥们,那天晚上她不是生理期吗?
游待然想了想,她搬出他们常夸他的那几句总结了一下,“你是一个正直又善良又上进且值得相信的人。”
随着她夸赞的言辞,莫参年的抱在她背后的手臂箍得更紧了,最后,他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好似极度不认同。
……
莫参年的呼吸变得平稳后,游待然好不容易推开他的肩膀,费了好大劲儿缓了一口气,她放空的脑袋恢复体力,思绪飘回到那个胃痛的晚上。
如果换做另外一个人和她同住公寓,他说回公寓住,又说回他的公寓住,她会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