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不穿吗?”
莫参年穿了一件板正的白色衬衫,外搭一件咖色双排扣西装马甲,好不容易等到她看到了,他伸手松了松领带,向后靠着,闭着眼睛叹了口气,“总不能真的光着来。”
那天晚餐是在莫林湾的一处私人住宅用的,车子越过砖地,径直停在了正门门口。
沿江而立的群体建筑,沿墙外有绚丽的金色光彩,成排的绿色杨树矗立如墨色高墙,喷泉日夜不歇,哗啦啦地喷洒着湿润的水汽。
莫林湾对外开放日每月仅为一天,待然猜测今天便是那一天,因为她在左侧花园的平地上看到零星几处相约的伴侣正在优雅用餐。
对比他们端庄且富贵的着装,游待然一身简单的白色裙子太过普通。
也可能是因为他们的车子太过嚣张,惹得那几桌客人好奇地看了过来。
莫参年正弯起手臂,示意她挽上来。
“我们不在这吃吗?”
“人太多了。”
“……”
后来莫参年说,他原本是打算清退这些预约的,但想想他们能充分发挥他们的小喇叭作用,也省了一些事情。
是的,一座城市这么大,游待然与莫参年共进晚餐的消息在当天晚上已然不胫而走。这个时候的莫参年已经和南华大学的莫教授截然不同,他会笑着问起,“冷吗?”
说好三十度的天气,到了夜间也只有二十二度。他提起他的西装外套,搭在了待然的肩头,那份重量压得游待然的呼吸都小心谨慎了许多。
他会温柔地为她倒酒,尽管她一口也不敢喝。
他会风趣地提起前天出差去的城市有一只通体黑色毛毛的小猫趴在他的汽车前盖呼呼大睡。
然后在游待然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樱桃汽水时,他会单手撑着下颌,静静地凝视她,等待她。
“你想说什么?”游待然感觉自己像跳进陷阱里等待被宰的羔羊一样。
莫参年喝过酒后变得红润的唇轻轻扯了扯,低声叫她的名字,“待然,你现在开始喜欢我了吗?”
“还不错。”待然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喜欢这样的?”莫参年站起身,走到游待然身边,取下了铺在她腿上的白色餐巾。
游待然微微侧身,偏过头看他,坦言道:“因为你现在是这样的。”
然后莫参年又笑了,他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站到了落地窗前,褐黄色的玻璃倒映出完整的他们。他的手里有什么温凉的物件,游待然脖子一凉,窗户里闪出了一道银白色光亮。
待然捡起胸前沉甸甸的挂坠,像稻穗一样的形状,中心悬着一颗怎么翻转都是正面的钻石。
莫参年轻声问她,“你想从今天开始算第一天吗?”
嗯?
说实话,游待然有些诧异,她转头看着莫参年,他并没有在笑,他深邃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平静。
当然不想。
于是游待然听到自己爽朗地回答他,“好啊。”
……
两个人相对视着,像在试探,又像在比较着什么,半晌,莫参年对着她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
游待然闪身躲过,“怀疑耳朵坏了就吹自己的耳朵去。”
莫参年抱住她,把这个权利交给了她,“那你来。”
游待然没有客气,对着他的眼睫快速吹了一口气,带出来樱桃汽水的香甜。
莫参年敛着眼睫,斜着睨她一眼。
待然玩笑他,“刚答应你就变脸,会不会太快了?”
莫参年坦言:“因为我原来就是这样的。”
-
就像他说的那样,莫参年并不是一个时时刻刻都举止温柔的男人。他有很多事情要做,公司、学校,他说他总不能不管那些学生,起码要好好的毕业啊。
于是他们约会这件事像是一项日程也被列为他的日常行程中,几乎保持着每周一次的频率。他的助理团队是一个相当专业的精英团队,在为莫参年分担公司事宜的同时,也能为他的约会行程提出很好的建议,游待然每次出行都玩的很开心。
相比之下,尽管莫参年在外出时不会理会任何公事,但从他日常的安静姿态中,偶尔指尖会把玩着一只香烟,游待然还是能看得出他的心境并没有那样平和。
“你最近工作不顺利吗?”
游待然的眉眼是那样的明朗,眼睛总是晶亮,生活灵动。莫参年的喉间泛着痒,“嗯,有些。”
游待然很骄傲,“是吧,虽然你每次都是一样的表情,但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莫参年熄灭了香烟,把她拉到自己腿上,推开了手边的窗户,“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我也没有很顺利,感同身受。”
“但你看上去每天都很开心。”
“毕竟工作不是生活的全部,这时间外的坏心情是一门亏本生意。”
话是这么说,但能真正做到下班即脱离苦情绪的人不算多,总有些人会预想到再次回到工作岗位上的苦恼,中间这一段自由时间也不自主地被其掌控。
更何况,莫参年的坏情绪并不是全部来自于工作,但他很享受和她在一起的自由时间。
“那你生活的全部是什么?”
像是等着莫参年这么问她,游待然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一大半都是你啊,莫总啊,我空余的时间都用来陪你了。”
莫参年被她惹笑,揽着她又问,“那晚上借宿一晚可以抵下周的约会时间?”
待然眼睛都不带眨的,“拜拜,下周不想见你。”
不过比起恋人来说,他们更像是饭搭子、时间搭子。因为莫参年虽然总是嘴上说要留宿她家,但也只是说说而已,他只是拥抱她,牵她的手,情话不会说,撩人的功夫也相当差劲。
不出门的时候,他们不煲电话粥,也不在微信里聊天,但游待然每天都会想起他。
一旦想起来他,理智便告诉自己,他都没发消息,那我也不发。
直到游待然意识到自己的外出游玩时间几乎被他占据时,她心虚的回了一趟家里,何妈妈这次问起来时,“你和参年最近是怎么了?”
游待然挥挥手,回答得随意又明白,“我们在一起了,今天是第七十二天。”
何妈妈的目光停留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女儿身上良久,也很随意地问她,“明天没事吧?”
相亲?不知道为什么,游待然的脑子里下意识蹦出了这两个字,她有些狐疑地应了声,”嗯,怎么了?”
“去收拾东西,搬回来住。”
“噢?”这是做什么呀,游待然一点不像个聪明的,她问何妈妈,“那午休呢?”
何妈妈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第二周整周,游待然赖在家里,享受到了何妈妈无微不至的照顾,尽管通勤时间变长,休息时间变少,但精神反而更好。
单位的同事路过她互相打个招呼,有的连带着自己心情也好上不些,有的则总是阴阳怪气的说她摸鱼打混。
一切状况,游待然照旧忽悠忽视,就这么普普通通地上完一天又一天的班。
在一个工作日的晚上,莫参年邀请她吃晚餐,近来他少见自己开车,那天晚上倒是自己掌握方向盘。
饭后,车子往市政路开,停在车辆稀疏的智慧停车场里,莫参年挑起一缕她的头发,“晚上借宿一晚?”
“可以啊。”这回,游待然应得可痛快了。
莫参年眉毛扬起来,总觉得她在憋什么坏。
直到两人下了车,她把大门钥匙交给他,对着他挥了挥手,“我要回家了,莫先生。”
“嗯?”
游待然向后退了两步,拍了拍身后自己的小宝马,语气十分可惜地告诉他,“何女士让我晚上搬回家住,并且每天不准超过九点到家,我想我该迟到了。”
她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摇了摇头。
如果她眼睛里盈盈的不是笑意,莫参年差点就信了。
莫参年眯了眯眼,大有一副这件事倘若是假的,就要揍她出气的样子。
游待然惊喜地看着他,“是真的!”
这人,怎么还怀疑她呢?
莫参年简直要被她气笑,他低头也看了眼自己的腕表,九点零一分,他没有责怪待然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他,而是轻轻拂过她扬起的嘴角,“现在真的迟到了,我送你回去。”
游待然抓住他的手,酷酷一笑,“好叭,其实是十点,而且我要自己回去。”
这下莫参年彻底听出来了,他现在还不适宜见家长。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待然,表情有些微妙,“到家要给我打电话。”
游待然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很是迁就他,“行吧行吧,我走啦。”
在莫参年的注视礼下,游待然倒车的时候特意把车窗降下来,动作利落地将车子倒出车位,等待方向盘回正,再开出停车场,却没有从车窗里向外看过莫参年一眼。
到家后,她也并没有立即给莫参年打电话,反而是在洗漱完毕还完成了护肤等一系列耗时动作后,这通电话才姗姗播出。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按错了按钮,他那边挂的快,打回来也很快,这次倒是视频通话。
入目是熟悉的一张脸以及极为眼熟的沙发靠背,他的脖子后面还压着一件她中午从阳台收回来随手扔在那的睡裙。
大晚上的,游待然精神饱满,好整以暇地托着下巴看他,“真的借宿一晚?”
莫参年面露倦色,垂下的眼睫挣扎着抬了抬,“到家了?”
“嗯,你看上去好累。”
像是胳膊都懒得抬,视频通话的视角一下子转到一个奇怪的角度,看得见他的腹部微微起伏,说话的声音又低又沉,“是,借你的沙发睡一晚。”
“嗯——”游待然细细思考了片刻,她趴着躺下来,柔声说,“我很大方的,借给你睡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