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顾昀知自己有错在先,任凭她说再多刺耳难听的话也不曾皱眉。

    见林锦书挽了衣袖准备打井水洗草药,他一语不发地走上前接过青木桶,却没成功。

    林锦书紧紧按着桶把手,冷声道:“不劳顾公子动手了。”

    顾昀却并未松手,晦暗的目光落在她因生气而紧抿的樱唇上。

    无声轻叹后,使力取过了水桶,径直替她打了一桶井水上来。

    “林姑娘,方才的事是我不对,那些混账话.....你莫往心里去。”

    顾昀定定地瞧着她,言辞恳切,又取出那三片金树叶放在井口的青砖上。

    “这是我走镖多年的积蓄,权当赔罪了,还望林姑娘原谅我的无礼冒犯。”

    林锦书愣了又愣,瞧了会儿他,又瞧了眼那金光闪闪的金叶子,心下愈恼。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平白说些污糟话,将我恶心完了又想拿金子堵我的嘴不成?”

    “我不稀罕!快快带上你的金子下山去罢!”

    说罢,她转身便走。

    金子也不要?

    顾昀剑眉紧蹙,下意识地去拉她的胳膊,一向平淡的嗓音也有了些起伏。

    “林姑娘!”

    林锦书的身子僵了一瞬,似被烫了手般抽出胳膊,脸色不大自然。

    顾昀后知后觉自己的越界,握紧了那只虚空的手,得礼地拉开几步距离。

    他抬眸,目光诚挚地同她解释。

    “林姑娘,我是真心同你赔罪的,这金子也是我为感激你搭救收留我的谢礼,并无其他意思,还请姑娘务必收下。”

    林锦书这才偏首瞧他,见他一脸凝肃,似是真心知错,内心的忿忿逐渐平息。

    迟疑了片刻,她拿起那其中一片金叶子,瓮声道:“罢了,你伤还未好,接着住罢,我只收这一片便行了。”

    虽说是谢礼,可也着实贵重了些,就她那些草药茶饭,哪值三片金叶子?

    若再说赶他走的事,倒显得她挟恩图报,贪得无厌了。

    见她消气改口,顾昀轻舒了一口气,眉宇间的沉郁渐褪,弯腰替她将井水倒进木盆中。

    林锦书盯了他几息,虽脸上仍旧不好,却没再拦着。

    隐在屋檐上瞧完顾昀道歉全程的吉安很是纳罕,又不禁咧嘴憨笑。

    他们侯爷可是从来不知低头二字如何写的,如今却做低伏小地给人赔礼,可不稀奇么?

    看来他没猜错,侯爷对这女子怕是生了几分情意了。

    又屏息瞧了会儿二人和好的模样,他轻手轻脚地返身离开。

    侯爷耳力好,若不慎让他发现自己瞧了他这副倒牙的模样,他怕是没好果子吃了。

    ---

    翌日,林锦书再次下山典卖药材,顾昀说想买两件合身的衣裳,她便带他一起下了山。

    时辰尚早,街道上来往的行人不多,酒肆茶楼门前也冷清得不行,倒是热气腾腾早点铺子前人气儿足些。

    林锦书背着竹篓走到一处豆腐摊前,侧头对顾昀道:“咱们先用了早膳再去罢,豆腐脑你吃甜口还是咸口的?”

    顾昀轻飘地扫了眼那热气腾腾的豆腐摊,浅浅启唇:“都行,听你的。”

    这话听着有些黏糊,林锦书仰头瞧了他一眼,见他眉眼坦然,便没多想,径直朝摊主要了两碗咸豆腐脑。

    半盏茶的功夫,摊主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花白豆腐脑上桌。

    氲氤的雾气间,一张眉眼弯弯的笑靥若隐若现,顾昀似乎被牵染了,也不自觉弯了弯唇。

    吃个豆腐脑也这样开心么?

    许是被她的笑感染了,他也舀了一勺进口。

    浅浅尝来,只觉口感滑嫩,味道么,算是一般。

    可林锦书似乎不觉得,她轻轻吹了吹滚烫的汤面,一口又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双颊被食物撑得丰盈,挺秀的琼鼻被热气熏得微红,纤长的羽睫也随着咀嚼的动作一颤一颤的,似振动的蝶翅。

    顾昀瞧着瞧着,逐渐移不开了目光。

    “呃嗯!我的舌头.......”

    忽见她脸色突变捂着唇,他立时回神,下意识便要上手去查看,却在将要触及她下巴的那一瞬又生生收回了手。

    他缓了瞬息变幻的脸色,眸色紧张地盯着林锦书问道:“可是咬到舌头了?”

    林锦书摇头,以手作扇朝口中扇了扇,口齿不清地回道:“被热汤给烫了。”

    “吃慢些,又没人同你抢。”

    林锦书默默嘶着气,只觉面上挂不住,不敢抬眸瞧他,忙岔开话头。

    “你,你知道成衣铺子在哪条街上么?”

    顾昀咽下一大口豆腐脑,回道:“不知,我待会儿寻一寻罢。”

    “这样罢,你待会便在杏林堂外等我,我典卖完了药材便领你去。”

    闻言,顾昀抬眸瞧了她一眼,轻轻颔首:“成。”

    二人用完早饭直奔杏林堂,林锦书一进门,柜台伙计春生便兴冲冲地拿着封信迎了上来。

    “林姑娘,皇都的齐公子又来信了!”

    林锦书眸光一滞,干笑着将信接了过来,朝他道谢。

    虽说师父已然疾言厉色地宣称日后不会再收师兄的来信,可她知道,他是个假把式,其实心里仍旧记挂着师兄罢了。

    要她说啊,师父就是太过一根筋了些。

    所谓行行出状元,师兄虽学医不行,可他转而科考入仕,还在皇都为官,已是极为出色了。

    师父倒好,不但不庆贺师兄,还三天两头地去信责骂,说他背叛师门,为官祸民。

    后来索性连信都不去了,自此断了来往,便是师兄寄信来也只是扔进灶膛里当柴火烧。

    想到这,她叹了口气,将信放进了空竹篓,让春生去唤江老掌柜。

    杏林堂门外,顾昀遥遥立着,将春生递信的那一幕瞧了个分明,目光若有所思。

    皇都的齐公子,是她夫君罢?

    既在皇都谋生,为何不将自己的发妻一同接去?

    反倒留她一弱女子独居深山,实在枉为人夫,不堪托付。

    他眉眼沉沉,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在正与老掌柜交谈的林锦书身上,胸闷难言。

    眼光实是差极了。

    幽幽地盯了会儿她的背影,见她出来,顾昀阖眸掩去眸底情愫,又换上了那副淡然的模样。

    “走罢,带你去成衣铺子。”林锦书掂了掂荷包中的银子,含笑仰头瞧他。

    "好。"

    顾昀颔首,跟着她拐了两条街,来到了一处名唤萃衣坊的成衣铺子里。

    掌柜的是个瞧着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见有生意上门忙扬起笑脸迎上来。

    “二位是买成衣啊还是买料子,我这儿都有!随意瞧瞧!”

    顾昀瞧也未瞧他一眼,径直走到铺满粉绿黛红的女子衣料处。

    细细瞧了会儿,又时不时回头打量着林锦书的身形,只觉似乎哪种颜色都衬她。

    按捺住尽数买下的念头,他取了两件尺寸适中的淡色的窄袖交领软罗裙朝林锦书走来。

    “去试试。”

    林锦书愣了愣,不自觉握紧了荷包中才收来不久的碎银子,轻轻摇头。

    “我,我不买,我有衣裳穿。”

    顾昀俊眉微蹙,瞧了眼她身上洗的瞧不出颜色的葛布裙,只稍稍思忖了片刻,便径直交到了掌柜的手中。

    “收好,再拿两套我能穿的男衣,一起付账。”

    他付钱?那怎么行。

    “掌柜的,那两件罗裙不要!”林锦书扬声说道。

    那掌柜一脸愕然,瞧瞧林锦书又瞧瞧沉脸的顾昀,忙打趣似地圆场:“这位娘子且宽心,你夫君这是疼你呢,安心收着便是了。”

    听见这混账话,林锦书愈发急了,羞恼地瞪着他:“你满口胡诌些什么呢!他不是我夫君!”

    “啊?!这,这这........”那掌柜脑袋缩得似只鹌鹑。

    顾昀眉目舒缓,垂眸瞧着似羞似恼的林锦书,略一扬唇,对一脸为难的掌柜道:“我付钱,听我的,收好便是。”

    “诶是是!我这便去拿两套适合您的男衣来!”那掌柜的眉开眼笑,又连连向林锦书赔罪。

    “顾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面对林锦书的质问,顾昀面不改色,语气轻淡又不容拒绝。

    “衣裳已然买了,你若不想要,或扔或烧,随你。”

    “你!”

    林锦书气急,又拿他无可奈何,只得瓮闷地盯着那淡然的背影。

    这人,怎么这样蛮不讲理!

    出了成衣铺子,二人直往回走,在路过一珠花摊子时,顾昀倏然停下了步子。

    他一眼便瞧中了那妇人手中拿着的朱粉色绢花,似乎是仿的秋海棠的样式,婉约淡雅,瞧着极衬她。

    方朝那摊子走出两步,衣袖倏然身旁人拉住。

    林锦书自然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径直摇头:“我不爱戴绢花,你莫白费银钱了。”

    顾昀低眸瞧了眼她纤白的手,脱口而出道:“为何不爱戴花?你很适合。”

    林锦书微愣,赧然地缩回了手,有意躲避那坦诚的目光。

    “你,你说什么呢......”

    顾昀唇角微扬,忽略她的嘟囔,径直走到那妇人面前,将那海棠绢花买了下来。

    又回到林锦书身边,抬手想帮她簪上,却被她躲开。

    经过方才,林锦书脸热得紧,哪还能让他帮自己戴。

    急忙从他手中取过绢花胡乱簪在了鬓边,撇下他匆匆往回走。

    顾昀唇边的笑意更甚,怡然地盯了会儿那慌乱的背影,也抬步跟上。

    回到小院,一进屋吉安便从房梁上跃下,附在他耳边低语。

    “侯爷,圣上传信来,太子平安归宫,让您尽快带着另一半兵符回皇都镇守。”

    顾昀眸光一凝,视线落在窗外晾晒药材的身影上许久,阖眸未语。

    过了几息,他倏而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罢了,她有夫君,定是不愿的。

    他默然收回了视线,偏首吩咐吉安。

    “去备好马匹,下月初启程回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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