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驾!
随着这尖锐的嗓音发出,一行车马浩浩荡荡的朝建章宫驶去。如今刘沅每日下朝便马上前往建章宫,都督其重修状况。
御辇内,刘沅正在车内阅读书籍,身旁的周唐衣衫不整,两颊凹陷。
周唐是太平教信徒,太平道信奉皇帝丶老子,已黄神为至高无上之尊。太平道教主陈角是冀州巨鹿人,据说得神君旬述所授《太平要术》,自号大贤良师,四方灾荒,陈角以符水给予平民,百姓饮之,得病者日渐而愈,无食者终日不觉饥。
遂教众遍布全国,朝中大臣也多与教徒往来。
刘沅越看越觉得此书神奇,不仅有她最爱的炼丹之术,还载有服药丶反神丶房中等诸多方术。
滋阳补阴丹,可汲阳气补阴身。
黄连化身丹,吞服后一日内可免鸩毒..
“神奇,太神奇了!周唐,此书真是你从旬述手中得知?”
周唐面容清秀,性情柔和,十分受刘沅宠爱,被封为驸马都尉加侍中,张矜偶染风寒,这几日周唐便守在刘沅身边。
“回陛下,的确是“神君”旬述所赠,那日我上山采药,偶见一人手持藜杖,鹤发童颜,他将此书赠与我曰:此书为太平丹清,还言我日后会得天子宠幸,让我日后将此书转赠陛下。我拜问其姓名,他便自称旬述。”
刘沅听到这话感叹旬述真不愧为神君,号称隐居鄢陵,但四方各地时常有的他的传闻,行踪神鬼莫测。
马车缓缓停下,奉车都尉对着车内的刘沅道:陛下,已至建章宫了。”奉车都尉与太仆一样,都是掌管皇帝乘车。
她在身边人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看着重建当中的建章宫,问向太仆:怎么感觉人手变多了?”
太仆郭昂恭敬答道:大将军听闻陛下收押赵缨一事后,自发雇佣司州内能工巧匠帮忙重修建章宫。”
原来如此,她从正门而入踏上建章前殿,途经玉堂走进天梁宫。将身后人遣散,自己独步踏入殿内。
她闭眼沉思,深吸一口气,这就是天梁宫,孝武皇帝刘彻常于此宫朝会群臣,可与建立中朝,掌天下生杀予夺的刘彻不同,她刘沅不过是个手无实权的傀儡皇帝。
光武皇帝刘秀能想到吗?大汉至她已是六后临朝,每任君王为对抗士族,或依靠外戚,或重用宦官,可死后继子年幼,外戚又成下任帝王心腹之患。
但她不一样,她既是天子!也是女子!可断绝外戚之祸,她掌权之后,必定重整内朝,制衡士族,返天下清明!
铛!
她抽出腰间三尺佩剑,剑身秀有花纹,饰有七彩珠丶九华玉,寒光逼人丶刃如霜雪!
剑柄镌刻二字 “赤霄!”
剑身映出她坚决的半脸,当年高祖就是用这把赤霄剑于丰西泽斩白蛇起义,灭暴秦,伐强楚!方有如今两汉四百年之基业!
如今她也要用这把剑亲手斩杀权臣,重掌朝政,还天下太平!
梁进,汝帮我重修建章宫,确是在亲手建起自己的坟墓!
——
萧奉!杨婵站在步广里群郗门口一眼就看见人群中的萧奉,他虽然身着布衣,但面如冠玉,气质不凡。明明都是一样服饰,萧奉却能在人群中脱颖而出。
她急忙小跑上前,看着萧奉身旁孔武有力的男子,想必就是屯骑校尉乔岱。
她对着乔岱行礼:小女子杨婵,幸会乔大人。”
乔岱素闻杨婵美貌,但今日一见,仍是感叹其容貌非凡。
萧奉看到杨婵如约而至,遂开口道:我已将乔兄带来,红昌想必已准备好钱财?”
“自然。”杨婵这次不仅拿上了荷包,还带着几件自己珍藏的首饰。
“只是不知乔大人打点上下需多少钱财?”
乔岱深思熟虑后给出答案:我与仲先乃是同乡同门,自然不会多收姑娘的,只需六十五万钱。
!!!
“六十五万钱?”她全身上下加上首饰也就二十五万钱左右,短短时间内要上哪在凑四十万钱?
她只好厚着脸皮问乔岱能不能少点,但乔岱却斩钉截铁的回答一个子都不能少。
“这六十万都是孝敬我义父张矜的,我冒着杀身之祸为姑娘办事,姑娘扪心自问,我拿五万多吗?”
“不多不多。”她听到这话后确实觉得乔岱已经够意思,但就算自己能凑到六十万钱,至少也得好几天,赵缨那边确是刻不容缓。
她只得言辞温和恳求乔岱:非我不体恤大人,只是我虽有心筹钱,但执金吾却不日就要被处死,实在是没有时间啊。”
站在一旁一直看着两人说话的萧奉开口:红昌不必担心,我同乡好友在太学研修,据他所说,你父亲杨允已经带着一众太学学子为执金吾赵缨求情,博士秩卑而职尊,想必陛下迫于压力,这两日之内都不会下令处死赵缨。”
果然!她就知道父亲是嘴硬心软,不会看着陛下残害忠良。
“只要两日之后,姑娘能凑足钱,我还是会带着姑娘去见陛下的。”乔岱对她说道。
“好,就请乔大人两日之后在此处等我。”她对着二人言谢后匆忙离开。
站于门口的二人却并未离去,反而走进群郗,群郗是外地商人到达都城食宿之地,他们在二楼长年包下一间房,以作密谈事务之用。
“公子。”进屋后的乔岱对着萧奉恭敬行礼,如果房内还有其他人一定会讶异,乔岱身为屯骑校尉却对只是中郎的萧奉称呼公子。
“凉州可有来信?为何已经两月都未送来钱粮。”
萧奉也是一脸愁容道:叔父来信,信中说北地叛乱,阻塞道路,且流民强盗四起,上月的钱粮也都被劫走。”
“可这都已经两月,叛乱竟然还没平复。”
“凉州民风彪悍,战乱之地的百姓,白日为民,夜里为匪,哪有那么容易剿灭。”
“唉”乔岱坐在床边无奈叹气,但随后又庆幸道:幸好这两日帮那些想为赵缨求情之人引见陛下,狠狠捞了一笔,不过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这二日张矜告病,周唐日夜侍奉于刘沅身侧,只要周唐吹吹枕边风,想带人见陛下易如反掌。周唐正是他二人助力才得以靠近陛下身边,当然不会收他们的钱,要见陛下花多少钱都是他们二人说了算。
昨夜萧奉看出杨婵意图,还其荷包正是为放长线,钓大鱼。
乔岱看着萧奉把玩着手中半枚金五铢,嘴角还带有一丝坏笑。
“不过仲先,你说六十五万钱时真是吓了我一跳,她一个小姑娘,两日之内真能凑出来?且为何是六十五万?有零有整的。”
萧奉笑答:随口一说罢了,不管她能凑多少,你照收便是。”
“我二人将那周唐偷塞进后宫时,他说得多好,什么苟富贵,勿相忘。如今他正得宠,就只给我二人些余腥残秽。”
他被乔岱的话逗乐,也跟着他打趣:能得宠也是他的本事,不过昨日看他那瘦骨嶙峋之样,怕是撑不住陛下几日了。”
“哈哈”
乔岱想起昨日见到周唐眼眶凹陷,身体虚弱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要我说,那周唐长得还不如仲先你,你若是进了陛下后宫,肯定比周唐更得宠,我们还用愁什么钱粮。”
“叔父曾在洛阳时与还是扶风公主的陛下交情匪浅,曾私下赞赏陛下文可比相如,智不下邓禹,并多次嘱咐我不可被其表面迷惑,小觑于陛下,我若真伴于陛下身侧,只恐我等谋划之事会被识破。”
“不过,昨天杨姑娘的话让我着实在意。”萧奉表情认真,乔岱看到他要谈正事,也从床上起身。
“据她所言,她前往黄门署北寺狱探监时,赵缨多次嘱咐她道,无需面见陛下,她自会平安归来。”
乔岱听到这话后沉思了一会,“如此看来,陛下的确不会处死赵缨,恐怕不日就要释放赵缨了。”
他又问向萧奉:可陛下与赵缨逢场作戏,难道只是为让大将军以为她二人有隙?”
“恐怕不止如此,梁进早对赵缨怨入骨髓,就算他得知二人有隙,但赵缨只要在洛阳城内,势必被步步紧盯,难以暗中为陛下效力。”
乔岱苦思不得其解“那二人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是为何?”
“你想想赵缨是为何入狱?”
“难道..你是说”
建章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