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

    这个女人想坐我怀里?

    秦文正有些匪夷所思,他望向贺重山,贺重山的目光也很迷茫。秦文正向贺重山使了个眼色,示意这样不妥,让他说话劝劝宝莹。

    贺重山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他打定主意要当宝莹的下属。一个忠诚的下属,不该在意上司行为里的细枝末节。他避开秦文正的目光,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说。

    见状,秦文正只好自己开口了,他指了指将望春抱在怀里的贺重山,说道:“女公子,你坐我前面不妥。”

    “哼!”宝莹冷笑一声,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可她看了看他那张被锅灰涂过,被汗水打湿,被抹得花里胡哨的脸,不屑地说:“你大可放心,这没什么不妥的。让开!”

    “你为什么非得坐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呢?”见宝莹油盐不进,秦文正干脆把话敞开了说。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害怕有追兵从后面追来,在他们背后放冷箭。她坐在后面就会给这个坏人当盔甲、当盾牌、当替死鬼!但是如果坐在前面,就算有人挥刀砍来她也可以扑到马脖子上,大大降低危险。

    这样的实话可不能说给秦文正这个奸猾小人听,但宝莹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光明正大的好理由,只好跟他僵持着。

    两人僵持稍许,就在宝莹寻思要不要认下自己就是贪图他美色这种无稽之谈时,秦文正妥协了。

    秦文正无法,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纠结这种奇怪的事情上。他作为一个大男人,又觉得不管是名声,还是事实上吃亏的都不会是自己,况且这个女郎在他看来也年岁颇小,跟个孩子似的。虽然认识时间很短,但他也看出来了,这女郎脾气古怪,行为举止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他想通了便让出了身前的位置,让宝莹爬了上来。他不自在地扯着缰绳,将她半圈在怀里。四人两骑这才驱马离开。

    ……

    宝莹坐在马上,很快又不舒服了。马鞍上只能坐一个人,自然是秦文正坐了,宝莹勉强挤在前面,被马鞍膈着屁股,很不舒服。

    不舒服的当然不只屁股,她脸上身上都沾了血。脸上虽然勉强洗干净了,可干涸的血混着她的头发结了血痂,衣服上也有大片血迹正在凝固。头发又因为洗脸打湿了,吹着秋风冷飕飕的。再加上坐在马背上颠簸非常,她浑身都难受。

    “你能不能好好坐着,不要乱动?”秦文正不满地问,他断了一条腿骑马本来就很不方便,又为了跟这个女孩保持礼貌的距离,驾马的动作更是艰难。

    “闭嘴!”宝莹暴躁地回应,“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先跑出江夏再说。”

    “先出江夏?!这么远!”宝莹震惊,“我们不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吗?”

    “没那个必要。”

    “……为什么?”

    “因为我们可以一口气跑出江夏。”秦文正说了一句废话。

    宝莹扭着脖子去看身后这个人。

    见她一脸震惊迷茫的样子,秦文正耐心地解释道:“我们有干粮,有水,还有简单的露宿工具……”

    这些东西都是刚才那队骑兵马上自带的。

    “我们不休息吗?”宝莹问。

    “马休息时我们就休息。”

    马高速急行也就大半个时辰,就得慢慢走,或者停下来休息。驿站通常三十里一设,官府加急传递信件时每三十里就得在驿站换一匹马。

    考虑到他们身下的一匹马还驮着两个人,耐力更低,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得休息一次。

    秦文正有点遗憾,思虑不周,刚才该多牵两匹马用来换乘的。

    “……那我怎么洗头洗澡呢?”宝莹问。

    “你为什么要洗头洗澡?”秦文正的声音居然显得很惊奇。

    宝莹耐心解释道:“我头发、衣服上都是血,当然得找个地方洗头洗澡。”

    “……你且忍忍,最多两天我们就能跑出江夏。”

    “两天?!”宝莹失声惊呼,她满身是血,这个男人居然让她忍两天之后再洗澡?

    “我一刻也忍不了了!找个地方投宿!”

    秦文正没理会她,马匹的速度分毫不减。

    “贺重山!找地方投宿!”宝莹冲另外一匹马上的人大吼,“望……春花还晕着呢,得给她找地方休息。”

    “是!”贺重山没有迟疑,干脆地答道。

    “我们在逃命啊?!”秦文正不可置信。

    两人都没理会他。

    贺重山很快拿出了方案:

    “我们不能去郡城,通缉令一旦下发,大城兵多,封锁会很严密。”

    “我们也不能去小镇,小镇虽然没兵马,只有捕快衙役,但人员简单,我们这样子过去太引人注目了。”

    “我们最好的选择是县城,县城里人员相对复杂,管理也不够严格。”

    “好!”宝莹爽快答道,“县城也有不少当铺,我们还可以卖掉那块玉锁将盘缠换了。”

    虽然县城卖掉的价格不如郡城、州府高,但他们一路需要高水平的吃喝拉撒条件,现成的银钱很重要,就不要计较那点差价了。

    “我们在逃命啊?!”秦文正再次重声他们现在的处境。

    两人依旧没理他。

    “好,那下个路口,我们就换条小道。”贺重山说。

    官道有两种规格,州郡之间是最宽三辆马车宽的官道,通往县城的官道一般就两辆马车宽了。有经验的人通过官道的宽度就能知道自己要去的是大城还是小县。

    他们虽然不知道前面的县道通往哪个县,但他们在最宽的官道上,顺着小点的道走,总能走到最近的县城。

    商定完这些,宝莹才分了点注意力给脸色阴沉的秦文正,他对他们不抓紧时间逃命的行为非常不满。

    比起安全,宝莹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自然是将舒适放在了第一位。让她这样子在荒郊野外和马背上生活两三天,还不如让她去死。

    对于安全,她心里想的也是,如果真被江夏的官兵杀到脸上,她就把这个通缉犯丢出去,并坦白自己的身份,她不信那些人真的有狗胆敢杀她。

    但真心话是不能跟这个匪徒说的,万一他狗急跳墙挟持了自己怎么办,她不得不耐心安抚他,向他解释自己的行为。

    “我现在太难受了,我可从来都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宝莹可怜兮兮地,难得善解人意地说:“我知道这样肯定耽误了郎君,郎君若是觉得不安全,不若一个人北上,我将身上现在所有的银钱都给郎君,怎么样?”

    身上的银钱有一部分原本就是这个人的,去掉住宿、看病、买驴等花掉的后只剩几两,但刚才又从死人堆里翻出了几两,加起来也差不多是他身上原本的钱了。

    秦文正脸色依然阴沉,他一个右小腿骨头断了的人,只身一人能往哪里跑?还不如跟死了这三人。这三人中虽然有两个女孩是累赘,但贺重山武艺超群,非常得用。两个累赘虽然麻烦了一些,但勉强也能带着走。

    只是,这个大小姐未免太……无知又刁蛮了一些。她的侍卫看上去也不蠢,却丝毫不规劝她,只一味地听她的命令行事。

    秦文正深吸一口气,往好处想,他们的缺点也是优点。

    虽然这个女孩无知又愚蠢,但反过来她单纯好骗,心性好歹还算善良,品行也过得去,不太像会做出卖人的行径。如此一来,他只要防备着那个武艺高强的侍卫给她灌输对他不利的念头就行。

    ……若是这样的话,他就得想尽办法讨好这个小女郎,让她不要抛下他。

    秦文正一边盯着宝莹的脑袋,发现她居然有两个毛旋!听说头上有两个毛旋的人性格大都桀骜不驯!他一边又在心想,她要是贪图他的外表,愿意为他干任何事……那事情不就简单了很多!

    这小女郎非要坐他前面,他还以为她对自己别有所图。但是她坐上来之后动作也很正常,神态不见羞怯,什么出格的动作也没干。行事更是不听他的建议,自作主张……难以让人琢磨。

    想不通,总之,还是得跟她打好关系。

    秦文正思索到这里,勉强收起了阴沉的脸色,试图让自己和煦一点。这很难,他何时跟这种刁蛮的小丫头打过交道!

    他内心纠结,行为表里不一。他想露出一个好脸色,但实际面容扭曲:“我一个残废之人,全赖女公子帮助才能勉强苟活,自然全听女公子吩咐。刚才是我错了,没有考虑女公子的感受,望女公子原谅我。再说了,我是真的想给女公子的表姐添一笔丰厚的嫁妆,请女公子给我这个机会。”

    “……”宝莹看着他不知道花了多大力气才挤出来的扭曲笑容,和言不由衷的话,不由得又多升起了几分警惕之心。

    一个试图掩盖自己内心真实想法的人一个劲儿地讨好你,自然是想从你这里获得好处。这个人一边想讨好她,一边又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憎恨,不知道是有多恨她。要是抓捕他的官兵真的杀上门来,他不会拉我当垫背吧?

    宝莹这样想着,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心里暗想一定要离他远一点,像这种跟他共骑一匹马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再发生了。

    到了县城里,要么丢下他,要么换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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