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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要在我家待多久?”顾清河维持着主母的体面和威严站在门口对着里面香肩半露的女子问道,她不能失态,她可是四王妃,甚至这桩婚姻都是自己求来的,如今要是弄得狼狈,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那自然是四王爷想要我在府上待多久我就待多久咯!”女人慢条斯理得转过身“四王妃不会连这点气量都没有吧?”这个女人生得极好看,她是西域的异族人,姣好的骨相还有一双含情的眼睛,浅色的瞳孔仿佛会勾走每一个和她对视的人的魂。细细的腰肢舒展开来,像一只吃饱喝足的小猫伸懒腰,然后一脸无辜地看着顾清河。

    “我不明白……”顾清河皱着眉,她只觉得额头上有青筋在跳,但是她却将这份怒气忍了下来“你我曾是好友,为何沦落到这个境地?”

    “啊——原来我也曾是你的好友吗?我怎么不——”

    “大娘子不好了,张嬷嬷和李嬷嬷在厨房打起来了!”赵管家的声音打断了异族少女的话。他匆匆忙忙地行了个礼,语速很快的却吐字清晰“张嬷嬷说采买的油水让李嬷嬷捞走了,李嬷嬷不承认,非说前两天王爷收到的御赐布料被张嬷嬷扯了几尺去做成衣给自己女儿穿……两人抢着抢着就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不是才把她俩分开吗,怎么又吵起来了?”顾清河皱起来的眉头就没有放下过,急匆匆地就从水云间的门口离开赶往后院。

    东家长西家短的,顾清河听了半天才从两人从入府到现在的所有恩怨里挑出关键的信息。就这么一来二去,天色晚到连天上的星星都亮了起来。顾清河揉着眉头回了房间。贴身侍女露陌给她揉起了肩,露陌向来话少,顾清河其实也并不是什么能言善辩的人,加上听着人叽叽喳喳吵了一天,换谁都想要清净一会儿。就这么良久,顾清河才开口“王爷呢?”

    “四王爷回来了。”露陌的答复简洁、明了。

    “回来了怎么没见到人,去哪了?”

    “听到小姐……大娘子您在教训下人就自己用膳,之后就去了水云阁。”露陌好像忽然想到什么突然紧张了起来“那、那个大娘子您……”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慌张?”

    “夫人您还没用膳,我让小厨房将菜热热端上来。”说是迟那时快,露陌一个箭步就冲到门口。

    “等一下。”顾清河叫住了露陌“我不饿,让小厨房做个白粥来我喝两口就好,”顾清河的语气中透露着疲惫。她似乎只是处理了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却感觉比自己小时候练功八个时辰还累。她不禁又叹了口气。她已和四皇子陈默康成亲半年有余,自掀完盖头以后,她就没怎么见过他了。虽然这么大一个王府都叫她一声大娘子,但谁不知道她的丈夫,这个家的一家之主日日宿在水云阁,她这个正式过门的大娘子的房间一次都没进过。

    整个王府似乎都在看她的笑话一般,不是像今日那般两个嬷嬷因为两尺布打起来,就是谁家的请帖送到她面前要她去参加个诗会或者吃个晚宴什么的……她将所有递来的请帖全都婉拒了,顾清河也知道,她现在这个样子去了也是被人看笑话。在家里已经被当笑话看了,再出去只是会徒增烦恼。

    “清河郡主将自己的嫁妆往里填了一匹布,听说那匹布料还是顾大将军从极寒的北境带回来的一批霜华锦,据说用来做成里衣夏天时穿着天气不管多热穿着的人都不会觉得热呢。”甜腻腻又不标准的中原话从美人的嘴里说出来不像阴阳怪气,倒像是在嗔怪“也不知道这百年才一出匹霜华锦换一批皇家每年都有的浮光锦是值还是不值啊。”

    “跟你有什么关系。”顾清河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来了。露陌还没回来,房间里就剩两人,顾清河捏紧了手上的毛笔,指节发白,桌上摊开着一个账本,里面密密麻麻地记着不知道什么帐。

    “这王府是明日要倒了还是四皇子明日就掉脑袋了,要清河郡主用自己的嫁妆去填这个可有可无的窟窿?”阿依慕走进了房间,熟练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起来。

    “胆子这么大,敢在主人家面前说主人家的坏话?这就是你们哈尔罕的规矩?”顾清河似乎是消了气,低头对着桌上的账本又写写画画起来。

    “哈尔罕的没什么规矩,古丽。”阿依慕挑了挑眉“唯一的规矩是——要自由。”

    “不要再叫这个名字了,这里不是草原。”顾清河叹了口气“写信叫你阿耶来接你回去,未过门天天和别人的丈夫厮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我阿耶?”阿依慕的语气中带着震惊和不解“你要我跟我阿耶回去?古丽,你说这话可是当真?!”

    气氛凝滞,顾清河没再回应,直到露陌端着白粥回来站在门口,顾清河才吐出一个字“真。”

    “顾清河!!”阿依慕的音量陡然大了几分。

    “阿依慕小姐!”露陌连忙出声制止“这里是王府。”

    “好哇,好哇!”阿依慕像小猫露出爪牙,左看右看,左看右看一把掀翻了另一张小桌上的茶杯“我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少嫁妆可以往里面填!你等着吧,顾清河,你等着吧!你会后悔的!”说完她气冲冲地撞了露陌的肩膀,然后又因为露陌壮实的体格把自己弄疼了以后龇着牙跑了。

    “叫人来把这些都扫了吧。”顾清河头都大了但她还是继续写着账本。

    “是。”露陌将手上的白粥放下,去招呼人过来打扫碎片。

    “夫人,让阿依慕小姐跟她阿耶回去会不会有点……”露陌等打扫完人都打扫完了以后才开口问道。

    “什么?太过分了?”顾清河揉了揉鼻梁“那她每天留在别人的府上没名没分的就不过分了?”

    露陌闭了嘴,见自家的主子没有想要继续这个话题的打算,于是从身后拿出一封请柬“这是淑贵妃娘娘的请帖,后日的游园赏花会,邀请了不少的达官贵族家的女眷,今日着人来信时还特地说了要和你说声,你作为新妇一定要到场。”

    顾清河整个脑袋埋在了书桌上“我不想去……”

    “那我去替你回绝了?”露陌提出解决方法“就说得了风寒不方便……”

    “还是去吧……”顾清河按住了露陌递过来的请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无所谓了。”

    “要真是这么难办,要不我们还是不要去了?”露陌看着顾清河因着管账几夜没有睡好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担心道。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总听爹娘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会才是女人的战场,以前倒是没打过这样的仗,现在去打打倒也也不错。”顾清河匆匆地咽了两口粥,合上了账本“四爷还是不愿意回我们那里睡吗?”

    “小……夫人,这个时辰爷已经去上朝了。”

    顾清河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去睡会儿,把明天要看的账本整理一下放书房里,睡醒了看。”

    与其说是睡觉,更像是闭目养神。顾清河闭上眼睛时,仿佛能听见陈默康的声音,温柔得像春风,问她刚弄到的伤口痛不痛。她呆呆地看着陈默康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梦里的缘故,她看不清那人的五官,一个人形立在自己面前,挑开了盖头,然后转身直接离开了洞房。

    是厌恶还是什么来着……顾清河想去追,被门槛绊倒,轰的一下似乎是掉进了水里,周遭都是模糊的深蓝色,咕噜噜咕噜噜,她喘不过气来,猛地坐起来刚好对上了推门要叫她起床的露陌的视线。

    “又做噩梦了?”露陌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要不要请太医看看?”

    “不必。”她喝了口水“那时候在军营不也这样?噩梦好,噩梦不让人多睡,比美梦好。”

    其实露陌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既然自家主子是这么说的,那就是这个道理。

    “夫人,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你这么执着去整理王府的账本啊?这里的东西这么多,你这是要整理到何时才是个头啊?”

    顾清河沉默着看着床尾上挂着的两支虎头绣花鞋。她该怎么说出口这个蹩脚的理由,她本是将门之女,只因为他的一句“我不喜欢这么好动的女孩儿。”她便放下了手上舞得虎虎生风的长枪,转而握起了笔学起了她一开始就不爱的管家。父母赞她有了觉悟,不跟着哥哥的屁股后头要上战场守边疆,亲戚夸她开始有了女孩儿的模样,也穿起了罗裙,学会了打扮,不再沙场上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

    女红扎在手上的伤比流矢扎穿的背要值得赞扬,算账写诗画画练出的茧比握枪的茧更加值得喜爱。安静的顾清河才更值得人喜爱,不只是家中的亲戚长辈,更是她心中的少年郎。

    顾清河不知道,为什么挑开她的盖头看见的陈默康是愤懑的,在家是不见踪影的,出门是没有消息的……她为了他抛掉了所有的过去,脱胎换骨般的重铸了一个自己,一个完全符合了他的喜欢的样子站在他的面前,最后得到的却是他的嫌弃和远离。

    凉水拍在她的脸上她才稍微回过了点神来。她已经嫁给自己心悦的少年郎了,她已经比着世间万千不能选择的女子要幸运,更何况这是自己选择来、不,是求来的婚事呢。比起迷茫,经营好这段婚姻才是她该做的事情。

    跨进书房,那个黑皮小猫早就摊在太师椅上没个正型,看到她来了立刻跳了起来坐好。

    “这么早来?”

    “早什么?早就日上三竿了!你是懒鬼。”阿依慕的中原话表达不是很好,但骂人的话倒是学得很快。

    “昨晚四爷宿在水云阁了?”顾清河无视了她,坐回了自己的桌前,随手拿上一本便翻开查看。

    “嗯,是啊,宿在水云阁了。”阿依慕懒懒地玩着自己身上的饰品。

    “你也不想回你阿耶那里,王爷又这么喜欢你,那不然纳你做贵妾进来好了?”

    “不要。”阿依慕摇头,耳饰发饰发出叮叮当的声音“中原男人、最闷。”

    “那你想怎么样?”顾清河抬头看着她拿手指甲一颗颗地掰着身上的珍珠数着数。

    “我才不要你管,我想要怎样就是我的事,哼。”阿依慕敷衍道。

    “阿依慕.热拉提。”

    忽然被叫全名的阿依慕被吓得一激灵缩到了凳子上“干、干嘛?”

    顾清河眯着眼睛盯着她半晌“你是不是,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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