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河只是出现在了席位上就引来了一阵窃窃私语。其实要不她们动作小一点呢?受人关注也是正常的,那些年追着陈默康要他娶自己的故事传遍了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顾大将军的女儿死追着四皇子不放,就连四皇子闭门不出她也要翻墙进去与他见面。翻个墙而已,她觉得倒是没什么事,刀山火海她哪里没去过,区区一堵小墙……
“大娘子,那个就是余落晚。”顺着露陌的视线看过去,一张称得上漂亮的脸蛋,但比起漂亮她更想用一个更加恰当的词……顾清河平时只读兵法,这要她形容起别人的长相了,她又一时间想不到什么词来。
余落晚是跟在淑贵妃身后出现的,人群自然也因此活动了起来,妇人们陆陆续续站了起来,向贵妃娘娘行礼。
“啊……”露陌不小心地就露出了嫌弃的面色和语气“这个余落晚不会是故意的吧?”
“怎么了?”顾清河没怎么注意其他人,她只上下打量周围的环境,这个亭子的房檐很宽,要是在这里站两个刺客,现在跳下去刺杀贵妃一定能成功。要这么做的话,她要立刻起身,手边只有这个矮桌和坐垫……嘶……直接丢过去能挡刀还是扑过去比较……
“这个余落晚怎么穿了和你一样的衣服?”
“啊?”顾清河这才注意到余落晚身上和自己穿着一模一样的襦裙“那她眼光挺好的,这条裙子很难买的。”
“说得也是。”露陌接了一句。
“平时只跟我嚷嚷这里莲花池容易藏刺客,怎么这会儿注意到了人家穿什么了?”顾清河打趣这个跟自己想法总是相似的女孩儿。
“这……”露陌也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她刚刚还在想如果给她一张弓能不能从她们在的位置射到亭子外面的鸟时就脱口而出了。
贵妃逐渐也靠近了,顾清河刚行了个礼,就想起来自己的礼摆错成了武将的姿势,身形顿了顿才行完了礼。
“这不是会吗?”贵妃的语调平平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声音轻轻的,一句话似乎只有场上的四人才能听见。
顾清河听不懂个所以然,但大概说的还是她行错礼的事。她只是低声应了下来,随后默默地退到一边。她和贵妃虽然是婆媳,但两人就像陌生人一般不熟。
赏花宴也算是开始了,随着音乐声响起的还有纷纷的议论声。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在议论些什么。余落晚站在贵妃身边又是说笑又是伺候茶水的,她俩看起来倒更像婆媳,那边快要睡着的没有在赏花的顾清河倒像个无关紧要的人。
“大娘子、大娘子。”露陌在顾清河身后忍不住提醒“有人来了。”
余落晚正端着一个酒杯笑意盈盈地走过来,顾清河也拿起了桌上的酒杯,两人对上视线,余落晚开了口“四王妃,这次赏花宴可合心意。”
“还行。”顾清河觉得花开成什么样都是好看的,没有什么特别之说。
“虽说这园中开得最好看最香的是菊花,但要说泡酒好喝的还是桂花,这是我亲手酿的的桂花酒,也是得了贵妃娘娘的盛赞和允许后特做此次赏花宴的酒,不知道四王妃喜不喜欢。”
“喝了,甜的,还可以。”顾清河从前喝的都是烈的,到喉咙里是辣的,到胃里是热的。她不是贪杯的人,只是边疆冬日寒冷,喝下去全身都暖,比多穿衣服都有用。
余落晚没有得到任何反应,敬酒的手定在空中,身子也定格在微微前倾的姿势,若是要看对面人的表情就要抬头,她倒是合乎礼仪的没有抬头只是余光能瞥见顾清河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微微侧身用手撑着脑袋上。
“桂花酒是香甜,但着实没有什么新意,喝起来还有一股土味,你觉得呢?”顾清河侧过头,微微直了直身子,凑到了余落晚的脸前。余落晚被这忽然的举动吓得跌落了手中的酒杯,还飘着两片桂花花瓣的酒这么倒到了顾清河的身上。
“奴才该死!”余落晚立刻跪在地上,整个人伏在上“奴才该死,四王妃请恕罪。”
顾清河倒没有发难,衣服湿了点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她瞥了眼后面看着的贵妃。贵妃似乎不愿多说,只是抬抬手道“那你带四王妃去更衣吧。”
“只是酒打湿了衣服,没有……”
“四王妃,这边请。”趴在地上的余落晚大声地打断了顾清河的发言,退了两步到了亭外,躬身候着。
淑贵妃是当朝皇上最爱的妃子之一,只一句想赏花,这一园的花就送来了颐和宫。秋日里会开的花开满了各处,假山重重叠叠,风景明明暗暗,一路弯弯绕绕终于到了一处僻静的宫殿。
“这里有几身和四王妃身型差不多的衣服,烦请四王妃挑一套……”像是早有准备那般,余落晚从房间里拿出了两三套衣服放在顾清河面前。
“这套吧。”顾清河选了套最素净的一套衣服走到了屏风后准备更衣。
一跟带子四个孔,露陌看着这身衣服和顾清河大眼瞪小眼。“咳咳,我来给四王妃更衣吧。”余落晚的声音适时的响起。露陌看向顾清河,后者则是点点头,示意她只在门口守着就行。
余落晚的手指又长又直,带子在她手上灵巧地穿过了每一个孔,拉到适当的位置再打上一个利落的结。
“看样子早有准备啊。”顾清河看着身前埋头给自己整理衣裙的女人说道。
“如果我说一会儿我们出去的时候你还要把我推入池塘,然后被四王爷救起,并且责备你,也是早就知道的,你会怎么想?”余落晚的语气似乎实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像秋天桂花会开,人饿了就会想吃东西一样平常又理所当然。
“为什么我要推你进池塘?”
“或许是因为气恼于我和四王爷之间的关系?”
“你与四王爷又是什么关系呢?”顾清河捏着余落晚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他为什么这么着迷于你?”
“咚。”的一声,门被什么东西撞开了,有东西飞了出去。等附近的下人们看清楚滚出来的是个人的时候顾清河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我劝你最好早点收了这个念想,只要我一日还是四王妃,你就永远别想进这个门。”她一把将余落晚从地上拎了起来,推搡着到了池塘边,一脚朝着人的胸口踹去,只听“噗通”一声,余落晚砸进了水里。
“我看谁敢救。”顾清河的嗓音是从军中喊话练出来的,声音洪亮连空气都震了震。所有洒扫的宫人们吓得都不敢抬头,只敢埋头扫地。余落晚还在水里扑腾挣扎,顾清河只给了露陌一个眼神,自己则是直接离开了颐和宫。
出了颐和宫朝西,再过两个小的宫殿,再朝北走,宫殿从奢华逐渐走向荒凉。冷宫就在这个角落逐渐被破旧和荒凉给吞没。一处宫门已然将朱红掉得不剩多少。门口还守着两个打盹的侍卫。见到有人来才提起一些精神来。上下打量了驻足观望的来人,一身素净,头饰也不尽华丽,再看看脸,不怎么施粉黛的脸虽然好看,但却面生。看身段倒是像迷路误入冷宫的官眷。
“夫人,可否是迷路了?这里往南走再向东才是颐和宫。”其中一人说道。
“这里是冷宫?”顾清河只是自顾自地问道。
“这里离冷宫还有些距离。”另一个侍卫回道“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夫人离开。”
“此处是什么宫殿,可有名字?”顾清河没有离开,反而走进了两步想要靠近看看积灰的牌匾。
“此处为瑞云宫。”矮个叫李九的侍从回答道“夫人还请留步,不可再向前。”
破败的门防不住风,顾清河走近时刮起了一阵风吹响一阵啸叫。她被拦在了离殿门五步外,看不见什么东西被瞒在了殿里。
“此处可住着什么人?”顾清河没有继续往前,只是想起了一些曾经听过的皇家秘闻。
“夫人,请离开。”高个叫沈言的侍从没有回答,也一个眼神制住了要开口的李九。
“行。”顾清河退后了两步“我不去颐和宫,去宁和宫是往哪边走?”
“宁和宫沿着这条路往南走就能到。”李九给她指了指方向。顾清河掏了两贯钱递给李九“多谢指路,二位当差辛苦。还请拿去买点小酒解解闷。就是可否别和旁人提起我这不识路的毛病 ,一会儿该招人笑话。”
沈言看到两贯钱脸色立马缓和了,连语气都好了不少“自然可以,我们只当今日没有见过夫人。”
“多谢多谢。”顾清河刚没走两步,两人就猫到了一边开始分起钱来。丝毫没注意顾清河拐进了瑞云宫的后墙。
后墙有一处稍矮一点的地方,顾清河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后翻过了矮墙落到了院内。
院内很是荒凉,比起颐和宫的奢华宽敞,瑞云宫则是一片灰扑扑的死寂。
“你是谁?”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小孩儿手里还拿着一根笔直的干枯树枝。顾清河上下扫视了一下这个男孩,他的脚上还拴着一根链子,链子延伸进了破败的房子里,看不见拴在何处。
“我是谁?”顾清河盯着小孩儿通红似乎要泣血的眼睛“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叫我一声……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