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五一连休，今年的五月初收获了八天大长假。在林乔的强烈要求下，林冠霆和乔雪薇的旅行计划搁浅，一家人踏踏实实在家度假。

    放假第一天一大早，乔雪薇就神秘兮兮抱着一只巨大的泡沫保温箱，给林乔出题：

    “乔乔，草原上有一群羊，来了一只狼，打一个水果！”

    “……杨（羊）梅（没）？”

    “好聪明啊乔乔！”伴随着乔雪薇哼唱的“当当当当”配乐，泡沫盒打开，“你姑姑又给咱们寄杨梅了，刚才我偷偷尝了一颗，可甜了！”

    林乔脸上十分真诚地牵起一抹惊喜笑容。

    每年五一都是一箱新鲜杨梅，用同一道谜语让她猜，乔雪薇对此乐此不疲。林乔实在不感兴趣，但为了不让乔雪薇失望，她依然选择配合演出。

    乔雪薇蹲在地上分装杨梅，打包到第三袋的时候，突然想起：

    “乔乔，你要不要给小叶送一些过去？可好吃了！”

    “所以，”林乔端着那只硕大的泡沫保温箱，站在101室门外，“草原上有一群羊，来了一只狼，打一个水果。”

    叶知晓不忍戳破她的小心思，思考片刻，试探道：

    “杨梅。”

    林乔适时打开泡沫箱，颗颗圆润饱满的杨梅铺满其中，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很重。”

    她没意识到自己仅用两个字就撒了个娇。

    叶知晓强压着涌上心头的悸动和不断上扬的嘴角，从她手中接过那箱杨梅，侧身将她让进门。

    外婆正睡午觉，林乔没走进去打扰。

    她站在厨房外，看叶知晓动作麻利地取出部分杨梅冲洗干净，又放在一个不锈钢小碗里泡上，然后跟着他回了那个没有窗的小房间。

    屋内老旧的电扇嗡嗡作响，行将就木缓缓摇头，为这阵略显尴尬的沉默送上丝丝清凉。

    林乔临时要来，到小区外才发消息，叶知晓来不及换身衣服。他穿着一件旧而干净的浅色短袖，搭配洗得有点褪色的休闲裤。大抵是怕热的缘故，裤腿整齐挽到膝盖处，把长裤简易改装成了短裤。脚上踩着一双白色的运动拖鞋，品牌标中间多了个字母，大概率为9.9包邮款。

    名为“喜欢”的滤镜作祟，林乔觉得他这个造型也挺帅的。

    而且显得本就高挑的身材更挺拔了，双腿愈发修长。

    林乔必须承认，她不仅是林冠霆口中的“颜控”，面对叶知晓这个“人间腿精”的时候，也成了不折不扣的“腿控”。

    美中不足，他右腿脚踝处还是有点肿，手术伤疤附近有淡青的淤血。

    “怎么又肿了？”

    林乔皱起眉头。

    叶知晓察觉到她灼烫的视线正直勾勾盯着他的腿，右脚不自觉向后躲了躲。

    “你怎么上来就看腿。”

    他开了个自以为不错的玩笑。

    继而从林乔严肃的表情判断，这个玩笑其实并不好笑。

    他带点儿心虚低头盯着地板，嘴上老实交代：

    “训练摔了一下。”

    林乔继续问：

    “之前给你那盒止痛贴还有吗？”

    叶知晓尚未想好如何遮掩他根本没拆封的事实，林乔的目光就精准锁定了书架上那盒贴膏。

    “不是说用了吗，”她话里带着埋怨，“都没打开。”

    叶知晓借身高优势，胳膊直接越过她头顶，将贴膏从书柜上取下来：

    “别人送的礼物很珍贵，不能轻易用。”

    他拉开书柜抽屉，正要收进去，不料林乔先他一步从抽屉里拿出剪刀，一下就戳破了包装盒。

    “小心手。”

    叶知晓急得喊了一句。

    被她质问没急，看她拿剪子乱戳的时候急了。

    毕竟有打鸡蛋都能碎手里的前车之鉴，他不得不担心林乔会伤到她自己。

    见他好像生气了，林乔乖乖把剪子放了回去。

    “你坐下。”

    语气却还是强硬的。

    叶知晓站着没动，林乔抬起头，沉静双眸毫不退让注视着他。

    两人僵持不到十秒，叶知晓朝旁边挪了一步，坐在了床边。

    不是认输，他如是说服自己，站累了而已。

    林乔没搭理他，继续徒手拆止痛贴的外包装盒。

    “我的东西，不问我就拆了？”

    叶知晓说完，林乔停下手中动作，又像刚才那样静静看着他。

    不多时，就喜提他混着无奈笑意的三个字：

    “拆得好。”

    林乔绷不住也笑出声，理直气壮回道：

    “谢谢夸奖。”

    一盒六贴，林乔挑了一片最顺眼的撕开。

    叶知晓自知拗不过，抬腿踩在床沿，给她找了最方便下手的角度。

    林乔对运动损伤的全部了解来自于网页搜索，更未曾照顾过病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操作。她观察一番后，果然决定依照给手机贴膜的方式把这片止痛贴裹上去。

    她贴得很慢，每一毫米都格外认真仔细。

    指尖隔着止痛贴拂过叶知晓的脚踝，带起一阵麻痒触感，他不受控制地绷紧了肌肉，在本就闷热的房间里愈发觉得燥意翻覆。他喉咙发干，喉结伴随吞口水微微滚动，汗水成股缘脖颈流下，湿了衣领。

    他屏住呼吸，心里仅剩一个念头——

    所以，她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好不容易贴完，叶知晓终于暗暗松一口气。

    但林乔似乎并不罢休。

    她抚平贴膏上的皱褶，拇指轻压在淤血的地方按揉了一下。

    叶知晓触电般躲开，一张脸涨得通红。

    “弄疼你了吗？”

    林乔也吓得缩回手。

    叶知晓第一次从她语声中听出非常明显的慌乱。

    他避开她关切目光，撑在床上的手反复摩挲着床单，声音比往常低哑半分：

    “洁癖治好了？”

    林乔一怔。

    刚刚某一瞬间，她的确忘了洁癖这回事。

    那就只能是因为——

    “叶知晓，”她坦荡望向他，温柔而诚恳，“你不一样。”

    嘎啦啦。

    那台苟延残喘的电扇在转到第十圈时终于罢工。

    唯一一盏光影惨白的吸顶灯紧随其后，闪烁几下，骤然熄灭。

    房间陷入黑夜般的昏暗，只有门和地面之间的缝隙透进来微弱的光亮。

    停电了。

    老楼总是这样，夏天开空调的居民多，耗电量大，就容易跳闸。

    “我出去看看。”

    叶知晓随手抓起手机，逃也似的快步走出门。

    林乔没追过去。

    她还在回忆灯光熄灭的前一秒，叶知晓在听到她说出那四个字的刹那，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