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裹挟着雏菊的淡香漫入教室,白昭昭站在门口,阳光在她睫毛上碎成细小的光点。这是今年转学的第三所学校,她下意识摸了摸藏在衣领下的护身符,檀木珠子已经被体温焐得微热。
"新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吧。"班主任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传来。
白昭昭抬起眼睑,视线扫过教室。四十张陌生面孔像突然静默的琴键,在午后阳光里泛着苍白的光泽。她抿了抿嘴唇:"白昭昭。"三个字轻得像飘落的樱花,还未落地就被风扇搅碎。
"靠窗倒数第二排。"班主任的指尖划过空气,在某个瞬间突然颤抖了一下。
话落下坠地的刹那,教室后排传来书本翻动的沙响。白昭昭走向那个被阳光浸泡的座位,帆布鞋踩过旧地板时发出幽微的呻吟。邻座的课桌干净得近乎诡异,木质纹理在光线下像流动的血管,桌角刻着几道褪色的划痕,像某种未破译的密码。
她刚放下书包,一本《飞鸟集》突然滑到面前。书页自动翻到第49页,铅笔勾画的诗句还带着薄荷的凉意:"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待得久了。"
"别碰。"
声音像冰锥刺破阳光。白昭昭转头看见少年苍白的侧脸,他睫毛垂落的弧度让人想起垂死的天鹅。藏青色校服领口露出半截锁骨,上面缀着颗朱砂痣,像雪地里的一滴血。
"我还没......"她的辩解被上课铃切断。铃声空洞地回荡着,仿佛从很远的水底传来。
整节数学课,白昭昭的余光里都是萧晚握笔的手。他的手指修长得像中世纪油画里的天使,指甲却泛着不健康的青灰。当老师写下第三个公式时,她看见他的自动铅笔在没有触碰的情况下,在笔记本上勾出完美的抛物线。
"第17题。"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陈年积雪的重量。
白昭昭怔住,发现自己的练习册正翻到那道未解的几何题。更可怕的是,她看见萧晚的影子在阳光下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锡纸。
课间操时,所有人都像退潮般涌向操场。白昭昭故意放慢动作,透过窗户看见萧晚独自留在教室。他的身影在空荡的教室里产生某种光学畸变,就像隔着燃烧的火焰观察景物。当一片梧桐叶飘落在他的课桌上时,竟然直接穿过了他的掌心。
"你不去操场?"她站在门口问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抖。
萧晚转过头,阳光从他身体里穿透过来,在墙上投下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轮廓。"我讨厌太阳。"他说话时,窗台上的多肉植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下午的物理课,白昭昭的橡皮第三次滚过课桌中线。这次她亲眼看着它停在萧晚的英文词典上,词典封面用烫金字体印着出版日期:2018年。而现在是2023年。
"还给我。"她伸手去够,指尖突然传来刺骨的寒意。萧晚的袖口掠过她的手背,那一瞬间她看见他手腕内侧的淤青——不是普通的伤痕,而是一个完整的手印形状,像是被人从高楼拽落时留下的印记。
放学铃响起时,天空突然下起太阳雨。萧晚收拾书包的动作优雅得像在完成某种仪式,他把《飞鸟集》塞进抽屉的瞬间,白昭昭瞥见内页用红笔写着:"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时间。"
"明天见。"他说这话时没有看她,声音却像蛛丝般黏在她的耳膜上。
白昭昭在走廊拐角处停住。雨幕中,她看见萧晚站在天台边缘,雨水径直穿过他的身体落在地上。而更让她血液凝固的是,在积水的倒影里,那个位置根本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