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完王老师的电话，许楠重新打开乔教授的对话框。
“乔教授，您的个人介绍和报告题目发给我。”
删掉删掉，这语气仿佛在猛踹乔教授办公室的门。
“乔教授您好，感谢您参加……，请你今日完成信息填报……”
不行不行，给自己的直属上司发送制式信息，感觉工作很没走心。
纠结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在扯掉不计其数的头发之后，许楠终于编辑好了自认为最不卑不亢的信息发送过去，附带着也把需要填写的模板表格一并发送了。
到底有什么难的嘛，一点都不难。
然后她擦了擦手心的汗……
因为大部分的专家都已经确定了，信息变动得很少，她这个“人型表格”的作用终于不那么明显，临近会期，反而没有会务组其他老师那么忙碌。
啊，如果不用联系乔教授，今天将是多么美好的一天。
可惜因为还有这么个巨大的不确定因素在，每次手机响起，许楠都会莫名紧张，心跳加速，需要平复好情绪，做好无数种乔教授刁难的应对措施，然后再拿起电话。
她如此循环往复地接起了不知多少个骚扰电话和广告推送。
真的，好心累……
许楠忍不住和付晴晴吐槽：“他为什么不回复我？”
付晴晴估计在电话那头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很正常吗？大学老师应该是要上课的吧，或者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你这个事情优先级有那么高吗？”
“话是这样说，可是他为什么不回复我？”
一个坏笑表情包甩了过来：“你现在特别像和男朋友吵架冷战之后，等着对方主动来哄你的恋爱脑。”
许楠恨恨地放下手机，看吧，就算是闺蜜也没办法体会自己此刻的煎熬。
对话提示此刻又响起来，保准是晴子又要说些不着四六的话。
好好好，那就互相伤害吧，许楠坏笑着拿起手机，打算让晴子如实坦白和江野之间的二三事。
等看清发信息的人，她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乔教授果然是自己命运里不可或缺的劫难，她心理建设了那么长时间，他却偏偏在自己最没准备的时候发来信息。
不过想象中的刁难一点没有，表格被工工整整地填好，甚至有格式不对的地方也作了纠正。接下来只要一键转发给王老师即可。
好像心里有一个结“啪”地一声解开了，许楠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她重新确定好信息都已收集完毕，正打算转发，乔教授的对话框又更新了一句话：
“有时间过来取你的电脑，我不在就直接进。”
随后又发了一串数字。
这不会是……
正好临近下班，许楠打算去试一试自己的猜测。她跑到乔教授的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几下门。
千万别开门，千万别开门。
非常好，十秒之内没人应答，说明她不用面对乔教授的冷脸。
许楠颤抖地在电子门锁上按下了乔教授刚刚给她发一串数字。
“滴”，门锁应声而开。
两次在乔教授的办公室里的经历都不是特别美好，此刻故地重游难免有些紧张。
屋里有些昏暗，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柑橘香，混合着纸张的气息。只是长时间没有通风，略有些憋闷。
许楠打开灯，一眼就看到还放在茶几上留给自己的电脑，还有仍然散落在沙发附近地上的那堆杂乱的资料……
想起胃疼的那个下午，她忍着胃疼躺在这张沙发上，沉沉地睡的那一觉……
许楠轻叹一口气。
不管是不是能继续留下来工作，乔教授好歹都算救过自己一命，此刻也算有个小小的报答机会。
门窗都打开通着风，她开始蹲下整理资料。
书籍一堆，杂志一堆，能分辨出信息的打印文件一堆，鬼画符一样的演算纸又是一堆。
之前没有仔细观察过乔教授的书架，此刻静下心来再看，会发现乔教授对于书籍的分类十分有趣。
以为会是按主题分，或者按照书名首字母分，或者按照大小分，再或者按照颜色渐变分。
结果研究了好半天发现竟然是按照作者的首字母排序。
果然天才的脑回路都不是太正常。
找到规律就好说，许楠按照规律将书籍一一整理进书架，又将杂志和打印文件放在书架上专门的区域。
最后鬼画符一样的演算纸让她犯了难。
也不知道哪张纸上潦草记录的几个字日后会有大用，就会……，成为……
许楠无奈地笑了笑，原来自己还是对课题组到底是做什么的知之甚少，难怪乔教授处处看自己不顺眼。
她找来一个空纸袋，把所有草稿纸一股脑地装了进去，蹲放在书架的最角落处。
“真不错，我还是有点用处的。”许楠得意地想。
她站起身。
下一秒，许楠就听见“嘭”的一声，头上传来剧痛。
“哎呦！”她下意识地捂住头顶。
电光火石之间，她回忆起自己头顶上方还有正开着的通风窗户。
“果然人不能得意忘形，最好连得意的想法都不要有。”在因剧痛眩晕而即将摔倒的瞬间，许楠如是想。
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她的腰。
大概是许楠摔倒的力度太大，这双手没能完全控制住她摔倒的趋势。许楠随即倚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心跳声。
许楠抬起头，辨认出大概应该是乔教授吧。不过也不是很确定，因为毕竟从这个角度观察乔教授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还真是头一回。
乔教授的目光落在许楠头顶，神色中满是担忧。
是怕撞坏了讹上他吗？
许楠忍着头顶还未消散的疼痛，赶紧站直了身体。
乔教授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别动。”
环着她的大手改为按在她的头顶受伤处，手掌的温热传来。
她的脸也开始发烫。
不知道是因为头顶的疼痛还是别的什么。
乔宇看着小助理红红的脸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此刻躲闪着，一时有些恍惚。
还好开着的窗户外吹进一股初冬的凉风，才让他恢复了理智。
他扶着懵懵的小助理坐到自己的办公椅上坐好，转身从椅子后头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冷藏的矿泉水，小心地放在小助理头顶。
“嘶……”应该是温度太低，小助理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以后小心些。”虽然语气轻柔，但乔宇拿着水瓶的手却没有收走，另一只手还把住了试图躲闪的某人的脑袋，“怎么每次到我的办公室都受伤。”
此刻头顶凉凉的，一抽一抽的疼痛缓解了不少。乔教授的另一只温热的手又按在她的脑门上。
一个脑袋两种温度，竟然都十分受用。许楠晕陶陶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估计是八字不合，命里相克。”
站在她身边高大的身形明显一滞。
呵，刚才撞脑袋的力道再大点就好了，肉身飞升总好过社会性飞升。许楠如是想。
“看来是没什么事了。”乔教授的手突然抽走，许楠慌慌张张地抬手扶住了水瓶。
“那我下班了，乔教授。”
“嗯。”
小助理举着水瓶站起身来，很好，非常矫健，应该没什么大碍。
不过实在是过于毛躁，转身又撞上了站在旁边的乔宇。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她好像终于找到了出办公室的路。
结果乔宇看着她跑到门口又折返回来，头顶的水瓶此刻拿在手里，好像要还给他，放在办公桌边又觉不妥，巴巴地用眼神向他求助。
和她微信头像上那只仓鼠一模一样。
乔宇坐回椅子上，十分无奈，“拿走。”
小助理忙不迭点头，走到门口再次折返。
这回是拿电脑。
等办公室终于安静下来，乔宇才彻底松口气。
他望着窗外初冬的暮色，想起刚才那一幕幕，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笑意。
新电脑就是好用，巨大的信息表处理得飞快。这就显得许楠工作量不是那么饱和。
在会议开始前的最后两天，刘院长终于注意到这点，委派许楠全权负责会议当天的签到工作。
几百人的会议不是开玩笑的，许楠一时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还有好几位负责联络的老师一起配合。王晓盼也被安排在了签到处，她安慰许楠：“提前打印好签到表，咱们几个一人一类，出不了什么错。”
“来参会的专家素质都很高的”，另一位配合签到的老师也在旁边附和，“你就把自己当做前台，或者地勤，穿得职业一些，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许楠点头如捣蒜。多好的前辈们啊，将自己的工作经验倾囊相授。看来那些狗血职场电视剧并不是很真实嘛。
其他准备工作都好说，“穿得职业一些”这一项反而不是很好解决。许楠平时穿衣服比较随意，T恤加牛仔裤是标配，哪件衣服都和职业装不搭边。
不过这不是还有一位智囊团在嘛，她随即给付晴晴发去信息：“晴子，你大概几点回家，有事相求，必有重谢。”
结果直到晚上十点也没等到回复。
最近付晴晴天天回家都很晚，有时候许楠都已经睡下了她还没回来，问起来她就说加班，神秘得很。
许楠一向有早睡的习惯，十点之后基本上就无法“开机”了。为了多等一会，只好强行给自己灌下一杯咖啡。
咖啡的苦涩在舌尖漫延，许楠感觉自己眼皮愈发沉重。她靠在沙发上，看着手机上跳动的画面，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直到听到防盗门开锁的声音，许楠才瞪着无神的眼睛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晴子。
还有江野。
许楠盯着鸡窝头，楞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