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风波起

    光启六年的冬天来的比往年早了些。

    往年还应秋高气爽的的天,现如今,已被茫茫雪粒所替代。

    不过一日宫城便被雪所笼盖,红墙之上皆是白雪。

    林鹤在坤宁宫内闭眼沉思,隔着内室的厚重帘子她依然可以听见外头宫人的窃窃交谈。

    “陛下,今日早朝说要嫁公主和亲,你知不知道。”

    “我刚从外头来听他们说了,好像是外邦人一直扰乱边境,但是现如今国库尚支撑不起动兵,听说上头想要嫁公主和亲”。

    一边说一边偷偷用手指向上指了指。

    “是啊,我也听说了,我和承前殿的洒扫小太监认识,听他说,陛下想嫁长元公主。”

    “长元公主?那位可是陛下与皇后的嫡长公主,怎舍得将她送去外邦。”

    “你又不是不知陛下不喜娘娘,加上于美人……唉。”

    隔着帘子两人的窃窃私语依旧传入内室人耳中,本见娘娘没说什么的初荷试图无视,听及此也不由大声怒喝:你们在乱嚼什么舌根,你们有几条命敢乱说国事。”

    外头本在窃窃私语的两人突然安静下来。

    “娘娘绕命,奴婢只是…”两个人急急下跪,匆匆辩解。

    初荷瞪着她们道:“你们几条命,敢在私下议论皇后和圣上。”她的声音严肃中带着几丝焦躁,虽然是向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丫鬟,眼神却是止不住的看向那个静坐在榻上的人。

    见榻上人没有反应,正欲抬手给两人点教训,两个小宫女不住的磕头,发出声响,额前红了一片。

    榻上的人闭着眼淡淡开口:“好了初荷,让他们出去吧。”

    初荷见状压低声音对着地上的丫鬟道:娘娘仁慈,绕你们一回,你们最好紧着点皮,小心下回遇到别的贵人命都没了,行了出去守着。”

    两个宫女匆匆磕头:“多谢娘娘,娘娘万福。”后匆忙爬起利索的窜出内室。

    初荷向榻边走去,金丝云纹榻上的正是如今大兴的开国皇后,只见她撑手倚在榻上,青丝垂落于胸前,一身素裙显的简朴至极,那眉目间依稀露出一丝倦意。

    如若不是刚刚出声,初荷还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初荷立在榻前声音夹带着一丝急躁道:“娘娘,现如今要怎么办才好,前头的人刚传回的消息,外邦人求取我朝贵女,陛下如今欲将公主送与,公主千金之躯怎能去那种蛮夷之地啊,娘娘。”

    林鹤缓缓直起身子,低声道:“急有什么用,能让陛下换主意吗?陛下可有确切说要将嫁长元。”

    说罢端起桌上的白瓷贴花环直杯轻抿了一口,对着初荷招手到:这茶有些凉了换一盏来。”

    初荷忙上前接过,“定是外头那两个宫人偷懒来的,我定要好好罚他们,都是新入宫的宫人还没规矩。”

    一边说一边给林鹤敲着腿,以免她盘坐使得腿发麻,一边道:“陛下还未确切表明说送长元公主,不过是前朝早朝提起和亲一事人选,前头的人说是有人提议将公主送去以示重视,好不与外邦发生战乱。”

    林鹤眸色瞬间冷下来:“所以便要牺牲我的女儿,是谁提起的长元公主。”

    她的眼中看不出丝毫情绪,可是绷直的指尖泄露了她的情绪。

    “百官只是提议送公主和亲,并没有说长元公主,是于将军提议嫁公主,以示我朝重视可免战乱,如今适宜的人选只有您的公主,其余的公主年纪都太小。”

    初荷一边说一边偷瞄林鹤的神情,“然后下朝后宫里那位就去找陛下了,娘娘,我们现在要怎么办,那位怕是和陛下说了什么。”

    林鹤垂着眸子看不出眼底情绪,只是握着直杯的手指,随着话语不断落下绷紧,显露了她的不平静。

    良久后开口道:“好一个于家人,可真是好啊,拿纸笔过来。”

    初荷迅速寻出纸笔端到了塌上桌上,嘴里还在一边念叨:“娘娘不若让林国公去求求陛下,他是开国功臣,您与陛下是患难夫妻,陛下念在往日情分定舍不得公主送去蛮夷。”

    林鹤听到只是轻笑一声,一边拿着初荷递上来的笔,一边看向她。

    “若是陛下真重感情,可会偏疼于氏,而全然不顾正宫颜面,若不是我身后是林家,是开国功臣,他不能寒了功臣心,你觉得我若不是林家女,还能在这个后位上吗?我们那位陛下可是个冷心的,他要我来安稳功臣,否则我这个皇后早就做到头了。”

    初荷一边磨墨一边道:“可是您没犯过错,您还有位皇子,您陪陛下起义到如今,陛下不会这样的。”

    林鹤闻言只是勾了勾唇,手不停的在纸上书写。

    自己出身世家,本可以一生安乐,却因父亲在宴会上见到还是地方官的江临,觉得江临日后会有一番成就。

    不顾她与母亲反对将她下嫁还是寒门的江临。

    自己嫁给他没多久,他便与旧情人原氏有染,没多久原氏诞下一子。

    恰遇天下大乱,他舍弃家业一人躲避纷乱不知所踪。

    徒留自己一人守家,上要孝顺父母,下要照顾一双儿女。

    过了没两年天下大乱,江临欲成一番事业,自己为他造势,在他斩蛇后入山中躲避衙役追捕,自己非但没有离开,反而为他送粮食,说是他身上有云气使得自己找得到他,而也正是自己这一番说辞使得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跟随江临。

    而在江临于乱世中争夺天下,是自己在后方为他做各种准备,自己为了他蹲牢,沦为囚徒,当自己千辛万苦回到他身边,他身旁早已有了美人相伴醉生梦死,全然忘记自己这个糟糠之妻,见到自己时大惊下脱口而出的:你竟还活着!

    自己回到他身边后本想着守着一双儿女,谁料到他们却不肯这样放过自己。

    自己本不欲相争,可是谁奈他们步步紧逼,本以为自己不争便可度过,可是江临这几年欲发过分,自己什么都可以忍,但任何人都不要想动自己的儿女。

    “娘娘?”初荷见林鹤对着桌上的书信发呆,以为她出神了。

    林鹤思绪回笼,将桌上的书信折起,收好递给了初荷,“让人悄悄送到王相府上,不要声张,别惊动任何人,告诉父亲这件事家里不要插手,以免陛下起了疑心,这两年陛下对功臣越发小心了。”

    初荷接过林鹤手上的书信说道:我这就派人去。”

    “你去处理,然后让初莲进来。”林鹤一边说一边向后靠在紫金凤枕上。

    初荷出去没多久,外头便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内室的帘子便被掀开。

    帘外赫然是一位穿着深灰色夹袄的宫女,宫女快步走进,行了礼后道:“娘娘,初荷说您唤我。”

    林鹤偏头看向窗外,应道:“来帮我梳妆,待会随要去见陛下。”说罢看向窗外,木格窗外中的天显的那般小,透着窗看雾蒙蒙的一层,只有远处珍禽司的鹰从格子外的天空略过,慢慢不见踪影。

    这窗困不住它们,却困得住自己的一生。

    没过多久初莲便出声道:“娘娘好了。”

    说罢举着黄铜金丝云镜让林鹤看看,镜中人面上浅浅扑了层粉,并没有多添几丝颜色,头发上挽起簪了根白玉莲花簪,镜中人虽面带笑容,可是眸底深处冷淡至极。

    “去将深色那件外裳取来给我换上”林鹤转头吩咐道。

    “娘娘,如今天寒,那件衣裳怕是会冻着您。”

    林鹤声音冷倦的低声道:“无碍,早些年在敌军穿的还不如现在不也活下来了,难道如今穿不得?”

    初莲不敢多言,忙去将黄梨柜中将衣裳找出伺候她穿了上去。

    林鹤偏头吩咐道:“你随我去前殿,等会初荷回来让他好好教教新来的人宫里规矩。”

    初莲一边嘱咐其他人,一边快步走到外屋去给林鹤掀开门帘子。

    林鹤刚踏出殿门,便被铺面而来的寒风所夹带的雪粒扑来,寒风如细刃般划过面庞。

    本就穿的单薄的她,被寒风裹袭下,在白雪中显得分外单薄。

    自己上一次这样在雪地里还是被敌军囚住的时候,原来一晃眼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娘娘天寒,我去取件袄子来吧,您体弱受不得风。”初莲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开口。

    林鹤并没有搭理她,只是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只留下雪地里的一串印记。初莲无奈的只能追着她的脚步生怕她一不小心滑倒。

    前殿与坤宁宫的距离在茫茫白雪中犹如天堑般,林鹤沿着宫道快步向前走,却被白雪绊住脚步。

    好不容易到了前殿,看着那在积雪中都掩藏不住的琉璃瓦在雪光折射下更显的好看。

    殿门外两侧皆是侍从,肃立在长廊两侧,她已经没空打量他们,加快脚步想要走过长廊。

    “皇后娘娘”,原本正立在门前等着贵人唤的侍从,看见一个衣着单薄的人从长廊过来,还以为是下头的宫人,走进才发现是皇后娘娘,匆忙行了礼后便匆匆入殿禀报。

    没多久就见一位穿着浅蓝色袄子的女子出来,来人正是于美人身边的掌事丫头红儿。

    红儿立在房门前挡住她们一行人的去路,不欲让她们进入殿中,红儿看着林鹤以及身旁的一行人开口道:“皇后娘娘,陛下正与我们于美人一道歇着,皇后娘娘不若晚点再求见陛下。

    林鹤表情平静,看着她犹如小丑一般,看了一眼初莲。

    初莲快步走到红儿面前,正当红儿还欲说些什么的时候,初莲高举起手对着她的脸就是一个巴掌,清脆的掌声令在场的人都愣住。

    “贱婢,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见到皇后娘娘怎敢无理。”

    红儿捧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初莲,正想要和初莲撕扯,初莲就一把将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推倒在地上。

    红儿倒在地上,死死地看着林鹤主仆。

    林鹤俯视着她,正要开口。

    而这时殿中快步跑来人,只见来人身着一身红袍,面若白玉,长相阴柔,来人正是陛下面前最受宠的盛公公。

    看见二人的对峙面色一变,忙快步过来,一边用脚踢地上的人一边厉色道:“红儿你个贱婢,怎敢冲撞皇后娘娘,不是让你出来说陛下刚歇着吗。”

    一边偷偷打量着林鹤的神色,红儿刚见他来正想开口,见状只好憋屈的低下头。

    林鹤看着面前二人的举动,王公公表面上是在责骂红儿,实际是为她开脱,表明她是为了皇帝。

    自己若是再不满也只能忍着,否则便是不满皇帝。

    “娘娘,陛下刚歇着,您可是有事寻他,奴才这就为您通传,盛公公低眉顺眼的说道。

    林鹤点了点头,扫了眼地上的人,宛如看见一个蝼蚁一般,她的神态让人不禁生出畏惧。

    盛公公不管地上的人,绕过屏风向内殿走去,没多久便小跑出来,弯着腰伸手迎着:“娘娘,陛下请您进去。”

    林鹤带人径直绕过屏风向殿中走去。

    殿中华贵庄重,地上铺着的是金丝五爪龙纹榻,窗下摆的是金丝楠木桌,只见那层层叠叠低垂的帷幔下藏着烛光从薄纱中溜出,而其中赫然摆着一张红木云龙纹榻,绸被锦枕,榻上是新上供的蜀锦金丝龙纹枕铺的是珍珠白冰银丝云绸被。而一旁的梨木高几上摆着一座龙首香炉,香气在空中打转。

    而榻上人正是当今圣上文宇帝,只见他面貌俊朗已过而立之年,岁月非但没有摧残他,更是为他添了几丝韵味,那双深邃的眸子笑意下掩藏着冷漠,直视着你仿佛能够动知你内心深处,让大臣们在他面前无不战兢以免引起帝王心疑。

    “听闻皇后有要事寻朕,朕竟不知有何等事,能让向来体弱不见人的皇后亲自来寻朕,可真是稀奇。”

    榻上人撑着头斜倚着香枕,一边用手逗弄着榻下跪着的美人,一边懒懒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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