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激活‘明台入我心’剧本杀;
玩家角色:赵怜儿;
玩家任务:找到杀害柳姨娘的凶手,并顺利活到通关。”
一袭绿裙的秀美女子,正倚靠在栏杆边,她往池塘洒鱼食的动作一顿,仔细思考着脑海中出现的奇怪声音。
池塘里的鲤鱼们都聚在一起,挤挤攘攘地,仰头张合着嘴巴,吃到一堆空气。
另一个紫裙妇人从回廊尽头走来,人还未到跟前,声音先传来:“怜儿姑娘又在逗弄鱼儿呢!怎么不多穿一件啊?仔细别着凉了!身边的丫鬟呢?怎么也不陪在小姐身边?”
赵怜儿的思绪被打断,她转头望向紫衣妇人,屈膝见礼:“柳姨娘。”
柳姨娘走过来,毫不见外地拉起赵怜儿的手,惊呼:“哎哟!手怎么这么凉?怜儿姑娘快别管这些鱼了,先回屋里加一件衣服吧!”
池塘里的鱼,都在柳姨娘出声时,被惊散了。
赵怜儿抿嘴淡笑:“多谢姨娘关心,怜儿知道了。”
这时,赵怜儿的贴身丫鬟雀枝,拿着一件披风,快步走过来,先给柳姨娘作揖,随后给小姐披上披风,又拿出一个小巧的暖手汤婆子,递给小姐。
柳姨娘看着丫鬟这一连串的动作,笑着说:“这才对嘛!那我就不打扰怜儿姑娘的雅兴了,先走一步。”
“柳姨娘慢走。”赵怜儿目送柳姨娘款款离开。
柳姨娘转过回廊,不见身影后,赵怜儿才面向池塘,一手握着小小的汤婆子,一手拿起汤匙,舀起栏杆上的鱼食盘中的鱼食,洒向池塘,水底的鱼儿又一个个浮现了。
“柳姨娘的娘家……”赵怜儿开口,半是思考半是询问。
身边的雀枝回答:“柳姨娘的娘家就在明台山下的梨花村,现在坐马车过去,午膳前便能抵达。”
“嗯。”赵怜儿点头,不再出声,静静地喂鱼,雀枝也安静地站在旁边。
赵怜儿继续回想那个突然出现的奇怪声音,谁知,她一回想,眼前便跳出一段文字,文字内容正是那个声音所说的……
赵怜儿放缓动作,她发现雀枝还是静静地站在身边,没有其他反应——难道眼前这些字,只有我能看到?
玩家是什么意思?柳姨娘会死吗?为什么我要去找她的死因?通关又是什么意思?“顺利活到”……难道我会遭遇不测?
赵怜儿反复琢磨这段文字,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萦绕心头。
喂完了鲤鱼,确定自己毫无头绪之后,赵怜儿决定先静观其变,先看看柳姨娘回家探亲会不会遭逢变故吧。
用午膳时,大哥赵秀业从锦绣坊回来,二哥赵秀成也从绣庄赶回来,加上赵怜儿,一家三口在圆桌前默默用午膳。
大哥随口问了一句:“柳姨娘呢?”
赵怜儿回复:“柳姨娘不是昨天跟你说过,今天要回家探亲吗?明天才回来。”
“哦,是我忙忘了。”说完这句,圆桌上除了吃饭声,再无其他声音。
赵怜儿感觉怪怪的,大哥、二哥好像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们身上似乎都多了一些冷漠和戒备,没有以前那么温和、平易近人了。
赵怜儿有点难受,她感觉有什么事在默默酝酿,自己好像不得不面对一些暗流涌动下的真相。
突然,大哥的筷子撞到了自己的筷子,赵怜儿一愣。
“抱歉,我在想锦绣坊的事情,走神了。”大哥给赵怜儿解释。
“没事,”赵怜儿还想劝慰大哥不要太过操劳,抬眼一看,发现大哥眼睛看向虚空。
赵怜儿赶紧低头,压下乱颤的眼睫,低头吃饭。
大哥的眼神,有点像,像是虚空中,有什么东西……难道他也和我一样,看到什么奇怪的文字了?
二少爷赵秀成没发现饭桌上的小插曲,他一心一意地吃着自己的饭,心里高兴着:还真别说,这古代富家公子吃得真好!都是我这种牛马打工人没吃过的好东西!我这次角色选得可真好!
而大少爷赵秀业,正好收到了菜菜的回复,所以才没注意,碰到了三妹的筷子。
赵秀业,准确来说,是危牧星,他又在私聊界面和菜菜交换了任务信息,发现两人任务的不同之处在于,他要查明柳姨娘的死因,而菜菜要查明一个叫青衣的绣女的死因。
现在,柳姨娘和青衣,都还活着。
赵怜儿又悄悄看了一眼大哥,发现大哥的眼神有变化,似乎看到了新的内容。
赵怜儿心中震惊,稍微偏头,看了看旁边的二哥,二哥现在已经吃完第二碗饭了,让小厮盛了第三碗饭。
赵怜儿这下肯定,确实变了,都变了。大哥不是从前温和的大哥,二哥也不是从前挑食的二哥。
自己好像也变了,听到莫名其妙的声音,接收到莫名其妙的任务,可自己什么都不懂。同样有点莫名其妙的大哥,他好像很懂,他身上有一种坦然面对、游刃有余的情态,却又多了一丝冷漠和疏离。
赵怜儿有些纠结,她要不要找大哥问问呢?可是,眼前的人,还是她的大哥吗?
吃完饭后,大哥和二哥都有各自的事要忙,都准备出门,赵怜儿在后面纠结地看着他们,想要喊住他们,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几番纠结之后,赵怜儿还是鼓起勇气,喊住了大哥:“大哥,我能和你一起出去吗?”
“嗯?”危牧星转头,看向身后清丽端庄、却带着一丝病态的女子。
“我能和你一起去看看锦绣坊吗?大哥,带上我吧,我也想出去走走。”赵怜儿带着乞求的语气。
危牧星稍稍皱眉,他最受不了女生撒娇了。
看到大哥皱眉,赵怜儿有些急了,害怕自己被拒绝,赶紧承诺:“我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可以照顾好自己,带上我好吗?我好久没有出门了……”
危牧星眉间褶皱更明显了,开口却说:“好吧!那你准备好出门要带的东西,记得带上阿财,我去前厅等你。”
赵怜儿眼睛一亮,高兴地说:“谢谢大哥!我很快就能准备好的!”然后转头朝自己的院子小跑。
阿财是赵怜儿的贴身保镖,平时隐藏在暗处,赵怜儿要出门时,才会显露身形,跟在她身边。
阿财是在赵怜儿七岁被山贼劫持时,突然出现的,阿财不仅救下赵怜儿,还剿灭了山贼窝。
赵怜儿的娘亲在生她时难产,落下病根,得知赵怜儿被山贼劫持,惊惧过度,引发旧疾,便去世了。
赵怜儿的父亲本来被山贼威胁,要准备黄金百两。得知阿财救下了赵怜儿,便给阿财取名阿财,招为赵怜儿的保镖。
赵怜儿只知道,阿财是父亲给他取的名,却不知道他的本名,父亲却说,不必知道他的过往和名字,只需要记住,从此以后,阿财是赵家人,是赵怜儿的救命恩人,这便足够了。
回想这些真实经历过的旧事,赵怜儿找回了一点心安的感觉。她不理解那段文字中的“玩家角色”是什么意思,但她明白,自己就是赵怜儿,自己有赵怜儿十七年来的记忆,感受过赵怜儿家人真实的爱,她就是赵怜儿。
一切准备妥当后,赵怜儿带着阿财和雀枝,赶到前厅,对正在等待的大哥说:“我准备好了!”
危牧星从椅子上站起来,确定这个体弱的妹妹穿好披风,拿好汤婆子,戴上面纱了,就点了点头,带着她坐上了马车。
到了锦绣坊,危牧星让人带着赵怜儿随处逛逛,自己则去处理锦绣坊的事物。
赵怜儿在父亲掌管锦绣坊时,曾来过几次,这还是第一次看大哥管理后的锦绣坊,发现布局有了变化。
进门的大堂,展示的是各式各样的布匹,穿过隔断门,里屋摆放了一些成衣样式。
穿过里屋的大门,再往里走,是一条由高大树木和假山掩映的蜿蜒小径,小径的尽头是回廊。
越过回廊的门庭,才到了后院,这里是绣女们浣布制衣的地方。
赵怜儿记得,父亲管理锦绣坊时,里屋之后便是绣女们工作的中庭,中庭本是一大片空地,没有假山和树木的。
带着新奇的感觉,赵怜儿逛完了清幽灵秀的中庭,被人带着来到了后院。
“为什么要辞去绣女的工作?”危牧星低头看着眼前的绣女,一副势必要问出真实原因的架势。
“我……是我对不住大少爷,我辜负了锦绣坊的栽培,实在是抱歉,我愿接受任何责罚,交还所有奉钱和赏钱。”绣女唯唯诺诺低着头,言语间却是坚定离开的决心。
危牧星有些无奈地扶额,他已经跟眼前的绣女纠缠三个来回了,他明明只是想问清楚缘由,这个绣女却像是害怕他阻挠自己。
甚至旁边各司其职的绣女们,也好奇地往这边看。
赵怜儿看出大哥的无奈,主动走上前去,给大哥解围。
“这位姑娘,你在锦绣坊勤恳劳作,尽心竭力多年,赵大公子怎么会想要责罚你呢?感激你还来不及呢!”赵怜儿看着绣女,诚心解释。
“他并非想要阻拦你,只是看你突然辞工,不放心你的安全,怕你在外面受了委屈,所以想问清楚你的去处。赵公子惜才,若是往后你有什么难处,他愿意将你接回锦绣坊。”赵怜儿又看向大哥,大哥点头。
危牧星接收到讯号,赶紧对绣女表态:“是我说话太急了,没有表述清楚,抱歉。我同意你辞职,也会给你结清奉钱,只是想了解你辞职的原因,担心你之后的发展。”
绣女终于抬起头,看了看给她解释的姑娘,又看了看赵大公子,虽然听不太懂大公子说的,但那位姑娘说的,她还是能理解。
终于,绣女放下戒心和担忧,告诉了他们:“两天前,我被明台教选中,作为今年清明节的祈福圣女,我很荣幸能获得这个为大家祈福、给天神跳舞的机会,家人也很高兴,所以……”
绣女有些愧疚地看向赵大公子,说:“所以我决定离开锦绣坊,去明台山上参加圣女修炼。”
赵怜儿和危牧星齐齐愣住。
他们两人的脑海中,同时响起后台提示音——“‘明台入我心’支线任务已激活,请玩家搜寻信息,了解明台教的圣女修炼内容。”
绣女看着眼前明显愣住的两人,不禁疑惑:“你们……怎么了?”
危牧星回过神来,顺着绣女的话,发现赵怜儿也愣住了,他心中冒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但还是先调整表情,自然地回复绣女:“没事,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便祝你一帆风顺。”
绣女终于放松下来,扬起一个笑容:“多谢大公子!”
危牧星扯出微笑的嘴角,旁敲侧击:“那你是什么时候准备上山呢?我看路途有些许遥远,不如,到时候让我家马车送你上山吧?这样,我也能放心。”
这名绣女受宠若惊,谢过大少爷的好意,却也解释,明天辰时,明台教的人,会派圣女专用马车来接自己。
危牧星笑着表示放心了,便让人带着绣女去结工钱。
随后,危牧星让之前安排的领路人退下,又支开了阿财和雀枝,自己带着赵怜儿进入库房。
“三妹,刚才多谢你替我解围。”危牧星清点着布匹,顺便跟赵怜儿道谢。
赵怜儿没有说话,她感觉眼前的人怪怪的,似乎准备撕下“赵秀业”的伪装。
没听到应答,危牧星也没感到奇怪,反而更坦然地挑明重点:“你刚刚也听到了后台提示音吧?”
这下赵怜儿有反应了,她抬起头,微微睁大了眼睛,一脸惊诧。
危牧星看她反应这么明显,猜测她是没什么经验的新人,于是更放松了。
没想到,赵怜儿却脱口而出:“你在说什么?后什么音是什么意思?你真的不是我大哥!”
这下,轮到危牧星惊诧地看着赵怜儿了,他再次向赵怜儿确认:“你刚刚在绣女面前愣住了,难道不是因为听到了支线任务吗?”
“支线任务……”赵怜儿念着这几个字,一段文字浮现在眼前,就是刚刚听到的内容。
赵怜儿看着虚空中的文字,呆呆地问:“支线任务又是什么?”
危牧星看着赵怜儿眼神发直,猜到她在看光屏,思索了一番,试探着问:“你失忆了?”
“失忆?”这个词,赵怜儿能听懂,所以她坚定地回应:“我没有失忆,我就是赵怜儿,我记得自己这十七年来的记忆!”
危牧星乐了,他说:“哦,那我也记得赵秀业活了二十年的记忆,要不你考考我?”
赵怜儿觉得眼前的人很奇怪,她的心有些慌,但还是鼓起勇气问了一些问题:“你脚踝上的那块疤痕是怎么来的?”
“五岁时带你采山茶花,被蛇咬的。”
“二哥最讨厌吃什么菜?”
“茼蒿,因为我七岁时骗他,茼蒿是竹叶青的蛇皮制成的。”
“我为什么叫赵怜儿?”
“你出生的时候,正好院里莲花盛开,母亲在观赏莲花时不小心滑倒,所以难产,父亲给你取名时,将莲花的莲,改成了怜爱的怜,乞求上天保佑母亲和你。”
赵怜儿瞪大了眼睛,泪水渐渐蓄满眼眶,她记得自己名字的由来,在七岁的夏夜里,母亲抱着自己,躺在摇椅上,慢慢晃着蒲扇,娓娓道来。
当时,大哥和二哥坐在旁边,一起数着天上的星星,等着父亲回家。
那是她记忆中最后一个家人团聚的夏夜,之后便是自己被山贼掳走,母亲旧疾复发,忧心而逝。
危牧星看着眼前的女孩泪流满面,自己忍不住慌了阵脚,左顾右盼,终于想起什么,在库房里找到一块手绢,递给赵怜儿,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你别,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