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拜师
匀舒/著
轩辕澹扭头看向身后。
鄢野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有些玩世不恭的意味在里头。
“就你胡闹。马上都快要结束了，回去坐好。” 轩辕澹低声，假模假样地训斥了鄢野两句。
虽然还未有收徒的想法，但轩辕澹本有些走神的心思，还是被鄢野拉了回来。
“这女娃娃在里面待了多久？”
突然出声的是芒半月。
先前由于水波门传来的画面中多，山澜在其中并不突出。然而她跟百里闻风前后脚进入门内，百里闻风都出来好一会儿了，她仍在里面，便显得有些奇怪。
其实，连山澜自己也觉得奇怪。
前天晚上的修炼让她知道，即使现在重生在了一具人类的身躯身上，她若是修炼，修得还是妖丹。
因此，在门内，她自是无法找到属于自己的道。
山澜本已经做好准备，若是此门检测她没有修炼天赋，便悄悄动用一丝灵力，使自己身上出现些灵气的波动，将此门蒙混过去。
然而现在，她站在漆黑一片的门内，半天也没有一丝反应。
看来这水波门拿她这种情况也没有办法。不知道是该送她出去，还是宣布她淘汰，便索性把她放在里面，不管了。
昆仑正殿内，一众峰主看到此景均是眉头紧锁。
这般情况，在往届从来没有发生过。
平庾开口道：“看这么久水波门毫无反应...估计这女孩并未有什么修炼的天赋，还是请掌门将她传送出来，送与其他小童一起回凡间吧。”
芒半月挑眉，呛声道：“怎么，你自己定好了徒儿，就不用管其他人了？我看这女娃娃说不定是天赋太高了，被水波门检测不出来呢。”
看见平庾刀锋似的刮来的眼神，芒半月越说声音越小。
也是因为他内心知道，水波门这么久还未检测到山澜的道，那她恐怕...是难以翻身了。
话音刚落，水波门内情势突变----
女孩背后缓缓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狮型虚影。
虽然只是虚影，但那狮型通体毛发金黄，似烈阳铸成。背后生出一对巨大的羽翼，如神光护体，熠熠生辉，仿佛有灵动的火焰在其中跳动。
山澜甚至不到那虚影三分之一高，站在虚影前，背后便是锋利的利爪。这利爪宛如黑曜石雕琢而成，仿佛随意之间就能撕裂天地，掌控万物命运。
昆仑正殿中，原本等的有些不耐烦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噤了声息。即使隔着一层画面，也可以感受到那巨兽传递来的，俯瞰苍生的神气。
“哄——”一声巨响。
狮型虚影消散了。
只留下点点星光。
好像只是被掠过的鬃毛惊扰了一般。
山澜的额角控制不住地流下一滴冷汗。
她仔细想过，虽然她作为人身无法变化外形，既然妖丹现存，也可以使用妖力，那么便可尝试召唤出狻猊原身，伪装成以百兽入道而蒙混过关。
只是目前的二阶修为，还是以人类之躯，召唤出原身，属实是...
太过吃力了。
水波门好似终于感受到了灵力的波动，不再装死。
下一秒，山澜就被传送到了正殿之中。
“女娃娃，你可愿意做我的徒弟？”芒半月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就算他刚刚是为了呛声平庾才故意说的山澜天赋之高，谁能想到还真如他所言？
况且，他自身也修兽道。
当年入道，召唤出的一只黑熊魁梧如山，一直是他津津乐道的回忆。
现如今，看见山澜所召唤的狮型巨兽，芒半月连等都不愿意等，急急忙忙地就凑身上前，想赶紧拉着山澜拜入自己门下。
在座的其他峰主有好几个蠢蠢欲动，不想放过山澜这颗好苗子。
芒半月与她同为一道，自身又是第四峰峰主，虽然平日里快嘴多舌，实力却十分不俗。
更何况，古往今来，有天赋的候选人都会拜入与自己一脉相承的师父门下，方便修炼之途少走些弯路。
若有些合眼缘的，选择与自己不同道的师父也有，只是不多见罢了。
毕竟第一次见面就会钦定师徒之情，还能多合眼缘？
“等等。”
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轩辕澹从上座缓缓走下。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刚看到山澜召唤出狻猊虚影时，内心的波动。
那个影子...好像山淼。
他与山淼、诸洪师兄妹三人，一起在蓬莱学习修行的日子，距今...
约已经有千年了吧。
然而他还记得那年人族大乱，不可避免地影响到昆仑。
一纸书信急诏，他便匆匆从蓬莱离开，只来得及给山淼的桌上放下他早上才采摘的桃花。
原以为不足三、五年便可以平息的祸乱，足足延续了六十年。
等尘埃落定，他被昆仑钦定为下一任掌门，再回蓬莱之时。
山淼、诸洪，人去楼空。
山淼和诸洪均是六界山高阶的大妖，为结界所隔，此次分别，不知再过多少年才会再见。
恍惚间回到昆仑，轩辕澹却在某个早上收到了一封来自六界山的书信。
等他打开，上面只有诸洪寥寥数言，道出无比残酷的事实。
“山淼意外重伤...身死道消。
妖王传位与我。
勿念。”
轩辕澹不记得那封信是如何从自己的手中滑落，只记得一阵风刮过，院中栽下的桃花树花瓣掉了不少，有一瓣顺着风飘落在他的书桌上，被泪珠砸得零落。
山澜看着眼前朝她走来的中年男子。
时光在轩辕澹的头发中添了几缕银白，久居上位，他的眉宇中生出了一道沟壑，像是老是皱眉所至，给他增添了些掌门的威严。
但山澜此刻只感受到他浓浓的哀伤。
“吾乃昆仑山掌门轩辕澹。座下已有弟子三人，你可愿意拜入我门下，做我的关门弟子？”
殿中众人，听闻轩辕澹此言，皆是一凛。
掌门数年前便放话，此生只收三个弟子。
大弟子乔越时，是轩辕澹出山在中州以南治理洪灾时，在洪水中救下的一个孤儿。
乔越时的父母均丧生在洪灾中，轩辕澹望见一个小孩飘在水流中，仅剩一口气还抱着根浮木不肯撒手，便将其带回昆仑门下，收为首徒，悉心教导。
二弟子陈与，是轩辕澹出山在中州以西治理饥荒时，被路边不停磕头的老妇硬塞在他手中的。
那老妇感恩仙人心善，又说她得了“观音病”【1】活不了多久，害怕陈与年幼无人照料，想托付给轩辕澹。
陈与那年十岁，身子骨瘦得跟小猴一样，却强忍着不哭，但也拉着轩辕澹的袖子不松手。
轩辕澹不忍，便点头应下了老妇人。
老妇人这才终于出了人生中一口畅快的长气，就在路边倒着，驾鹤西去了。
陈与这才忍不住掉了眼泪，越哭越凶，停不下来。
轩辕澹带着陈与好好安葬了老妇人，之后，便收了她当第二个徒弟。
三弟子鄢野，无父无母，甚至连修行的天赋都没有。
但是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被轩辕澹收做徒弟的。
有人以为轩辕澹只是看他可怜，养着他，谁知道轩辕澹反而认认真真地宣布了：
“这是我的三弟子鄢野。”
然后教予他一些凡人也可以学的占星、阵法知识。只不过对于某些修行之人来说，都是些旁门左道罢了，上不得台面。
所以今天，山澜尽管衣着十分破旧，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还被轩辕澹问可否愿意成为他的关门弟子，众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哪个更为惊奇。
“鄢野，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准了？”陈与不可置信地悄声问道。
“是星星告诉我的。”鄢野耸耸肩。
其实...他刚才只是想让轩辕澹留意到山澜，并未想过轩辕澹真的会收山澜为关门弟子。
轩辕澹虽然对他们三人十分关照，但是作为掌门，几十年的威严不是白白立下的。
“不知道大师兄如果现在在这，会不会跟我们一样惊讶。”陈与也有些感慨，可能是想到了她被轩辕澹带回来的那一天。
“那个家伙向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别指望了。”鄢野挤眉弄眼地说到，成功逗笑了刚刚因为想起往事，略带落寞的陈与。
“这倒也是。大师兄已经闭关数月...想来也快出关了。到时候等他见到咱们的小师妹，再看他的反应吧。”陈与说。
鄢野点了点头。
他其实...在看到山澜召唤出的狮型巨兽时，体内便一直有一种狂躁不安的感觉。
只是他一贯擅长隐藏自己，所以连陈与也没有察觉到罢了。
那边芒半月看见轩辕澹跟他抢人，虽然几乎已经看见了一颗好苗子离自己越来越远，嘴上还是吵着：“掌门！您这可不够意思啊，先来后到！”
平庾扶额，一道灵力从手心中弹到芒半月脑门上：“住嘴吧你。”
她扭头，冲着山澜说到：“小姑娘，如今昆仑掌门及第四峰峰主都有意将你收为弟子，你可有中意的师父？”
山澜凝视着轩辕澹那双仍带着哀伤的眼睛。
慢慢走上前去。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