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林霰汀回过神来,就已经被几名五大三粗的教官压制住。
沈知昀为什么迟迟没有到来,结合眼下的状况,那这一切都说得过去了。
林霰汀被他们抓去,一路上明灯刺眼,手电筒不停摇晃的光路让他一阵头晕眼花,直到在一间教室门口停下了脚步,门前挂着一块三棱锥形牌匾,上面清晰的标注着:实验室。
实验室?
紧紧着,为首的教官拿出一串钥匙,胡乱的拨弄后从中找出一把对应的钥匙插进锁眼将门打开。
林霰汀被他们押着只能半俯着身,打来门的一瞬间伴随着“啪”的一声响,灯也被打来,里面的器具顿时一目了然。
一张简陋的大床,上面接着各种连接线,连接线的尽头,有一台类似于电脑荧幕的机器装置,由于陈年的堆放已经泛了褐色,不知有多少个年头。
但仅仅远远的观着,却令人平升起刺骨寒意,这是针对于学生的实验室,看起来像一个不太规范的电击装置,林霰汀对于电击疗法略有耳闻,即通过产生短暂的电流刺激大脑,从而引发一系列的生理反应,达到所谓的治疗效果。
随后,从外面进来一名白大褂的人,看起来像是管理这间实验室的人员,他走到仪器旁边坐下,便开始启动仪器,伴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十五六七岁的孩子。
随着机器的启动,这名医生查阅着关于林霰汀的个人资料,道:“编号0139号,男,症状,同性恋,现采用电击治疗法。”
紧接着,林霰汀开始奋力的挣扎着,几名教官把他按倒在了床上,他看了看的身边是乱七八糟的仪器,眼睁睁的目睹着着四肢被缠上了束缚带,尔后整个人被禁锢在了这张床上。
林霰汀动了动手腕,却只觉越动越紧,他怒视着那些人,而那个医生却拿出了一张印有江潭旌个人信息的照片:
其实个人信息上面只写江潭旌他的性别和姓名,在他的脸上被人用红色的印章按上了一个大大的叉号。
那医生举着这张照片对林霰汀挥了挥手:“认识吧,孩子?你喜欢他对吗?”
林霰汀扫了一眼不语,将头扭到了一边。
那医生不屑的笑了笑,像是看惯了类似的情况:“放心,你只是病了,在我们的治疗下,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医生笑得邪恶,他对他身后的那名十几岁的男生道:“一级强度。”
下一秒林霰汀明显的感受到电流的酥麻感从他全身流过,最后直攻脑髓,医生把江潭旌的照片摆了出来,十分悠哉悠哉,仿佛对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
“他是谁?”医生问道。
“江潭旌。”林霰汀答。
“错!他是恶心的同性恋!再问你一遍,他是谁?”
“江潭旌。”
“二级强度。”
林霰汀被束缚着四肢,当电流再次侵袭他的身体,出于面对刺激后本能的挣扎,肢体关节与铁床紧密相碰撞,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每一次加电流,医生就会问一遍相同的问题。
“三级强度。”
“四级强度。”
林霰汀看着江潭旌的照片,脑海中嗡嗡作响,几乎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
很多人撑到四级的时候就会主动说出那几个字,但是林霰汀始终很顽强,医生硬是皱了皱眉,但他依旧执着的问了问:“孩子还知道他是谁吗?是恶——”
林霰汀去大声的打断了医生的话:“是江潭旌!”
医生摇了摇头,对掌控电疗仪器的学生道:“加,五级强度。”
林霰汀疼得低吼,全身痉挛的抽搐起来,额前的青筋暴起,掌心早已攥成了拳头,出于本能的挣扎不停的捶打着铁制的小床。
“江潭旌!”
“他是谁?”
“是江潭旌,是我爱人。”
“是我爱人!”林霰汀竭力的嘶吼着。
林霰汀的额头已经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在冬天的寒冷的夜里,却疼出了一身的冷汗,一滴又一滴咸涩的液体划过他的脸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疼啊,头也疼,心也疼。
医生见多了这样的学生,眼下仪器屏幕上不停增加的电流,却难免有些动容:“孩子,说出来,我就停了,你这孩子怎么那么犟呢?”
已经到了七级,整个宿舍楼几乎都听到了林霰汀的嘶吼,加到八级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
医生见他嘴硬,索性按动仪器硬是又往上加了一级。
而掌握仪器的学生看着屏幕上的数据,却犹豫了:“老师,九级了,他可能会被电成智力障碍,严重的甚至会死的。”
林霰汀死死的盯着“江潭旌”三个字,他早已经不认识这三个字,明明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此刻却那么陌生。
林霰汀大脑一片混乱,冥冥之中的潜意识里仍然映着江潭旌的脸庞:
他是谁?
他是谁?他是谁?
“老师,要不算了…”
“死不了,我心里有数。”
“可是这个仪器都多少年头了?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学生道。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这一次,林霰汀不再像前几次一样,果断又坚定的喊出江潭旌的名字,他犹豫了,因为这个长达两个小时的电击治疗,让他把他最爱的那个人忘却了。
学生看着精疲力竭的林霰汀心中顿时杂陈五味,林霰汀双目无神被折磨到瞳孔涣散,明明已经天旋地转,却直勾勾的地看着铁皮里的天花板,气息微弱的说:“江潭旌……”
可江潭旌,他又是谁?
“咚!咚!咚!”
铁制的大门被拍响,那学生立刻去开门,上百来号学生顿时蜂拥而至,刹然间,便将整个实验室堵的水泄不通。
“不许动!”
其中一个学生注意到了床上一动不动的林霰汀,赶忙上前跑去:“林哥!”
“大家别让他们跑了!”
医生和学生被这群学生制止,林霰汀浑身无力,当他看到一个个稚嫩的面孔才久违的感到松懈。
为首的学生是和林霰汀同寝室的,他给林霰汀滑开手上的束缚带,被几个人搀起来的时候,整个人连站都站不稳,天旋地转的感觉顿时占据了他的大脑:“你们怎么?”
“是沈志昀。”
这是到圣贤书院后,林霰汀第一次听到他们讲话。
两个小时前:
林霰汀出了宿舍楼,沈知昀前脚刚出去,后脚就让巡逻的教官抓了个现行,把人硬生生的从禁闭室门前捂了口鼻拖回了宿舍楼,林霰汀才因此暴露,沈知昀被教官抄起木棍打了十几分钟,再后来林霰汀被拖到了实验室,由于林霰汀那边的动静很大,实验室不隔音,距离宿舍楼又近,整个宿舍楼都听到了林霰汀的声音,沈知昀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冲向宿舍楼大喊:
“大家反抗啊!林哥现在就在电疗室,上一个进去的人已经死在里面了,你们难道还要眼睁睁的看着第二个人死在里面吗?!”
沈知昀的声音很大,大到整个宿舍楼都听得见,远远的还能听到回音,原本寂静的夜里,此时蠢蠢欲动,教官怕出事,纷纷去宿舍里维持秩序。
一百三十七名学生,明明所有人都不相识,此刻却出奇的团结,没有工具,打扫卫生的扫把就能充当武器,教官力气再大再怎么有威慑,也终究抵不过上百号个男生的轮打,不知道是哪个学生大喊了一声去报警,他们才从教官的裤腰里掏出手机,拨了110。
等他们把宿舍里执勤的教官都解决掉,沈知昀已经全身都是血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在微弱的灯塔光下还能看到泛着班斑光点的血迹,地面上躺着的小小的人就是刚刚呼吁所有人都奋起抗衡的英雄。
他刚才的声音是那么的有力,那么的强劲,那么的鲜活,现在却一动不动。
“同学,坚持住,别睡,我们已经报警了,坏人马上就会被抓了,我们马上就要自由了。”
突然,一名同学向前冲过来,将沈知昀抱在怀里,他不顾着自己身上被血迹染红,叮嘱着沈知昀一定要保持清醒,说话间豆大的眼泪滴滴答答个不停,沈知昀抬了抬胳膊,一下又一下耐心的为他擦去眼角的泪痕,勉强的挤出一个微笑对他缓缓的摇了摇头,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林霰汀被几位学生架着来到沈知昀跟前,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白天还活蹦乱跳的人,晚上竟然已然是这副模样,他一个踉跄便跌在了沈知昀身前,将这个十七八岁满身是血的男生搂在了怀中。
但他很快感受到自己身上有股温热的潮湿,垂眸查探发现,那竟是沈知昀的血渗到了自己的身上。
“知昀?”
沈知昀被鲜血糊了,眼睛看不清林霰汀的模样,声音微弱到几乎不可闻:“林哥,你们终于自由了。”
他道尽最后一席话,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醒来。
沈知昀的生命在十八岁这一年拉下了帷幕。
随之而来的是警车的鸣笛声
“不许动!警察!”
“……”
那一年,随着沈知昀一同逝去的,还有二十三岁的林霰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