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部长的指挥下,几百人井然有序的走向目标山体。
“都跟紧了。”
李承平和明义分在一组,带队的还是沈国富,剩余几人也都是熟悉的社员。
沈国富抹了把额头的汗,走在队伍前方,边走边用手里的镰刀劈开面前横生的杂草荆棘。搜山队伍先从大队最近的对门岭脚开始,沿着与隔壁大队交界的地方逐步往山上走。
瞧着几百号人,但在山脚处分散开根本不起眼。
远离了陈部长的压迫,同方位的都是年轻大小伙,开始抑制不住的打探交流起来。
“哎,沈组长,那个陈部长,你知道吗?”
李承平听到有人问起他也感兴趣的内容,不知不觉就放慢了动作。
“我哪能认识啊。”沈国富无奈的回答,“就知道是新来的武装部长。”
“那之前的呢?”
“看着很威风啊,感觉来头不小。”
……
话头一起,周围一圈此起彼伏的讨论声,山里瞬间热闹了起来。
七嘴八舌的八卦声中总结起来,原来的武装部长犯了事,陈部长是新来顶上的,有不小的背景,来瓦力公社不久就办好了不少事,公安员失踪这事背后可能牵扯不小,陈部长主动请缨来配合搜查。
李承平三两步靠近明义,侧头和明义蛐蛐,“幸好只是找失踪的人,要是找嫌疑人听到这些动静肯定早跑了。”
嗯?
动静?
“明义!”
李承平瞬间抓紧了身旁明义的手,惊叫着喊出声,却又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量,显得尖锐又怪异。
明义赶忙回握住止不住颤抖的手,另一只双手扶住李承平的臂膀。
“怎么了?!”
李承平眼前光怪陆离的扭曲画面倒悬着,世界在此刻颠倒,在一瞬间丧失了对外界的感知,只余留着手掌被紧握着的触感,站立不住刚要倒下就被两步靠上来的明义用身躯支撑柱。
恍惚间看清了明义焦灼的脸,和正要张嘴喊人的动作,李承平用最后一点力气抓紧他的手,用近乎呢喃的声调,”别,别声张。“
本应该因为耳伤听不清李承平声音的,但明义却在顷刻之间了解了他的意图。
明义早就察觉了李承平的不平常之处,两人是好友,他并不在意他的不同寻常,也习惯了在他考虑不周全的时候为他描补。第一次直面李承平承受的痛苦,他不得不压抑住内心的慌张,再次小心地遮掩着两人的动静。
幸好此时同组人都已慢慢分散开,周围折树砍草和讨论嬉笑的声音掩藏了大部分动静,才让李承平顺利渡过很短暂却显得无比漫长的几分钟。
明义紧盯着李承平的眼睛,直到涣散恍惚的眼神重新聚焦,手中也止住了轻颤,才敢轻声问,“好点了吗?”
意识刚刚恢复,大山里嘈杂的声响和明义关切的声音一齐涌入脑海,冲散了刚刚翻涌的晕眩恶心感,虽然并未完全听清楚说的什么,他已经下意识地先扬起一个安抚的笑示意,“已经没事了。”
“要不……”,明义迟疑着说,“和沈组长说一声先回家休息?”
“嗯?”
李承平摇晃了下还不大清明的脑袋,反应了好几秒才理解明义的意思,“不用,已经没事了。”这时才发现他整个人都靠在了明义的胸膛上,被紧紧圈锢着。不好意思地边说着边松开紧抓着的手,尽量自然地分开两人距离。
“那你……”,明义还想追问些什么,看到李承平闪躲开的眼神,又止住了话,“那休息一会。”说着,弯下腰把刚刚两人都掉落在地上的镰刀拾捡起来。
李承平避开明义将要询问的话,只是觉得现在不是一个交谈的好时机。而且,刚刚的画面预警着他,要抓紧时间。
“都跟上了吗?”
沈国富在前方高声问着,招呼着众人别掉队,听到稀稀落落的应答,把每个人的名字都点了一遍确保没人掉队。两个人也不好再耽搁,先后应答跟了上去。
众人已经翻阅了对门岭的第一个小山头,正要往深山挺进。别看对门岭是社员们熟悉的环境,但大山是不讲道理的,以前还遗落不少废弃的小陷阱,大意就会受伤。沈组长是带队的,不得不谨慎些。
沈国富站在山槽岔道前,思考着下个目标点。
“沈二哥。”
沈国富转过身,看到李承平悄然站到了身旁。
“怎么了?”
沈国富很好奇,分粮那事和沈家短暂合作之后,李承平一直规矩到上工下工老实得很,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找到他。
“我有个消息,想了想还是要和你说一下。”李承平做出踟蹰的样子,又停顿了几秒等得到了沈国富好奇肯定的态度才继续,“前天晚上,我有事路过张家井,发现屋背岭竹林里闪过光束。”
屋背岭是和对门岭相邻的另一座高山,站在张家井边眺望正好能看得见两座山衔接着形成的山槽。
“光束?!”
沈国富刚刚还不以为意,听到这个信息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忙着急地询问着细节。
李承平把刚刚脑海里的画面挑挑拣拣混合前天晚上的事里面,引导着沈国富跟着他的思路走。
“……大概就是这样了,但是让我说得很准确我也不敢肯定。”李承平说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哎呀,反正就是,看您怎么说了。“
沈国富笑嗤一声,“你小子,尽会推责任!”
不过,本来也没决定好走哪边,现在有线索那就往屋背岭山槽那边去没什么问题。并且,他敏锐察觉这会是有不小收获的线索,他心里藏着野心,这次的事公社领导这么看重,他要是办好了在今后往上走会是不小的助力。
“行,那我们就往这边去看看。”
沈国富立马就敲定好方向,说完就招呼着散落在周围的一组人汇聚过来,等人齐了就往目标山槽开路进去。
屋背岭原是大队的集体竹山,前几年大炼钢砍光了山以后新长出的新竹不过手掌一握的粗细,里面杂草丛生没有什么杂树,并不像对门岭还能上山拾捡柴火,所以并没有人少人愿意到这里来。
“平小子,你往前面来。”
沈国富招呼着不知不觉又落后的李承平靠前些,跟在他身后,”你说的,看到光束的位置大概在哪个位置。“
李承平拉着明义站在沈国富身后,装作极力分辨思考,“在山槽中段靠上的位置。”
他并没有骗沈国富,他前天晚上确实看到山上有一束光,此前一直觉得想不起来的事就是这个,当时他以为光束只是夜晚下山社员的动静,并未深想也就忽视了不合时宜的时间。
刚刚山林间众社员弄出动静突兀地让脑海线索连上最后一根线,以此为契机,硬生生在未提前预知的情形下被塞入大量繁杂的剧情片段,那一瞬间似乎就要把人的脑袋涨爆,虽然顺利撑了过去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背后都被冷汗浸湿。
恰如此时,极力引导着沈国富往他期许的地方走,阵阵山风抚过背后还激起阵阵疙瘩,后惧还残留在身体让人泛起麻木的轻颤。
但李承平此刻顾不上这些,他要抓紧时间。
“前面没路了,要绕道。”
经过长时间的寻路、开路,等到所有人都砍草砍到手麻的时候终于停留在了屋背岭半山腰。此时一位更熟悉屋背岭的社员跑来,找到沈国富,“沈组长,前方没路了。”
屋背岭并不是规规矩矩的山,从下往上望去的时候只觉得山坡陡峭成五十多度角是最大的困难,等到逐渐往上爬就会发现掩藏在杂草下的岩壁断口,以及突然更加陡峭的地形。
此时众人面对的就是断口,岩壁直接成九十度布满苔藓,彰显着已经多年未有人到达这里。
“大家怎么看?”
沈组长能以年轻的年纪当组长让下面的社员都服从他的安排,最突出的能力就是善于听取别人的建议,从不自大盲目。李承平看懂了沈国富眼神里让他先别说话的意思,只得先行压下心焦后退一步站回明义身边。
沈国富的话音刚落,现场聚集过来的人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谈论了起来。
此时李承平心里是很佩服沈国富的,一两句就把话题引到了如何再往上走的问题上,让部分觉得这座山太难爬想换方位的社员不知不觉之间就忘记了这个想法。
“沈国富确实能力不错。”
李承平故意用手肘撞了下从他缓过劲后直接找上沈国富开始就又装哑巴的明义,想引他说说话。
明义都被李承平无赖的态度逗得没了脾气,只得无奈地点点头算作回应了。
李承平看到明义终于肯理他了才松了心,低声地凑近他完好的一边耳朵。“别生气了,回去我就和你详细说。”
明义只觉得一阵轻柔的风抚过耳廓,像一支勾缠的羽毛撩过心尖,突如其来的感情像鹅卵石投入河底。怔怔等着心底的涟漪平息才让灵魂得到喘息,心神不定的粗略应答了一声。
李承平略微有些担心,明义刚刚的反应有点不对正想再保证,还未开口就被人群前的沈国富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