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八）

    起床后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下楼买了些菜，又去称了半斤米。

    早上煎了个蛋，我又炒了盘虾仁吃。

    牧仔给我发消息问我是不是出去旅游了，不然干嘛突然请了个七天的年假。

    旅游？

    我确实想去，但又不知道去哪。好像所有想去的地方都在曾经去过了。

    但一口气请了七天假，好像是多了。

    我失笑，又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着房内布局，我的脑内产生了无法名状的陌生感。好像记忆里的一切被蒙了层布，而我如雾里看花般。

    我明明一直在跟自己说放下，却又一直把自己困在这间房子里，出不去。

    我问牧仔要不要回x市玩两天，他却说自己有约会，就不陪我这个孤家寡人了。

    这人，真想揍他。

    （一百二十九）

    高二那年，我跟学长说学校组织了研学，问他要不要一起来。

    可以去看水族馆，戏剧，还能去地里摘草莓，种桃树。

    学长坐在窗外的空调外机上，微风吹拂起他额前的刘海，让他看起来生机勃勃。

    学长当然应下了，不管我去哪里，问不问他，他都会一直跟着我。

    正是春天，午后的暑热暖绵绵的，我趴在课桌上午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中午留校的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从前学长想不明白，明明我就住在学校旁的小区，为什么还要天天中午留校。

    我说我比较懒，留校的话就不用每天中午定闹铃再走一遍上学路，中午也还能多睡会。

    学长说这个理由好无趣，我说可这就是原因。

    此时学长依旧坐在我的身旁，他发现我醒了，揉了揉我的发顶。

    “为什么这所学校里只有你一只游魂？”我实在是睡不着，也很无聊，就问他了。

    “你还想看见别的魂？”学长顿时一记眼刀甩过来，我连忙解释道没有。

    因为学长从我身上吸取的力量过多，这导致他能直接碰触到普通人，所以除了中午午睡这段时间，学长都是不能呆在教室里的。

    一想到某个同学说在教室里撞到一堵空气墙，实则是学长杵在那，那学校那些灵异传说就又要多一个了。

    我就问学长你们那届研学去的是哪里玩。

    学长一副并不是很想说的的模样，我心下有所猜疑。

    “难不成，你没去？”我说道。

    “不是，”学长把头转了过去，“我们当初是高三游学，因为时间紧迫活动简单，当时闹了点事，不得已在老师面前写了检讨。”

    我觉得肯定不是“点儿事”。

    但我想知道是什么事，我就猜了：“你跟女同学开房被逮了？”

    “没有，”学长淡淡道。

    我就又猜：“你去酒吧喝酒被逮了？”

    “不是，”学长答道。

    “那就是，抽烟被抓了？但是抽烟应该不至于吧。”我在脑内思索还能是因为什么时。

    学长说：“在酒店跟人打起来，结果没注意，有个同学拿水果刀捅杀人了。”

    我的心脏跳了两下，又落下。

    我笑嘻嘻道：“你们肯定是喝酒了。”

    学长嗯了一声。

    空气一时静了下来，我完全没了睡意，甚至精神得很。

    学长好像对于这种杀人死亡的事情很平淡，毕竟他也已经死了嘛，这很正常。

    但是，我却在心底怀疑，那个意外死去的人，到底是那个同学杀的，还是学长杀的。

    我被自己心底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130）

    一开始跟湘莲花相处的那段时间里，我的记忆一会有一会无的。

    有时候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是否活着。有时候为了博得湘莲花的可怜，我又得装傻。

    这一切意外的很好玩。

    但当我看见阳光，我下意识的会嫉妒，发疯，恨不得让所有人和我一样死掉，成为一只孤魂野鬼。

    在我试图跟湘莲花暴露出一点吃人心脏的欲望时，他却跟我说不可以。

    不仅湘莲花的不可以，其他人也不可以。

    湘莲花以为我还有救，还一个人都没有杀过。

    他真蠢。

    我早就吃过人类的心脏了。

    但我愿意陪他玩，毕竟我的身边只有他这样一个玩物。

    （131）

    湘莲花的卧室里有很多他小时候的相片，但是他都收起来不让我看。

    湘莲花小时候跟女孩子一模一样，也就现在长大了像个男孩子，但是身高还是好矮。

    到了高三也没到一米八，看来打篮球能长个子这个说法不可信。

    湘莲花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高一点，会往自己鞋子里塞增高鞋垫，一开始他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还哄我说那是鞋子里自带的一部分。

    我就摸摸他的脑袋。我喜欢揉他的脑袋，跟小狗头一样。

    一旦我把手放他脑呆上，湘莲花就会上赶着去凑。

    （132）

    我在那间空房子里呆了很久，因为我不知道怎么找到湘莲花。

    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自己再也见不到湘莲花时，房门被推开了。

    我睁开眼睛，看到了举着手机拍照的一家四口，嘴里说着这房子真不错之类的话语。

    我的心彻底凉了下去。看着自己透明的身体，我渴望此刻有奇迹发生。

    湘莲花竟然要把这房子卖掉，他确实可以卖掉，因为他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来了，因为他再也看不见我了，他不会知道我一直在这里等他，一直在想他。

    “你们好，这所房子并不打算出租或售卖。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能请你们离开我的家吗？”

    有一道清冷严肃的声音子门口想起，我隐隐约约听到了行李箱滚轮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和一家四口长辈的质疑声。

    我以为自己浑身已经没有力气了，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湘莲花了。

    我转头，看向了那个清冷带着温愠的声音，是湘莲花没错。

    是他。

    我一直盯着他，目不转睛的看他。

    他的个子好像又长高了，应该不能是垫两层鞋垫了。比起高中，他的脸庞更加柔和，但还是单薄的身形。

    他好像上学路上，抬头可见的白玉兰。

    我看见他转头来看我，我赶忙起身迎过去，伸出的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我的头脑一阵晕眩，却在看见他脖子上的黑绳时回过神来。

    是啊，他已经没了力量。他的力量都给我了，可我却要消失了。

    我默默站在他的身旁，看他的一举一动，陪着他。

    我应该心满意足，可是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