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晾回视他的眼睛内心疯狂翻涌,是她把慕欢带走被发现了吗?因为没有对妖族痛下杀手。
“我会写辞职报告的。”
直到看着袁晾离开,戚于怀才和张叔继续谈着逃窜那妖,张叔话里话外都是对袁晾的惋惜。
太阳下山之前还早,袁晾就在大道上一直走,直到走到公园。天边飞来一只黑色的大鸟,落地的瞬间变成了一个身穿黑裙的长发女人,她身后跟着毕宥。
水泻般的黑发垂落在地,慕欢抬起头来,她满脸泪水的抱着一团东西走过来。
等靠近了才看到那是一具骸骨,像是鸟类,鸟身已经被撕咬的不成模样,如果不是亲近的人根本辨认不出。
身上的伤口不规整,但血肉已经被蚕食的一干二净了。
“他,是我的丈夫。”
“我从西边飞过来找你的路上,看到他在被啄食。”
她丈夫生前勇而无畏,这具尸体却成了他最后的呼号。
“你在哪里发现的?”
“一个圆形的绿色的桶里,我赶到的时候,他刚咽气。”
袁晾和毕宥两个人沉默了。
是谁害死了我的丈夫?”
“他是被蚕食了,看伤口弥漫的黑色妖气,与那只红眼的味道一模一样。”毕宥分析着。
“它来历不小,早已上了捕妖界的通缉榜。”
慕欢伏地跪趴在尸骸上,她把头翻过来了,身子没有。
他看上去干瘪的如同干尸,血都流干了,眼睛被挖空,只留下两个空荡荡的洞,在注视着天空。
“木堀!我的丈夫!我的丈夫……”慕欢把他抱在怀里狠狠的看,眼睛发红着,她无助的看向毕宥又抱住尸骸放声大哭。
“……为什么不杀了我!”慕欢的肩膀抖得像落叶,一天之间痛失两个亲人,这无论是人是妖都接受不了。
慕欢突然吐出一口血。
“你怎么了?是伤没养好吗?”袁晾跑过去抱住慕欢,握住她的手。
袁晾抬头看向毕宥,皱眉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谢谢你,帮我……人类也是有好人的,我这一生遇见我丈夫,生下小宝,遇见你,是我的幸运……只是一点不幸而已……”
“为什么?我已经帮你报仇了,我们一起,杀了红眼给你报了仇!为什么不能活……”袁晾抓住她的手。
“咳咳……怕是不行了,断了翅膀的鸟儿,飞不到家乡……”她拿出一根匕首张开翅膀,黑色的巨大羽翼被匕首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汩汩而流,“也值了,只不过没亲手杀死它。”
“这片湖风真……真好闻,我要去找我的丈夫和孩子了……咳咳,本来我出了树洞就不会活太久的,你知道的,我这只鸟啊……”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模模糊糊的断了。
末端黑色的裙摆化成了尾羽,她全身黑羽在午后暖阳下沐浴着光,她躺在地上全身不染尘埃,纯黑沉重而寂静。
此地寂静无声,袁晾站起身低着头。
她是捉妖人,如今人与妖族薄冰晚期,慕欢这尚未入世的鸟儿就被困死在了这里。
公司自诩妖物污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妖族大多嗜血残暴屠戮凡人,两方情况早势同水火。
如今看,也并不是只有一棒子打死所有妖族这一条路可走。
“犀鸟重情,常被比喻忠贞的爱情,她们避世常年不出,夫妻相伴情意绵长,而如今一方遇难两厢横尸……我们把她们葬了吧。”袁晾侧目看着花好树林里的鸟儿,抱起慕欢两人走远。
毕宥紧随其后,问她:“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公司的路走不通,我要走一条自己的路。”
“创业?你要自己做捉妖生意?”
“不,我要做的不止于此。”
逆着阳光袁晾回眸看他继续说下去,目光如炬如明泽炬火。
“我要做的,不是捉妖。”
“不止捉妖。”
慕欢下葬过后一周,袁晾在相劝毕宥加入她的团伙一起干后他一口答应。
袁晾眯着眼微笑,心理算盘拨得啪啪响,毕宥虽是半妖却对捉妖之事分外熟悉,与妖族关系必定势同水火,这样一个介于中间的特殊的妖当然要好好利用起来。
他有一番能力,但实力又不如自己也不必担心他反水。
“你是半妖?”
“对。”
“你还抓妖?”
“……是。”
“好一个大义灭亲。”
“严格来说,不亲。”
“你一个半妖,为什么要捉妖呢?不怕妖族找你麻烦?”
“我捉的都是犯事儿上了通缉榜的在捕妖。”
“你还是做我的下属。”
谁知毕宥看着她摇了摇头,竟单漆跪地抬起头,银色面具挡住了眼睛,但那双视线却在注视着袁晾。
“我不做你的下属……”
“我做你的法阵,你冲锋向前脚下铺成的路。”
得到了毕宥这一大助力袁晾信心倍增,两个人即刻把店定在了袁晾那栋楼房,期间忽略对毕宥的软磨硬泡,说动了他去做前台财务以及后勤,让他一个人把店重新翻新一下。
“来生意了,店里先交给你了。”袁晾披上一件咖色外套就挥手出去了。
两个人约定在一片墓园见面,等了半个小时后一个男生走过来。
这不是之前在学校被慕欢吓晕了的男生吗?
“没想到在此碰到你,好巧。”
“不巧……等的就是你。”
男生一改那日的怂样嬉笑着说:“你瞒着公司接私活?”
“不该问的不要问,”袁晾敛起笑容接着说下去,“说说吧,你要捉什么妖?有什么恩怨?”
“咳咳,没有恩怨,最近我一个同学她不来学校了,学校那边说请病假,但我们怎么也联系不到她,最近琅西区妖族又闹起来了,我担心……”
“你确定是妖族?”
“我确定!我看到了……是个全身长满了毛的妖怪,它一直在我同学小区附近徘徊。我很害怕妖怪,所以才找你们,只不过找公司走程序时间太长又贵……我这钱是和另一个女生我们两个凑的。”
说着从兜里摸出手机咬咬牙给袁晾转了两万过来。
袁晾秒收并正襟握住他的手正色道:“群众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你们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咱朋友的安危放心交给我!”
“客户您叫什么名字?”
“叫我梅乙就行。”
两日后琅西大南校区,袁晾陪客户上课,恰逢连日大雨。
窗户外雨绵绵,空气里仿佛滴着水,无人注意的窗户玻璃被水整面覆盖,水滴声也越来越明显。
“咚——轰隆——轰隆——”
这里像一个巨物的心脏,四周正在磅礴的震动,又像淅淅沥沥的水流,持续不断的流动,而他们是血管,是内脏,是巨物的身体。
源源不断的水流涌来,袁晾瞬间就从那里脱离出来,双目清明,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枕着胳膊睡着了。
课后客户之一的夏荃走过来挽着袁晾,举止亲昵。
“你怎么还打瞌睡了,讲的高数是不是太无聊了……”
“你不觉得无聊吗?”
袁晾看夏荃呆呆的眨眼,叹了口气。
“你真的太可爱了。”
直等到太阳落下,夜幕升起。
袁晾躲在暗处看向教学楼,从外面看上去还是正常的普通楼层,可袁晾却感觉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
仔细闻发现,是空气里的水,它在越变越苦,而后变酸,变辣,变成任何一种人想象不到的味道。
袁晾把书包拉开,从里面抽出铁棍直冲进教室,袁晾一进去便看到课桌上的水痕越聚越多,滴落在椅子上凝结在一起。
不过眨眼间,一个跟袁晾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水状人坐在那里,模仿她的样子百无聊赖的转笔,然后转头对着袁晾歪头笑了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看到自己可不是好兆头,哪怕没有空调,对着这跟自己如出一辙的脸,后背也直起鸡皮疙瘩。
坐着的“袁晾”看过来,对着袁晾笑,嘴角甚至开裂都不觉得疼,反而越裂越大,眼睛里的眼白渐渐把瞳仁吞掉,整个皮肤像被用力扯开一样破了皮。
从它身体里面流出粘稠变质的水,它本身的皮肤就是水,这看起来更像是一摊烂掉的水。
袁晾只观察几秒就拿起铁棍靠近,躲避掉妖的攻击一棍捅下去,这妖嘶吼着把袁晾震开,袁晾被甩到教室另一角的桌子上,手臂砸出了血,后背痛得要命。
袁晾把铁棍握紧,踉跄着站起来接近这妖怪。
“好痛——啊啊啊啊——”
那妖怪挥舞着它长长的手臂,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沾满水渍,落在实物上变得粘稠浑浊,有些甚至在咕噜噜的冒泡。
“你也留在这儿陪葬吧!”
袁晾疾步过去向下滑伸出手臂用铁棍飞去,戳中了那妖怪的心脏处。
那一瞬间这间教室突然震动了一下,整个教室都被外部的空气挤压,桌椅板凳开始变形。
那妖全身都佝偻在一起,仿佛受到了重创,铁棍划过它体内的水又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一道柔弱夹杂着嘶哑的怪叫从她的嘴里发出,袁晾趁妖还没缓过来,从地上拾起铁棍又狠狠刺向妖怪的心脏处,一棍又一棍。
直到那水波流动静止分裂出一道痕迹,从水里面竟然又流出来一股液体,只是这些液体带着些腥臭味儿。
看着这妖终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袁晾这才起来,身上的衣服都被水痕浸湿,她的头发都成了一缕一缕贴在脸上,叫人极不舒服。
正要靠近时,这妖原本奄奄一息的眼睛又睁开了,它的双眼尽管看不到瞳仁,但袁晾还是能感觉到它在恐惧。
透过层层水雾,袁晾看到了她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正要靠近,那妖突然又化作一滩水消失了。
微风习习吹起天台地面上散落的试卷,右边一角堆满了杂物和一摞摞书,在书的中间,有一个少年迎着风坐在那里,仿佛在等着他们过来。
梅乙转头看过来,迎着风露出笑来,说:“袁老板怎么有空来找我?”
袁晾没有说话,她只是盯着梅乙的眼,看着他的嘴角一点点放下才问。
“梅乙,我想问你丁薇的事情。”
梅乙低着头半捂着脸看了看那片树林,沉声道:“其实,我了解的也不多……”
“你让我来为你捉妖,总要告诉我关于丁微的信息吧?”
说着袁晾看向了梅乙,她一直在观察着这个少年,这时空气里又多出来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先是酸,接着又变苦,最后变成一股难以言说,充满了潮湿、腐败、呼不上气的霉雨味儿。
可转瞬之间,那个味道又消失了。
“你对丁薇的事儿知道多少?总该跟讲讲清楚。”
梅乙往后退了一小步,似是回忆着说:“我说点有用的吧,丁薇……我对她了解不算多,倒是有一次我在天台那堆破书里睡着了,恰好她来这里打电话,电话里说她家里好像出事儿了,她父母吵架捅死了她妈妈……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爸爸因为过失杀人快进去了,她奶奶当天就气昏厥过去了,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