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雪舟是汉城本地人,杂志社也位于汉城本地,所以她现在还住在父母家里。
除了出差和旅游她就几乎没有离开汉城过。
顾清的上上个剧组也在汉城拍摄,一个现代都市片,她演女三号?或者女四号?郁雪舟不太清楚。
她虽然买了平台会员也确实点开了电视剧,甚至还摸索着在电视剧下方的投票页面给顾清投了票,但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没看电视剧的内容。
她不太喜欢那种题材,但那部剧是顾清接到过的戏份最重的角色,她绝对从头到尾倾力支持,以至于她还去探过一次班。
顾清也是汉城本地人,所以双方的家长因为她们俩的原因也都互相认识。
她的父亲是一家上市企业的职业经理人,母亲是一所本科院校的教授,光看家庭条件,绝对要比郁雪舟好。
郁雪舟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顾清会在刚毕业短短一年就选择了结婚。
郁雪舟不想回家,冒着雨跑进了一家罗森便利店,点了一大桶关东煮,坐在窗边。
也不吃,就盯着外面哗啦啦下着的暴雨看。
“叮咚”
一阵悠扬欢快的伴奏响起,打断了郁雪舟的视线。
有人推开了便利店的门。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有一群人推开了便利店的门。
冷风夹杂着雨水一阵阵往里灌,其中一个小巧的女生冒着大雨抵在门口,等待着落在后面的几个同伴背着大包小包狂奔进便利店里。
一共四个人,加上刚才抵住门的女生,各个大包小包,淋得像是落汤鸡。
她们从怀里掏出保护得很好的设备,一个个地整齐堆码在角落里。
郁雪舟瞥了一眼,感觉她们像是一个摄影组。
“冷!太冷了!”
其中一个男生咆哮一声,抬手抹了一把脸。
谁知道快到夏天了也能这么冷?早知道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带件外套了。
抬起手臂的男生没注意到一大把雨水储存在他的袖筒里,一扬手,哗啦啦地流了一地。
刚才抵住门的女士赶紧上前,一把将他的袖筒捏住:“你去外面把衣服拧干一点儿,全滴人家店里了!“
说完她扭头看向站在收银台后的女收银员,不好意思地扯开嘴笑:“真的不好意思,您这儿有没有拖把之类的,我们可以帮您打扫干净。“
其实不止是那个男生,郁雪舟朝着瓷砖地板看过去,四个人站的地方已经成了一汪小水池。
站在收银台的女收银员越过柜台朝着地面看了一眼,然后大气地大手一挥:“没事儿,我来弄,你们把水都拧在这儿吧,然后去桌子上休息一下等等雨停,小心别滑倒了。“
四个人连忙对着收银员道谢,听话地将水拧到收银员拿出来的桶里。
突然,那个抵住门的女生停下了动作,眼神来回在四人中间巡逻了一遍,停在了最后一个进来的男生身上:“陈一元,周礼呢?”
被叫陈一元的男生很高,留着寸头,正努力地往水桶里拧水,听到问话头都没抬,朝着门外努了努嘴:“周哥还在外面拍呢。”
“哪儿呢?”
“就对面,他说他要把每个细节都拍下来,回去之后素材够,好剪。”
陈一元话刚说完,三个人便趴到了玻璃门上,视线努力穿过在玻璃上打绺的雨水,朝着对面望过去。
郁雪舟也下意识跟随着她们的动作,朝着马路对面看过去。
隐隐约约确实看到有一个人。
男人身材修长高挑,穿着一件藏蓝色的冲锋衣外套,戴着鸭舌帽,低着头拿着一台小相机,正对着便利店。
他的手上有一把足够挡雨的黑色大伞,只不过他没用来遮雨,而是撑开竖在自己脚边,严严实实地挡在了一个黑色的大箱子上方。
“他的相机上装了潜水壳吗?”
“肯定装了啊,连他脚边装设备的箱子都是防水的定制款。”
“他经常这样吗?”
“哪样?”陈一元靠近另外三个人也朝着对面看过去。
“疯了一样。”
陈一元一听,歪嘴一笑:“这才哪到哪儿啊?等哪天你们看见他为了拍素材翻进警察局里的时候,才会觉得他是真疯了。”
“那人是周礼?”挡门的女生站直了身子,音量突然拔高,满脸兴奋:“你知道这件事儿在我们群里有多火吗?我一直想知道是谁?”
女生一边说一边把陈一元拉到四人桌上坐下:“快跟姐讲讲事实是怎么一回事儿。”
陈一元清了清嗓子,声音穿过零食架飘进坐在高脚凳的郁雪舟耳朵里。
郁雪舟的耳朵无法像眼睛一样合上,便利店又很小,她避无可避,只能光明正大地偷听着身后四人的对话。
“这都多久之前的事儿了,两年了吧?我记得我们那会儿读大四,我跟周哥出去街上拍摄一个社会闲散人员,那人一张嘴就狮子大开口,要我们一千,最后周哥硬是跟他砍价砍到三百。“
“讲重点!”另外三个人好像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故事,郁雪舟从玻璃的反射中,看到两张兴奋的脸。
陈一元按要求快进故事:“重点就是,我们拍到警察快要换班的时候,那哥们儿突然因为盗窃被抓了,你们是没看到那手速,我在他身后两米多的地方跟拍都愣是没发现。但是他东西一到手,四面八方突然扑出来三四个便衣警察,当时都快吓死我了。”
“重点!”另一个男孩敲了敲桌子。
“好好好,重点,”陈一元清了清嗓子:“重点就是我们跟在几个警察后面去了警察局,拿着摄像机要进去的时候,警察把我们拦在了外面,说没有经过申请、没有许可文件,不会允许我们进去拍摄。当时周哥想硬闯进去,结果相机还被没收了。”
“确实有这个要求。然后呢?”
陈一元手一摊:“然后我就被周哥指挥去走文件了啊!”
“啊?合着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女生很失望,摇了摇头。
陈一元一脸稍安勿躁的表情,笑着继续说:“等我走文件回来,发现周哥已经伏法了。”
“怎么个情况。”
“我也是听那个警察跟别人聊天的时候说的,”陈一元笑了一下,“他说等我走了之后,周哥尝试混进去拿着手机拍摄,结果被其中一个警察发现,把他赶出来了,还要求门口的人别再放他进去,一直到文件来了为止。”
“然后周哥为了避免缺失最重要的那段素材,就想了个损招,当时那个警察局正在重修围墙,他找了个最矮的地方,骑在上面对着警察局大厅拍,美其名曰,他没进去。”
“啊?哈哈哈哈哈哈?”
窗前的郁雪舟听到这,不自觉看向窗外正在低头淋雨的人,忍不住勾唇。
“对,”陈一元继续讲解:“当时用了三个警察,才把他从墙上拉下来,人家问他为什么翻墙,他说他没翻,他看那墙那么矮,以为是凳子,他等累了想坐坐。”
“这不睁眼说瞎话吗?”
“对,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瞎说八道,但是周哥的信念感很强,他将近一米九的大个,愣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儿重新翻了一遍。他那两条大长腿一跨,还真跟坐板凳儿一样。”
“人家信了吗?”
“信个鬼啊,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等着辅导员来把他捞出去的。”
“素材呢?”
“删了啊,警察让他当着他们还有辅导员的面,把手机拿出来删掉了视频。”
剩下三个人恍然大悟,一副终于把瓜吃明白了的表情,但陈一元的故事还没讲完:
“那天我就决定以后跟着周哥混了。”
“因为他翻墙?”
“不是,因为他被捞出来之后没跟着辅导员走,而是把我手里的文件拿过去交给了那个警察,拿出摄影机,继续在警察局拍完了片子。”
郁雪舟听到这儿撇了撇嘴,她懂那个陈一元的意思,人最有魅力的时刻,就是抛开一切,眼里只剩下目标的时候。
“雨终于停了!”收银员兴奋地鼓掌,她原本只用上白班,八点过后本来是她交班的时间,结果这暴雨一下就下了三个多小时,现在都十点多了,她白白多上了一个多小时的班。
郁雪舟低头看向不停震动的手机,她妈汪女士一直催她回家:
【你到哪儿了?要不要让爸爸去接你?】
【不用,雨已经停了,我马上就回去了。】
回完消息,郁雪舟拿起只吃了两口的关东煮推门出去的时候,周礼已经收拾好东西走到了便利店门口。
他显然没打算进去,而是站在大门口脱下了看起来已经被淹没的冲锋衣,用力抖动了两下。
“噗——”
雨点和开门出来的郁雪舟撞了个正着,砸到她原本已经干爽的脸上,甚至有几滴甩进了她的嘴里。
她皱眉看向周礼,发现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周礼也呆在原地正看着她。
等了两秒,意识到对方根本没打算道歉之后,郁雪舟也懒得和他争,果断地转身回家。
到家的时候刚过十点半,每天早睡早起的三甲医院骨科主任汪女士此刻却还没睡觉,甚至看起来丝毫没有睡意。
她像是就等着郁雪舟,抬手满脸欢喜地将人从屋外迎了进来,开口第一句话便让郁雪舟直翻白眼:
“舟舟,你今天是去和小顾吃饭去了吗?我听你钱阿姨说,小顾昨天领证儿啦!”
好家伙,追着她杀啊?
郁雪舟摆摆手懒得说话,打着淋了雨要马上洗澡的旗号,一头钻进了浴室里。
淋浴打开,玻璃上很快染上水雾,直到温暖的水流彻底裹住郁雪舟的脸的时候,她才意识到顾清为什么选择今天告诉她,并且必须要在她下班的时候。
顾清希望作为她最好的朋友的郁雪舟,是从她的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
怎么办?她又想哭了,简直像是失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