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气鬼

    这两天运动会把晚妤大小姐折腾够呛,但是还是一有功夫就往医院跑,哪怕中午放学也得打车去看看姥爷。一切都很正常,却……又有点不正常,爸妈在眉间不经意皱起,每天买的饭,好像也总是没有动。夏晚妤虽然从小被宠大,但是也正因为这点,她心思要细腻的多,很善于读懂人们表情里的含义,不过这次,她希望她多虑了。

    其实,姥爷之前住院的经历是不少的,不过他一次次都挺过来了,按理说,这位老同志应该照常理出牌,住几天,就当休假了,免得天天在家里,总想找点事情做。不过不知道怎的,晚妤心里总是很慌,一种说不出来的担忧,细细密密蔓延开来。但是人不该对没有发生的事情有太多感知,这些所谓的先知能力早在进化中成为神话,人的第六感有时候着实很准,但是结果往往让人不愿接受。姥爷住院第三天晚上,病情突然急转直下,像那天下午一样毫无预兆。窗外,是冰凉的夜幕,没有往日的繁星,就一个月亮孤零零守在这份静谧。病房里,妈妈焦急的声音格外刺耳,有护士长叫来同事打点滴上呼吸机的声音,还有姥爷沉重的喘息声,一片混乱。但是这一切,在三公里之外的夏晚妤无从得知,这时她一个人在家,趴在桌子上,望向窗外,想着明天给姥爷带点什么吃的……想着想着,晚妤睡着了……

    运动会如期而至,校园里装饰的不得不说还真是有少年朝气,走在学校外的4号路,这个季节梧桐长得正好,朝阳射下来,光影切成一块块,像闯关的关卡,大小姐难得露出点笑容,她提醒自己,班级打牌的,要体现班级形象……

    十六七岁这个年纪,正是孩子最肆意不羁的时候,夏晚妤还没等结束自己的心里建设,就被一帮同学包围,笑着闹着说她的礼服裙好好看。少年就是这样,看微风不喜,看落雪不悲,这份独有的热闹,成了晚妤几天来最大的心里安慰。便不再多想,跟随大部队走到操场,挑个方便看比赛的位子坐下。

    “今天这太阳还真是懂事,大早上就这么热!”

    “这么说张少您是要大展身手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就感叹一下。”

    “家人们!张少要给咱班拿第一!鼓掌鼓掌!”

    家人们……晚妤跟着笑,也在心里暗想,这辈子,除了家里人,还能遇见几个人,能称之为家人的呢?我最亲爱的家人,我的姥爷,他今天怎么样了呢?

    检阅还算顺利,前两场比赛夏大小姐还能担负个拉拉队长的职责,后半场大家都吃的吃,玩的玩,这年是晚妤的初二,当时大概是初一学生的比赛,当然,夏晚妤对一帮小孩子可不感兴趣,所以心早就飞了。后来教师竞赛倒是引起她一点兴趣,不过也只是看两眼,加个油了结。

    这大概是晚妤人生中过得最无聊的运动会,尽管她知道一个学年就这一次放松一下的机会。放学铃一响,以磨蹭著称的她光速消失在人海里。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小姨居然出现在校门口,晚妤去跟她打了招呼,顺便寒暄几句。这才得知,姥爷昨晚姥爷竟被下了病危通知书……她根本不知道后来小姨说了什么,大脑一片空白,嗡的一声,无法可想。

    “怎么会?他昨天白天的时候明明好好的,他还和我聊天来着,你看见了的啊小姨……”

    没有回答……

    往医院去的路上,没有人说话,一个穿着礼服的小女孩,却见不到一点笑意。一下车,夏晚妤跑出了一秒钟800米的速度,电梯停在7楼,肯定是被人按着,一直不动。她等不及,直接跑楼梯间,一口气到4楼。这本不算远的距离,她好像跑了几万里……下一秒,出现在病房门口,喘着粗气,一屋子人惊讶注视着她,但是她管不了那么多,径直走向姥爷的病床,一瞬间,眼泪止不住落下来……那个年轻时候称为厂里最能干,最有文化,最强壮的他,现在胸脯随呼吸机起伏,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只有机器的响声。那一刹,晚妤觉得,唯一能安慰她的,是心电图还有波动。她付下身子,抓住姥爷的手,贴在脸上,就像小时候姥爷对她一样。她不住的喊着姥爷、姥爷,不过没有回答 ……

    这一次,她真的害怕了,忍不住啊的一声喊了出来,一反平时乖乖女的形象,像个怒吼的狮子。她的手那么用力,用力到自己都已麻木,姥爷的手,好像动了一下,一群人激动。晚妤瘫坐在地上,小姨喊着该上学了……

    可想而知,那个小女孩心里是有多么崩溃。姥爷动的那一下,后来也成了爷孙俩最后一次牵住彼此……

    那一下午,晚妤好像丢了魂,老师讲了什么,同学说了什么,一概没有听 。陈久和张之皓这两个活宝也发现了晚妤的异常,费尽心思逗这位大小姐开心,却得来一句“你们别费劲了,我想一个人静静……”就连晚妤最好的闺蜜冯卿卿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好让晚妤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此刻,能够支持夏晚妤呼吸的,也只剩心电图波动的轨迹,像一把利刃,每波动一下就刺进晚妤心里一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天下午以及第二天是怎么度过的,只记得晚上所有人都在家,爸爸妈妈,大舅大姨,甚至发小的姥姥姥爷,唯一突兀的,是姥姥一个人坐在沙发一角,那些人臂上绑着的,写着着“奠”子的黑袖带……气氛陷入一片死寂,小女孩的心,像那天看见的心电图,同样频率的悸动,不过再也没有一丝希望。夏晚妤从小就是懂事的很,爸爸和身为医生的姨夫强装成轻松的样子,没等夏晚妤直白问出为何他们都在家,就抢先接过她的书包,一边说

    “晚妤啊,好消息,姥爷情况已经稳定了不少,医生说北京的医疗手段会好一些,所以我们下午给姥爷办了转院,等你放暑假,就可以去看他,对吧,她姨夫”

    “是啊,那个医生是姨夫我的好哥们,你放心……”

    呵,多么讽刺,大人们总是用他们自认为正确的方式,讲一些所谓善意的谎言,去维护相对的和平,却忍不住眼神闪躲,那么细心的晚妤,又怎会没发现所有人眼眶的红?

    那好,我考完试就买去北京的车票。”

    她的语气,冰凉且没有任何情感,这种不经意间的声音,让姥姥很是震惊,抬头望着晚妤,目光交汇的那一瞬,往日的画面,似电影般迅速在夏晚妤的脑子里闪过:姥爷让自己骑在他的脖子上,把自己举得那么高;第一次考试双百,姥爷给自己买了好多好吃的和好玩的,把自己的试卷拿给所有老哥们看;姥爷第一次教自己画画,画的是一只仙鹤;第一次喝可乐,不小心呛到,从来没见过姥爷那么着急……

    晚妤总是在别人面前坚强又没有多余感情,但是只有姥爷这么多年来一直能够看懂晚妤的心事。那个时候的夏晚妤,从没经历过生死,嘲讽大人的同时,她反锁房门,戴上耳机,开到最大声,一瞬间瘫坐在地上……

    “为什么?你为什么偏偏要这个时候?你答应过我的……”

    泪水不住滚落,在夏晚妤白皙的脸上,滑落,凝固,像那个夜,空气安静的出奇,也是凝固了一般。手机屏幕一明一暗,是冯卿卿和陈久他们来消息,日历弹出的那条,明晃晃在置顶的位置,亲爱的小夏,距离你的生日,还剩4天……这一周,晚妤一直在心里倒数,早在一个月之前,姥爷就早早答应好他的宝贝孙子,买好多好多喜欢的吃的,带晚妤去公园玩,买个超级大的蛋糕……虽然这些从小姥爷就没缺过晚妤的,但是不知怎的,她就是格外期待这一年的生日,期待一个晴空万里的上午,姥爷,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陪她玩到尽兴……

    “老同志,你失约了……”

    晚妤和姥爷开玩笑的时候总是叫他老同志,每次这样皮的时候,都会得到姥爷一个假装生气的表情,然后得到想要的东西,百试不爽。不过这次,任凭晚妤怎么流泪,怎么喊他老同志,都没有回答。这年之前,夏晚妤对死亡的概念,就好像一个人在地球,一个人在火星,彼此想念,却不能相见。但是这晚,那个小女孩,深刻体会到死亡的意义,撕心裂肺一样,眼泪无声断了线……那一晚,夏晚妤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记得那晚的月亮格外明亮,房间里只有月影被剪成碎片的光芒,让人忍不住联想到被剪断的往事,人们总说成年人的崩溃,是一瞬间的,但是谁又知晓,少年的崩溃,连哭都不敢出声,只留给自己消化,人们称之为:成长痛……

    “老同志,你好烦,你是小气鬼……”姥爷宝贝的那个夏晚妤靠着门睡着了……梦里,她和姥爷说,你失约了,我不要和你好了,但是,我好想你啊,姥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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