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来仔细回想了当时部分的情景。

    妈妈给我打电话时整个人都是抖的，我把声音调到最大的听了很久，都没有听出一句完整的话。我说不行的话就给我发信息，她没挂电话，一直在那哭。

    我知道肯定蒋梦有关，除了我和她，不会有其他人能让妈妈这样了，并且我的确听到了“你姐姐”这几个字。

    我开始慌了，不顾上课时间跑了出来。等她缓过来之时，我马上订了机票。但妈妈不会坐飞机，这是个问题。

    亲戚也没有坐过飞机的人，我努力镇定下来，想谁能帮到我们。姐姐的朋友都不在，我的也没有。突然想起我的语文老师，她一直与我保持联系。我马上联系了她，她也愿意帮我的忙，我在电话里带着哭腔地说了不止十次的谢谢。

    妈妈的飞机与我差个两个小时，我烦恼是要先去医院还是等她。我看了导航，机场到医院打车过去要一个小时。

    我决定先去医院，在信息里跟她说了地址以及如何过去。

    到了急诊室，我尽量吐字清晰的对护士说蒋梦的名字，我不想再说一遍，我没有多少力气了。

    果然，还没等跑到抢救室门口，整个人就软塌了。

    扆择华跑过来扶我，他的手也在抖。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血丝很多，整个人很苍白憔悴，头发被他抓得很乱。蒋梦说这是他烦躁的表现。旁边还有几个女性朋友，是她的朋友们。

    她们被吓着了，说当时看到了蒋梦满身的血。

    她的情况很扯，我以为在演电视剧。

    因为当天没课，她去辅导小朋友，路程远，她得很早去。路过小巷，她听到了一些动静，有一个女孩和几个男孩的声音。她小心翼翼的趴在墙边看情况，觉得不对劲就打电话报了警。

    人都有第六感，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蒋梦也很慌张，害怕的拿起旁边的棍子，她得想办法拖延时间。棍子是抽出来了，旁边的瓶子也跟着滚动了，发出惊恐的声音。

    这相当一个打火机，要引爆炸弹了。

    她被发现了。但她跑不过。

    那些人觉得瞒不住了，拖着不让她走。两个女孩被丢在一起。那女孩可真小啊，大概十六七左右，染了个头发，身上衣衫不整。

    他们听到了鸣笛声，知道她报警了，连扇她几下，又踹了她几脚，她疼得直捂肚子。他们要把女孩带走，她还想拖个几分钟......

    如果她没有阻止那些人要带走小女孩，或许她就不会挨刀。

    但她那么做了。

    警察到的时候她已经躺在血泊中，接下来就被送到医院......

    我零零散散的听到了一些关键词，按照电视剧的走向，猜测出整个剧情，后来审判期间，根据那几个人的口述，大概也是这样。

    女孩是救到了，她因为伤了要害，没回来。

    在此之前不久，我妈说，她已经同意蒋梦和扆择华结婚了，虽然离得远，但毕竟他对蒋梦不错。

    她说：“你姐也26了，你那边故意透露说我答应了。”

    我跟蒋梦说：“姐，我妈说认择华哥这个姐夫了。”

    蒋梦在电话里笑得不合嘴，兴奋得把扆择华拉过来，让我叫他姐夫。

    原本我是要有姐夫的人，原本蒋梦要在27岁结婚，原本妈妈已经在准备蒋梦的嫁妆......

    ——

    不知不觉，我们对此事不提也快一年了。邻居们也见到在葬礼时妈妈几次晕厥，我也有几次暗示，大家就绝口不提了。

    我也不必想她不在了。

    去上学期间，妈妈就会来我房间睡，这间房原本是我和蒋梦的。她好几次跟我说：“我总感觉你姐还在......”

    我捂着嘴巴，不让声音放开。

    学校一放假我就回家，舍友约去旅游都拒绝了。她们说我需要散散心，我说我不需要，家才是我最好治疗的地方，而且妈妈还在家。

    在家时，妈妈常常不自觉的朝我的门口看去，好似要望出蒋梦来。

    我和她一样，常常感觉蒋梦就在我身边。我睡觉的时候，她为我盖被子；我起得早，她就把被子盖过头，避免光源；我去买喜欢的蛋糕，她也想要一份，我就买两份。

    那两本日志我还没翻来看，觉得是不礼貌的行为，但我很好奇大学的她生活是怎样的。我想应该过得很好，至少每次回来都见她很开心。就有那么两次与扆择华吵架了，整个人闷闷不乐的。

    再次整理房间，我又看到了那纯色的日志本。

    我对自己说，就一页。我想她会原谅我。但我看了不止一页，因为我渴望知道她的生活。

    她第一次跟妈妈说不的时候犹豫了很多天，也偷偷练习了几次，只要熟悉了，不管妈妈的眼神是否很伤心，她都能很熟练的说出来。

    她不想像妈妈一样，为我们付出到没有自己的生活，她心疼的同时也在暗暗自我说，走远点，争气点，以后能让妈妈早点退休。所以大学里一有时间就去兼职，几乎没有午休。扆择华就是在兼职中认识的。

    她谈到了我，说我很好，听话的样子她既心疼又欣慰，因为太过懂事，她说她其实也知道我也想说不，只是怕妈妈伤心。

    我看了一个晚上，贪心的把日志看完了。

    早吃餐的时候我说扆择华要回省内的事跟妈妈说了，她没说话，只是说应该的。

    她有心事。自从我回来，她就想跟我谈谈，但可能担心我的答案与她相反。

    我跟她说：“妈，我打算留在省内工作。”

    她很惊喜，眉头舒展，眼睛有亮光：“你确定吗？你要想出去也没事，妈没关系的。”

    “我想好了，就在这，已经投简历了。”

    曾经我跟她说，大学不在省内，可能之后找工作就会去省外。那是我上大二时聊天说的一句话，而她她像个小孩跟我说：“这里不好吗？”

    “这里没有不好，只是......我答应你过几年就回来。”

    那顿饭她吃得不好，我晚上去洗手间，见她坐在客厅发呆。打记事开始，她心情不好就会到客厅去，有时候会说上几句话。

    我想，那些风景之后就由我带她一起去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