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客厅不断震动,幸村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身上的浴袍松松垮垮。随手拿起桌上的手机按下接通键,那头传来熟悉的口癖,“puri~我还以为我算错时差了呢。”
幸村的眉目不自觉柔和下来,嗓音轻柔低沉,“刚才在洗澡,没听见雅治的来电,抱歉呀。”
“别说这种见外的言语,部长。”
电话那端的仁王此时和幸村隔着好几个国家的距离,打着跨国电话丝毫不心疼话费。
“已经毕业很多年了,还是改不掉叫部长的习惯吗?”幸村给自己倒了杯水,走进卧室。
电话那头安静一会儿,笑了,“好像确实是改不掉。赤也不也还是‘部长,部长’的喊你么?”
想起切原,幸村也笑了。五月份的法网公开赛,幸村是切原八强赛的对手。许久未见,切原变得更成熟、更稳重,也能乖乖坐在椅子上听教练分析战局了。只是见到他以后还是维持不住大人的角色,围着他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部长!真的是你!”
“能见到部长真是太开心啦!”
“部长,现在我和仁王前辈还有真田副部长都是职业选手了!丸井前辈和桑原前辈开了一家超好吃的甜品店!柳前辈现在是很厉害的审计哦!柳生前辈考上了超级难的医学院......”
“部长,我们都很想你......”
幸村静静听着,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抱了抱切原。
切原不正常的兴奋劲说来也很正常,因为他们实在太久、太久没见面了。从高二开始,立海和幸村在明面上就已经没有瓜葛了,曾经说好要一起打很多年球也变成了一句空话,聚少离多成了他们和幸村的常态。
高一夏天,幸村带领立海高中网球部获得全国冠军。确诊运动障碍疾病的诊疗单直接将他推入寒冬。
——格林·巴利综合征。
不动手术的话,病症会逐渐侵蚀他的神经系统,成为一个拿不了球拍的废物。
幸村很清楚,属于他的冬季,来临了。
没有时间颓废和悲伤。幸村隐瞒了所有人,拿着报告咨询了专业医生,得到的答复都是国内的医疗条件无法进行手术,只能保守治疗。如果想要在未来成为职业运动员,只有出国手术一条路。
主治医师向他介绍了法国一位运动康复科的医生,那位医生曾接手过好几例格林巴利综合征的运动员,对这方面非常有经验。
一切都很顺利,在主治医师的联系下,那位医生表示他非常愿意帮助幸村。
离开日本前最后几天,幸村依旧没告诉任何人。在某天下午,从不缺席训练的幸村没有出现在球场,而是独自坐上前往东京的轻轨。
幸村缺席的时间不算长,短到超出柳的计算。
没人知道幸村去做什么,隔着网球场的铁丝网,众人只能看见幸村经过时眼尾一抹淡淡的红晕,一言不发地进入更衣室。再出来时表情已经恢复正常,井井有条地规划其他人的训练计划,并在接下来的一小时内和每个正选打了七球赛。
剩余的时间,他尽可能把网球部剩下的公务处理掉,所幸高中部正选和国中时基本无差,柳依旧是团队的核心之一,有他在,很多事务交接起来并不困难。只是幸村的反常还是引起了部里其他人的注意。
真田和柳偷偷观察了很久,很遗憾他们一无所获。幸村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没人能找到蛛丝马迹。
“不,有一个人可以。”柳这么说。
“谁?”真田下意识反问回去,但很快他就在柳‘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神情中明白过来,这个人——就是冰帝的部长迹部景吾。
也是幸村的男朋友。
真田在柳坚定的眼神(?)下,面色屈辱的掏出手机,准备给那个狂妄自大的家伙发消息请教一下。
更遗憾的是,向来喜欢追着真田阴阳怪气的迹部这时候却没有回复讯息。时至今日,真田那条询问讯息还未曾得到回应。
在即将离开日本的前一天下午,幸村没有和真田一起回家,而是借口有重要的部活没有处理,独自留在活动室。
那夜星空澄澈,幸村推开陈列室大门。走过一排排金灿灿的奖杯,最后静静伫立在两个月前他亲手放进展览柜的全国冠军奖杯面前。
“打发了所有人,然后自己在这里偷偷欣赏战绩?”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幸村看起来并不诧异,甚至没有回头,“你不是没被我打发走吗?雅治。”
仁王从门后走进来,与幸村并肩站立。三年来,很多次比赛时都是这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已经成为仁王的习惯了。
“能说说看吗?或许我能帮上些什么?我亲爱的部长。”
幸村侧目看向他,温和的笑了笑。
“是有些事需要你的帮助。明天开始我就要去法国了。雅治,我想拜托你帮忙照看赤也,高中部不比国中部,我担心赤也扛不住。弦一郎......性格过于刚硬了。这一年来,你做的不比他差。”
去法国?仁王在脑子里过了好几种可能性,最后锁定了唯一的可能,“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么?”并且应该还是很严重的情况,否则依照幸村的性子一定不会隐瞒他。
幸村没有再回避,“嗯。应该是一种运动障碍的疾病,我已经联系好了法国的医生,可能需要做手术。”
仁王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发颤,“手术的成功率...高吗?”
幸村反而低下头笑开了,“你知道的,我不打无准备的仗。”其实是骗人的,手术的成功率低到可怜。
这一次,就算毫无准备,他也必须应战。
“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仁王看着他,目光中情绪难以言喻,“可......总该和大家说一声。”
“当面说的话,会让大家很伤心。”
仁王无话可说,换位思考的话,他也不会想这么做。
“那迹......”仁王才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幸村打断了他。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网球部要雅治多费心了。”
“......”这么生硬的转移话题,很显然幸村不想聊这件事。
他微微叹气,“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吗?”
幸村垂在外套内侧的指尖轻颤了颤,一股酸涩感涌上心头。微微摇头,“不,你是第二个。”
......
仁王的声音打断了幸村的回忆。
“打算什么时候回日本?我听说你今天飞伦敦了。”
对于职业选手来说,十月到十二月算是四大满贯的休赛期。绝大多数选手会选择在这期间参加一些其他赛事积攒积分,但幸村不太一样。他不是很需要这些。
往年这时候他通常会选择回国或者去法国专门提供网球职业选手的康复训练中心,进行常规检查和专业练习,手术成功后他一直在这里进行复健和训练。
“打完伦敦公开赛应该会回来,现在还不确定。”
仁王换了个姿势继续说,“你以前不是不爱参加这种赚积分的赛事么?怎么这次......”
幸村眼眸微弯,“只是觉得偶尔参加一下还是蛮有趣的。”
仁王那边诡异的沉默一瞬,是挺有趣的,随机挑选一批幸运儿体会惨败的感觉什么的,这很幸村。
“如果回国的话,找个时间聚一聚吧?大家都很想你。”他很巧妙的转移话题。
“好啊。”幸村微微打了个哈欠,“我也很想念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