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邢敏最喜欢依偎在父亲怀里听民间故事。

    “很久以前，世界上还没有猫。

    一天，女人爬树摘柿子，一脚踩空，摔在了地上，肚子被荆棘树划开一道大口子。

    她顺着躺下来，却像产妇分娩一样，生出了两只猫。

    一只是母的，毛色纯白，双瞳乌黑；一只是公的，毛色纯黑，双瞳洁白。

    它们围着女人蹭来蹭去，喵喵地叫，用舌头舔舐她肚子上的伤口。

    没过一会儿，女人身体就痊愈了，一手抱一只，跳着欢快的步子回到了家。

    丈夫这时也干完农活归来，看到妻子怀里抱着两只毛茸茸的生物，很是惊讶。

    在听完来历以后，丈夫喜滋滋地接受了现实，把它们当亲生孩子抚养。

    神奇的事发生了。

    夫妻二人原本结婚已有五年，一直没能孕个一儿半女。

    可那天以后，他们就给天上的送子观音眷顾了。

    此后十载，每年一胎，共计五儿五女，家族一跃成了名门望族。

    猫夫妻也如此诞下了五公五母，毛色、瞳色五彩斑斓，体态、品种参差不一。

    村民望见这等神迹，纷纷前来讨教，石屋的木门槛都被踏烂了。

    女人慷慨地把猫崽送予村民，接受馈赠的家庭均于次年得子。

    过了第十年，猫都给分了个精光，可还有好多户家庭等着多添劳力。

    而此时，女人家里只剩下了最开始的猫夫妻。

    眼见它们的肚子迟迟不大，女人便晓得十子已是极限。

    剩下的村民不甘心，开始了猫咪争夺战。起初是暗偷，接着是明抢。

    不过，催孕效果不佳，极少数运气好的能添一子，多数家庭还是原地踏步。

    女人眼见村风乌烟瘴气，就在村民集会上把自己摘柿子、掉下来、划了肚子、怀了猫的经历昭告众人。

    于是，妇女们争相模仿。

    可她们无论怎么准备姿势，从那棵柿子树杈上掉下的时候不是划了腰就是划了屁股，唯独没有肚子朝下的情况。

    人们观察到，猫不论什么姿势从多高的地方落下都是肚皮朝下。

    女人自己后来也再次试过，同样还原不了肚皮朝下的神迹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渐渐淡忘了这个投机取巧的法子。

    突然有一天，二号女人摘柿子无意间踩空落在地上划开了肚皮，也生了一黑一白两只猫。

    自那以后，十年间也是产了五儿五女、五公五母。

    人们这才明白，神迹只能偶然无意发生，无法被主观复刻。

    可人一旦意识到某个原理，就无法回归无知，只有时间的遗忘功能才会促使这类神迹再现。

    为了村民源源不断地繁衍，人们放弃了使用语言记录，唯有朦胧的集体意识在提醒着村民——猫是象征孕育的圣灵。

    几千年过去了，人和猫的数量都有了可观的增长。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村里家家户户都养猫，挨家挨户少则三四个，多则十几个子女，村里的生产也是一路高歌、有声有色。

    再后来，科学大发展，经济大增长，国门大开放，资源大减少，人多倒成了累赘，国家也开始提倡“计划生育”。

    为响应新时代的号召，多数村民开始把猫赶出家门，大批野猫流亡到了周边的荒山野林里。

    到了晚上，村民远远就能瞧见绿油油的鬼火，听到阴森森的嚎叫。

    也有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炖了猫肉，结果中了毒，上吐下泻，高烧十日才勉强恢复，还落下了关节痛的病根。

    再后来就到今天了。

    眼见生育率快要跌破百分之一，二胎、三胎、刺激生育的政策如火如荼，可年轻人反而不愿生了。

    一来想过自由的小康日子，二来没了劳力和养老需求。

    在当下社会里，生了孩子还怎么潇洒度日？

    当然也有很多家庭愿意有个孩子。

    他们没有功利心，只是认为失去了为人父母的体验，这辈子就变得残缺了。

    比如爸爸妈妈，养了猫，也有了你。”

    ……

    “所以啊，你一定要和乐乐好好相处，再也不能伤害它了！”父亲温柔地摸摸邢敏的头道。

    “我会的，爸爸。”她目光坚定道。

    她先是望了望院里的柿子树，心想自己已经失去生猫崽的机缘了。

    随后，她轻手轻脚走到墙角。橘猫正在睡大觉，腿上缠着纱布。

    她摸了摸乐乐的头，暗暗叫了声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