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的是一家开了十几年的炒菜馆，李明鸿从小时候就来这儿吃饭了，大学认识了祝执瑄也带他来过，吃的是一口地道家常。
小馆子没有线上取号程序，两人领了纸条在外面的凳子坐着排队，随口聊着过几天要发售的游戏。
前两天下了场雨，秋天的温度立刻就降了，将将入夜的风一吹就冷得人打哆嗦。
祝执瑄身体挨着李明鸿，聊得有点热，想擦擦汗才意识到手被身边的Alpha结结实实地握着，一时间忘了要说什么。
李明鸿见他没接话奇怪地咦了一声，祝执瑄拢紧衣服继续靠回去。
“一会儿点个猪肚汤吧，冻着了得暖和暖和。”Alpha低头体贴地说。
祝执瑄默默同意，“还有白灼牛肉和芋头排骨。”
“行啊。这次尝试哪道新菜？”
“……芋头排骨好几次没吃了，算新的。”
李明鸿哈哈笑了两声，“不算。”
Beta露出恨恨的烦恼神色。
祝执瑄在吃饭上有惰性，每次去熟悉的店只吃同样的几道菜。
以前为了摸清他的行动规律李明鸿悄悄跟踪过，结果发现想制造偶遇只需要在食堂关门的前二十分钟在自选的倒数第二个窗口过去排队就行了，这个人每次都在这个点过来，雷打不动地点青椒鸡肉和醋溜白菜然后刷卡走人，坐的位置也固定在一个不靠门的僻静角落。
刚约他出来吃自己爱吃的馆子时李明鸿还有点忐忑，结果祝执瑄吃得挺开心，迅速认定了几道他认为不错的，之后再来就只点这些。
这家菜馆被李明鸿视作第二个食堂，对此自然是扼腕叹息，强烈向他推荐几次后祝执瑄才同意每次来都尝试一道新菜。
隔着玻璃眺望店里张贴的菜单，一眼扫过去一半都吃过了，连尝试时的样子都历历在目，剩下都是看名字就不想吃的。
祝执瑄选得咬牙切齿，偏偏李明鸿还津津有味地挨个给他介绍：“干煸带鱼试一试？他们放了辣椒段很香的。爆炒猪肝……算了猪肝你不吃。藤椒牛蛙？新菜啊，这个我也没尝过……”
“就选这个。”祝执瑄立刻决定。
“牛蛙？”
“你怕了？”
“那倒没有。但我还没尝过不能保证它好吃……”李明鸿嘟囔两句。
祝执瑄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每次都是他一个人尝试新东西太不公平了，这种紧张感也要让李明鸿体验体验。
决定完菜单，祝执瑄的手从窗边放下，不小心在墙边擦了一下，外套袖口立马脏了。
“我去洗个手。”他听到号码马上要轮到他们，让李明鸿在位置上等号，自己去洗手间清理。
洗完手就收到Alpha的消息，已经到号，他先进去了。
祝执瑄返回饭馆的时候就见李明鸿独自站在二楼门厅处，饭馆服务员一脸为难。
“怎么了？”他走过去。
李明鸿说：“有位置不让我们坐。”
服务员连忙解释：“这位先生，那张空桌旁边的位置是几位Omega先来，按理来说单一Alpha性别坐过去不合适……”
饭馆面积不大，有些位置几乎是两张方桌合并，距离靠得比较近。
“一会儿有其他宽敞的位置带二位入座，实在不好意思，叫号的同事看见有空位就喊了，没注意到。”服务员再三道歉，主动提出要赠送饮品。
“好的，麻烦了。”祝执瑄颔首，随即问道，“那我们在哪里等？总不能叫我们进来一直站这儿。”
服务员赶紧将两人领到休息区，祝执瑄反手抓住李明鸿的手腕跟上去。
等其他人走远，李明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抱怨：“都是文明人，有什么好怕的。”
“只是为了避嫌吧。”
“我现在和Beta没区别，干嘛那么在乎。”
“Beta也会在乎其他人的第二性别啊。”
李明鸿这下惊讶了，转过头，“但是……呃，连信息素都闻不到……怎么在乎？现在就算Omega出现在面前我也不知道啊。”
说到这里他隐隐有些骄傲，挺起胸膛等着夸奖。
祝执瑄拧了他的手臂一把，“多观察就能看出来了，笨。”
这顿饭吃得一如往常地安稳，新菜品很符合口味，两人商量着准备把它加入常吃菜单。
但从这时开始祝执瑄心中不对劲的感觉已经破土而出。
戴上项圈的Alpha在信息素匹配所的邀约暂时停止，对外面遇上的Omega的示好毫无反应，被祝执瑄提醒才能发觉。
在对象面前正常人当然装都会装个避嫌的样子，但祝执瑄觉得李明鸿的那种感觉不太一样。
那种感觉，与其说是避嫌不如说无法分辨信息素所以对第二性别不在乎了。Alpha、Beta还是Omega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都是普通的陌生人，信息素通过项圈和配套的补剂补充，他的视野里只有祝执瑄的身影，寸步不离地黏着人的样子就像一头忠诚的家养狗狗。
这很好。祝执瑄思考着。这非常好，世界缩小到只有两个人，这不正是“婚姻”最理想的状态吗？
他甩甩脑袋，把没想通的事情放在一边，打开家里的大门。
“我回来了。”
他喊了一声，没人回答，家里的灯也关着。
两人的工作时间都不规律，到家时间差别很大，祝执瑄习以为常，将外套脱了挂在衣物架上，随手捡起沙发上的毯子，视线捕捉到下面有条黑色的皮带。
他觉得有些怪，多看了两眼，浑身温度忽然低了下来。
那是Alpha项圈。
为什么不在李明鸿身上。他应该戴着这个再出门的。他去哪儿了？
祝执瑄的大脑一片混乱，坐在沙发上抓着那条皮带。
触感冰冷，它的主人早就摘下它好久了。
思维没有捋清楚，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行动。手机传来嘟——嘟——的通话声，电话拨了出去。
房子某处忽然响起熟悉的电话铃，祝执瑄抬起头，跟着声音往洗衣房走去。
手机震动一下自动接通，与此同时他看到了Alpha被朦胧夕阳笼罩的身影，从悬挂着的衣服里走出，和躺在阳台躺椅上的人对上视线。
Alpha正揉着眼睛，“回来了？”
刚睡醒，他连笑声都带着哑。
祝执瑄憎恨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不安，惊慌失措得像被扔在马路上的小孩。
“戴上。”他把项圈丢到Alpha身上转身就走。
李明鸿在身后喊他，着急忙慌地追上来。
“怎么了？”Alpha在客厅就把人抱住，“在找我吗？刚刚睡着了没听见你回家……”
“把项圈戴上。”
“在家里只有我们就不用了吧～”
“戴上。”Beta的话语带上重音，“没有我的同意不许摘下来。”
“什么时候这么粘人了？”
李明鸿笑眼低望，那双眼睛里的感情比起“爱”更像是“宠爱”，父母对闹脾气的孩子，主人对耍坏的猫。
宠爱？！
祝执瑄什么时候和他是这种关系了？
他感到一阵恶寒，推开身前的人，“看我生气你很开心？”
李明鸿惊讶地睁大双眼，接着毫不犹豫地点头。
“当然开心！”他说，“你刚才担心我就这样出门？因为不戴项圈的话又有可能出去碰到Omega了，是不是？”
“说得好像Omega是什么洪水猛兽，是你自己三番五次管不好自己！”
“那就是不想我和别人在一起的意思喽。你吃醋了吧？”
“和这有什么关系，身为结婚的人和别人搂搂抱抱很自豪？！你要是这么喜欢Omega干脆我们就——”
李明鸿的飞扑打断了他的话。
祝执瑄倒在沙发上，耳边是Alpha沉重的呼吸，箍住身体的手劲大得不像话。
天花板上的灯像几朵圆圆的灯笼果在旋转，头晕目眩间想起这是装修的时候两个人一起选的。
他闭上眼深呼吸，后半句话终究没有说完。
“……我只是不想被我们的朋友议论。”他喃喃，“……可以的话我也会让你自由的。之前也没管过你，要不是被陈兰看见……”
Alpha呼出一口气，支起身体低头看他，笑得很勉强，“嗯，知道的，她和她老婆是你的创业伙伴嘛，老朋友了。”
祝执瑄无言地点头。
“之前那次让你丢脸了，对不起。”李明鸿说。
祝执瑄以微弱的弧度摇了摇头，犹豫道：“这倒不会。”
Alpha从他身上起来，捡起掉在一旁的颈圈交到Beta手里，扶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脖子上，“帮我扣上吧，没有你的同意我绝不打开。”
不是这样的。
我要的不是这个——
然而祝执瑄的手指却动了起来，将搭扣牢固地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