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有点不对劲。”祝执瑄说。
他坐在陈兰家的茶几前,陈兰刚给书房的对象送了茶水过去,在沙发边还没坐稳就听到祝执瑄劈头盖脸来了这么一句。
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让背景音缓和谈话的氛围,“又是你爱人的事?”
“……有点关系。”祝执瑄说,“我和他吵架了……嗯,应该说我冲他发火了?”
他把来龙去脉简单说明了一下,陈兰喝着热茶时不时点头。
听到祝执瑄说“让他收敛是因为不想被朋友议论”时她摸了摸额头,打断道:“咱俩可完全清白,我也有媳妇。”
“我知道,他也知道。”祝执瑄顿了顿,“这就是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我觉得我当时说谎了。”
陈兰想了想,赞同:“确实。你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看法了?”
“可是我为什么要说谎呢?”祝执瑄微微低头看向手中茶杯倒映的面孔。
陈兰看了眼他的脸色,见这个人表情流露出纯粹的不解,眼角抽动了一下,举起杯子遮掩。
“恋爱上的事很多都说不清……”她躲躲闪闪地拉开话题。
“‘恋爱’……”祝执瑄字正腔圆地念出这两个字,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对于这段婚姻的看法他向好友说明过许多次,不过对方的婚姻太幸福了,充满爱情的甜蜜,所以提起他和李明鸿的关系也总是拿出恋爱的那一套说辞,祝执瑄已经能把她口中的爱情=婚姻进行替换。
不过说到这个,祝执瑄想起一件趣事。
“我有没有说过他是个花花公子?”他以好玩的口吻提起来,“他以前身边总是有很多八卦,不想听都能听见,男男女女对象没停过。但是你知道他和我结婚的时候说什么吗?”
那时李明鸿激动的表情和语气现在还历历在目。
“他说,我是他的初恋。”祝执瑄忍不住笑起来,一只手捂住脸,笑够了才断断续续地接着说,“他明知道我清楚那些事啊,说这种话?”
陈兰却没有笑,迅速而谨慎地发言:“可能他对恋爱的定义不同吧。”
祝执瑄歪歪头,认真地思考这句话,赞同道:“说得也对,每个人的定义都不同吧,你和我们的定义就很不同。”
陈兰假装没听到他的后一句话,问:“你在意他的情史?”
“怎么会?”祝执瑄撑着脑袋懒洋洋地说,“我只是觉得,他就是这样一个没什么心肝的人,过去的就统统当做没发生,和我的这段也不例外。等遇到下个顺眼的他又要和那个人说什么初恋了。搞不好下一个人才会质问他都结过婚了怎么好意思讲这个。”
陈兰重重地深呼吸,洗了把脸。
“我们还是聊聊之前的话题吧。”她的表情略显痛苦,斟酌着措辞开口:“总之,你看见他摘下Alpha项圈就觉得很不满。”
“嗯,但他说的其实没错,在家里不需要戴着。”
陈兰平复心情,尽量以客观的角度评价:“其实在外面戴着项圈的Alpha也太引人注目了,所有看见你们并肩走的人都会觉得你是个混蛋。”
“挺好的。”祝执瑄摇晃着茶杯,看一圈圈波澜在水面荡起,“看到的人都会知道他有个性格不好的配偶,也很省事啊。”
“话是这么说,但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高枕无忧了吧?Alpha颈圈的领用都存在条件,信息素检测达标的Alpha才有资格申领,而且只有为伴侣着想的Alpha才愿意戴上。”
陈兰个性直率,这句话却让祝执瑄听出了一点弯弯绕绕的意味。
他问:“那又怎样?”
“那简直就像把‘我是好狗’的牌子挂在脖子上一样。虽然我是不理解,但似乎对择偶中的Omega而言比普通Alpha更有魅力。”
陈兰拿起旁边的平板随便搜索几个关键词给他看,排在前面的文案就充斥着Alpha项圈、性魅力、引诱、闷骚等等词汇。
祝执瑄不感兴趣地瞄了两眼,“所以也没怎样。现在就够了,我和他的约定只是让他别去找别的Omega要信息素而已。”
“你满足就好,事情很完美。”陈兰说。
她仿佛已经结束了这段对话,目光投向放映着新闻的电视屏幕。
上面播报着一些时事和八卦,她一边看一边思考着在书房工作的伴侣是不是该添加新的茶水,待会儿吃晚饭也许可以讲点本地新鲜事给她听……
神游天外的思绪被叫了回来。
她听到另一个人的低语:“可这样不是太轻易了吗?”
啊,来了。
陈兰的心里像弹窗一样跳出这个念头。
“只要戴个项圈就解决了……那之前对Omega信息素渴求得要死算什么?都已经这么久了。这么轻易就能克服那干嘛要大费周章去信息素匹配所找根本不认识的Omega解决?爱好?其实只是想去而已?”
祝执瑄连个气口都没有,顺畅说完后用茶水润了润喉咙,表情看不出一点变化。
陈兰忍住扬起眉毛的冲动,咳了一声,“是有点奇怪。不过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你也会在乎以前的事啊。”
“那倒没有。”祝执瑄立即否认,“现在是挺好的。”
“是啊,反正达到你的要求了。”
“……嗯。”
“执瑄,你现在是满足的,对吧。”
“当然。”
看着好友痛快地点头,陈兰忍无可忍,终于把憋了一晚上的那口气叹了出来。
“你不是这么想的。”她说。
祝执瑄:“?……”
陈兰的眉毛扭曲起来,露出像是看待某种可怜动物的眼神,“执瑄,你啊……你很喜欢他,自己没发现吗?”
祝执瑄惊讶地目瞪口呆,半晌才轻微摇头,“莫名其妙。”
“你喜欢他,所以他在Omega信息素和你之间选择了信息素你才很生气。”陈兰继续发表震碎祝执瑄世界观的发言。
“根本是臆测。”祝执瑄否认。
“嘴上说着满足了满意了实际上烦得要死不是吗?”
“只是因为他有时候不听话而已。”
“那为什么还要在乎他以前做的事,为什么明知道在家里可以不戴还是要逼着他戴项圈,为什么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还要拿这个当挡箭牌?”
“不懂你的意思!”祝执瑄烦躁地把视线撇开。
陈兰的目光笔直地钉在他脸上,“现在他也没有选择你,他只是可以不在Omega信息素和你之间做选择了。你觉得他‘太轻易了’,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祝执瑄低着头猛地站起来,声音像是从生锈的螺丝里抽出来的:“选不选择的有什么所谓?!反正他不再接触Omega了,都是一样的!”
陈兰收回视线,苦笑,“不,不一样的。你是清楚的吧……”
——因为,你是比我更恐怖的偏执狂啊。
她望着祝执瑄握在身侧的微微颤动的手,将这句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