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时,客厅还散落着昨夜狂欢的残局:歪倒的酒杯、皱巴巴的烫金卡牌、杯盘狼藉的茶几。直到正午的钟声敲响,管家才挨个叩响房门,将这群凌晨四点才散场的夜猫子从被窝里挖出来。
午餐桌上弥漫着宿醉的萎靡。权志龙挂着墨镜抵挡阳光,Kiko整张脸埋进冰镇毛巾里,洪宗玄甚至在试图用叉子卷意面时又闭上了眼睛。只有李洙赫看起来还算清醒,正慢条斯理地往咖啡杯里丢冰块。
“现在去购物吗?”Sharon用叉子戳着提拉米苏上的草莓,目光扫过餐桌上东倒西歪的众人,“我建议先给某些人注射三倍浓缩咖啡再说。”
尽管宿醉未消,登山采购计划还是照常进行。李天宜早就安排了专业的向导团队,此刻他们应该正在别墅地下室准备氧气瓶和防寒毯。不过既然附近的王子购物广场近在咫尺,权当是消食散步也不错。
“我要去挑帽子和围巾,”权志龙终于摘下墨镜,眼底还泛着红血丝,却已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他用手肘撞了下旁边的李洙赫,“说不定能找到情侣款的登山鞋呢?”
李天宜对他们调侃已经免疫,翻了个白眼:“建议你多买几件heattech和防风面罩,省得在六合目就冻得哭爹喊娘。”说着将管家准备的采购清单分给大家,上面详细标注了每家店铺的楼层位置。
李洙赫接过清单时,指尖在“专业摄影器材”那栏顿了顿。他抬头看向正在系丝巾的李天宜:“还要去看相机?”
“嗯。”她头也不抬,“拍立得相纸不够了。”昨晚后半夜,这群人就把李洙赫带过来的相纸全祸害完了。
阳光透过购物中心的玻璃穹顶洒落,权志龙突然从后面搂住两人的肩膀:“先说好,谁先喊累谁请晚饭!”
......
暮色中的虹溪诺雅宛如水晶宫。尽管众人着装随意,但Bleston Court Yukawatan依然为他们保留了最好的临窗席位。
权志龙顶着他新买的荧光橙登山帽大摇大摆地走进餐厅,惹得侍应生频频侧目。“这颜色在雪地里绝对醒目,”他得意地转着帽檐,“万一遇到雪崩,救援队第一个就能发现我。”
“这几天山上的积雪都快化完了。”李洙赫头也不抬地切着牛排,手腕上的女士手镯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接过侍酒师推荐的红酒,先为李天宜斟了半杯。深红的酒液在烛光下闪烁着宝石般的光泽,映照着她低垂微颤的睫毛。
主厨亲自呈上松露鹅肝时,Sharon突然敲响水晶杯:"敬明天的富士山之行!"
欢笑声中,权志龙一把抓过桌上的宝丽来。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李天宜下意识侧头,发梢扫过李洙赫的唇角。相纸缓缓吐出,画面恰好定格在这个意外的亲密瞬间。
“没收了。”李洙赫自然地抽走了照片。
——
翌日黎明前,别墅已归于宁静。因着登山行程,众人难得早早休息。
晨光微熹时,车队驶向静冈与山梨交界处的富士山。他们先落脚于富士山脚的 「湖山亭うぶや」温泉旅馆。推开落地窗,河口湖的粼粼波光与富士山的皑皑雪顶同时映入眼帘,整座山峦倒映在澄澈的湖面上,宛如天地对折的奇迹。
正午时分,五合目登山口艳阳高照。李天宜的摄影装备铺了满地:碳纤维三脚架、装着长焦镜头的防震箱、三台不同焦段的相机。她正费力地将备用电池塞进背包侧袋时,李洙赫已经默不作声地扛起了三脚架。
权志龙则抢过广角镜头包:“登顶照归我掌镜!”洪宗玄默契地提起相机箱,金宇彬则默默将滤镜包系在腰间。
李天宜愣愣地看着突然空了的双手,李洙赫把她的登山杖递来:“你只管看路。”他弯腰调整她背包肩带时,雪松气息混着山风掠过她耳际,“顺便,拍好我登顶的英姿。”
登山靴踩在火山砂石上发出嚓嚓声响,向导挥动黄旗高声道:“诸位,云海在顶上等着呢!”
李天宜匆匆给外公发了条报平安的信息,抬脚跟上大部队。
作为最热门的登山路线,吉田线全长约18公里,累计爬升1500米,往返便利,但也常在狭窄路段造成拥堵。山上的天气更是变幻莫测,在2400米的登山口还是晴空万里,除了装备齐全的李天宜,其他人大多都还穿着短袖;转眼间,浓重的乌云便翻涌而至,瞬间将整个队伍吞噬在湿冷的雾气中。
从五合目到六合目,众人尚有余力说笑。但持续笼罩的云雾很快打湿了单薄的衣物,大家纷纷换上防水外套。李天宜更是早早感觉寒意刺骨,穿上了保暖防寒服,手套和防风面罩也捂得严严实实。山间能见度骤降至不足五米,向下望去只有灰蒙蒙的翻腾的云海。
越过六合目后,山路变得陡峭难行,沿途“注意落石”的警示牌随处可见。艰难行至海拔约3000米的七合目时,李天宜已精疲力竭,几乎全靠李洙赫的搀扶前行。Sharon和Kiko也同样疲惫不堪,一到休息点便不顾形象地瘫坐在地。
李天宜开始出现明显的缺氧症状,呼吸急促沉重。李洙赫迅速从她背包里找出氧气瓶递过去。看着手腕上不断闪烁的生命监测表,她犹豫片刻,最终只发了条简短的信息报平安。
他们在裸露的岩壁上休整了半小时,靠着巧克力和能量棒补充体力。再次启程时,山路几乎消失,只剩嶙峋的黑色火山岩裸露在寒风中。高原反应让不少登山客面色苍白地坐在岩块上喘息,甚至有人已放弃前行。
李天宜的体力早已透支,常人两小时的路程,她步履蹒跚地走了近三小时。就在她眼前阵阵发黑时,漫天乌云突然散去。湛蓝的天空如琉璃般澄澈,脚下的云海时而如棉絮堆叠,时而似浪涛汹涌。这壮丽的景色,宛如天地对攀登者的最高礼赞。
不知是运动发热还是天光回暖,刺骨寒意渐渐消退,她甚至感到脊背渗出细汗。沿途的登山客纷纷掏出手机,对着这“会当凌绝顶”的奇景惊叹不已。李天宜也颤抖着举起相机,长焦镜头里,远处的山峦如凝固的波浪般起伏。
当她将镜头掠过同伴时,取景框里满是灿烂的笑容:权志龙正对着云海张开双臂,Kiko的金发在阳光下闪耀,洪宗玄和金宇彬勾肩搭背地大笑,Harry倚着岩壁比出胜利手势,Sharon也举着相机对准美景。
忽然,李洙赫的身影闯入画面。他正回头望来,原本紧蹙的眉头已然舒展,眼中的担忧在触及镜头的瞬间,化作融雪般的温柔笑意,李天宜指尖一颤,快门声定格了这个瞬间。
“彩虹。”李洙赫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镜头转向远山,一道七色彩虹正从云隙间浮现,宛如神明的绶带垂落人间。
......
攀登至一处岩壁折角,一座朱漆斑驳的鸟居突兀地闯入视野。它孤悬于天地之间,褪色的注连绳在寒风中飘荡。李天宜的登山靴碾过碎石,久久凝视着鸟居投在乱石上的孤影。
"知道为什么高山上会有鸟居吗?"李洙赫的登山杖轻点她脚边的岩石,"传说中那是神明歇脚的驿站。"
她的指尖抚过冰凉斑驳的立柱,剥落的朱漆簌簌坠在防风裤上。“它更像个被困住的守门人。”山风卷着细沙扑来,她的声音被撕得细碎,“退一步是浊气蒸腾的人间,进一步是不容凡人涉足的神域……”话音戛然而止,她猛地转身,防寒面罩呼出的白雾瞬间模糊了护目镜,唯有睫毛在阴影里剧烈颤动。
李洙赫解氧气瓶的动作僵在半空。透过护目镜的反光,他看见她眼底翻涌的暗潮,比富士山顶的积雪更冷。
“所以它既不向人间借暖,也不向神明乞怜。”她摊开掌心接住一片飘落的漆片,那抹暗红像凝固的血,“唯有自断退路,才能立成永恒。”
她扯下防风面罩,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如果不是泛红的眼眶,任谁都会以为只是山风太冷。接过他递来的氧气瓶时,指尖刻意避开了触碰:“谢谢你...给我造梦,还陪我来圆梦。”
“但就到此为止吧。” 这句话被风削得锋利。话音未落,她已转身大步朝前方队友模糊的背影追去,没有丝毫犹豫。
李洙赫伫立在原地,看她握着登山杖的手在发抖,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她的背影逐渐被云雾吞噬,像一幅被雨水洇开的水墨画。他终于抬起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向上攀登,踏着嶙峋的火山岩。细碎的声响混在风声里,分不清是岩缝间的冰棱崩裂,还是心沉谷底的闷响。
前方的喧嚣隐约传来。洪宗玄正大声招呼着大家注意脚下,Kiko清脆的笑声像一串被风吹散的铃铛。无人察觉身后这段无声的、彻底的崩塌,只有呼啸的山风冷酷地填满两人之间骤然拉开的、冰冷而巨大的距离。
山路愈发陡峭嶙峋,负重攀登了整整四个小时的队伍已显疲态,沉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本就体弱的李天宜更是步履维艰,自带的氧气瓶早已耗尽,全靠向导的补给勉强支撑。见她身形摇晃,向导正要伸手搀扶,却被一只戴着熟悉手镯的手抢先拦住。
李洙赫不顾她的挣扎,强硬地一把扯下她沉重的背包,塞进向导怀里。下一秒,他有力的手臂已穿过她的腋下,几乎是半架着她,不容拒绝地拖着她向前走去。
李天宜始终低着头,不时发出压抑的抽气声。李洙赫握着她手臂的手收紧,声音里带着疲惫与不解:“你哭什么?该委屈的不是我吗?”
“我没哭!” 她猛地抬头,眼眶通红,眼底布满了血丝和强忍的水光,倔强地瞪着他,一滴泪也没有掉下来。那眼神里,是山一般的固执和难以言说的脆弱。
“你最好是!”李洙赫的声音裹着冷风砸过来,“等下鼻塞缺氧喘不上气,就等着你外公的直升机飞上来捞你吧!”
“呀!你烦死了!”李天宜猛地挣动手臂,冲锋衣布料在他掌心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松手!我自己能走!”
“就凭你这蜗牛速度?”他非但没松手,反而箍得更紧,几乎把她整个人提离地面,“走到天黑都到不了九合目!”
“要你管!”她气急败坏地抬脚踹向他的登山靴,被他敏捷地侧身躲开,“向导是专业的好吗?我付了钱的!” 喊声里带着破音,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炸毛猫。
两人的争吵声在海拔三千米的稀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惊得前方队友齐齐回头。权志龙的墨镜滑到鼻尖,露出难得瞪圆的眼睛;金宇彬用手肘猛捅洪宗玄,却只换来对方更迷茫的摇头。明明不久前还看见李洙赫细心为李天宜系鞋带。
而跟在后面的向导默默又后退了半步,用日语小声嘀咕:“这简直......闹离婚的夫妇啊!”语气充满了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