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被祁焱踹开时带起一阵风，墙上的流动红旗晃了晃。王余生的茶杯停在半空，茶叶梗在杯底打了个转。
“报告。”祁焱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校服领口歪歪斜斜地敞着，露出锁骨处一道新鲜的擦伤——那是昨天翻网吧后墙时蹭的。
王余生放下茶杯，陶瓷杯底与玻璃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响。“进来。”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镜，“把门带上。”
祁焱晃进来的姿势像个不倒翁，帆布鞋在地板上蹭出吱呀的声响。他盯着办公桌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数到第七片黄叶时，听见王余生叹了口气。
“昨天下午第三节课，”王余生从抽屉里抽出考勤本，纸张翻动的哗啦声格外刺耳，“物理老师说你座位是空的。”他忽然抬头，镜片后的目光像探照灯，“翻墙出去的？”
祁焱舌尖顶了顶腮帮。窗外操场传来体育课的口哨声，他看见陆延豫带着值周生的袖标从走廊经过，白衬衫的衣角被风吹得鼓起来。
“嗯，”他突然笑了，虎牙尖抵着下唇，“网吧五连坐。”说完故意晃了晃右手——虎口处还有长时间握鼠标压出的红痕。
陶瓷杯重重磕在桌面上，茶水溅到月考成绩单上，祁焱的名字正好泡在水渍里。“你才转来半个月！"王余生的声音拔高了八度，"知不知道高二意味着什么？就一年就高三了……”
“凉拌呗。”祁焱抓起办公桌上的订书机把玩，金属外壳映出他扭曲的脸。
余光瞥见门外白衬衫一闪而过，订书机突然“咔嗒”空响了一声。
王余生突然站起来，身后的转椅撞在档案柜上。他指着窗外操场：“看见领操台旁边那个人没有？"陆延豫正在帮女生搬器材，袖口挽到手肘，小臂线条在阳光下像镀了层釉，“人家刚转到这里，学习成绩都非常好，还坚持每天......”
“所以？”祁焱突然打断，“让他给我当免费家教？”订书机在他手里转了个圈，"您这算盘打得我在网吧都听见了。”
王余生涨红的脸让祁焱想起游戏里残血的BOSS。老教师突然压低声音：“下周月考，”他抽出张空白保证书拍在桌上，"要是能及格......”话没说完，祁焱已经转身拉开门。
走廊的光斜切进来，把祁焱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回头时看见王余生头顶一缕翘起的白发，正随着摇头的动作轻轻颤抖。
”不会有下次了。”祁焱甩上门的声音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他对着空气又补了句：“才怪。”
祁焱回到教室，刚坐到座位上，遇季就转了过来，关切地问道：“焱子，你没事吧？拼多多说了些什么？”
祁焱趴在桌子上，闷闷不乐地回答：“没事，没写检讨，睡了。”
遇季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焱子，你……真睡了？下节就是拼多多的课……”
祁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用衣服蒙住头，声音从衣服里传出来，显得有些模糊：“管他的呢。”
然而，窗外的阳光依旧透过衣服的纤维，刺得他眼睛生疼。祁焱小声嘟囔了一句：“有点晃眼……”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衣服从头上扯下来，坐直了身子，“算了算了，不睡了。”
就在这时，王余生抱着一沓数学卷子走进了教室。
教室里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王余生拍了拍讲台，目光扫视了一圈，严肃地说道：“都安静。这两节课，我们用来考试，都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一下，这次我每一份卷子都要改，都认真对待。”
他说完，用手沾了点口水，开始分发卷子。卷子被放在了每组第一个同学的桌子上，王余生简短地命令道：“往后传。”
祁焱有些不耐烦，正准备把头埋进臂弯里，遇季却已经把卷子放到了他的手上。祁焱感觉到手上一阵痒痒的，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遇季。遇季被他这一眼看得一抖，立刻转了回去，仿佛祁焱的目光带着某种威胁。
祁焱满脸疑惑，心里嘀咕：“我又不吃你，至于这么紧张吗？”
祁焱把试卷往陆延豫桌上一扔，抓起笔潦草地签上自己大名。
笔尖悬在选择题上方犹豫片刻，最终胡乱勾了几个选项就撂了笔。他托着腮帮子偷瞄身旁的人——陆延豫的钢笔在纸上行云流水，连草稿都工整得像印刷体。
“祁焱！”粉笔头精准砸在他课桌上，王余生站在讲台瞪眼，“眼珠子快黏别人卷子上了！”
全班低笑声中，祁焱讪讪转回头。窗外梧桐树正沙沙摇晃，阳光把树叶照得透明。有麻雀蹦跶着啄食面包屑，翅膀扑棱时抖落几片羽毛。他盯着那片羽毛晃晃悠悠飘落，忽然听见“啪”的拍桌声。
“某些人是不是觉得窗外有参考答案？”王余生抱着胳膊冷笑。
祁焱猛地坐直，卷子上的数学符号扭曲成爬虫。
他烦躁地揉乱额发，指节把橡皮戳出好几个坑。后墙时钟秒针咔哒咔哒走着，像在倒数他即将到来的社死时刻。
“最后五分钟。”王余生敲敲黑板，“高考可不会等你们发呆。”
祁焱一个激灵，发现大半张卷子还空白着。他手忙脚乱想补救，前排同学已经开始传卷子。交卷时他瞥见陆延豫工整的解答过程，墨迹未干的最后一题还泛着光。
走廊里此起彼伏对答案的声音刺得耳膜疼。祁焱把空荡荡的笔袋甩上肩膀，后知后觉想起拼多多的补课和三千字检讨。
他踢飞走廊上一个小纸团，看它撞在消防栓上——就像他每次考试撞在南墙上的成绩单。
拼多多的课还在等着他，而他的检讨依旧没有写。祁焱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想着：“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发呆了一阵子，王余生在讲台上说道“还有五分钟收卷，时间一到就立刻给我停笔，以后上了考场没人会多给你一分时间。”
“靠，这么快，我才发了多久的呆......”
祁焱小声道。
粉笔灰在午后的阳光里打着旋儿，王余生敲黑板的声音像一记闷雷：“时间到！最后一排往前传卷子！”
祁焱懒洋洋地把卷子往前一推，雪白的纸面上除了选择题胡乱勾选的痕迹，大片大片的空白格外刺眼。
前座的遇季接过卷子时，手指在某个填空题上可疑地停顿了一下。
“焱子...”“遇季转身时校服擦过祁焱的笔袋，带着薄荷糖的气息凑近，“这次准备突破个位数吗？”
他挤眉弄眼地瞟向祁焱右侧——陆延豫的卷子正被课代表收走，工整的解题步骤像印刷体般赏心悦目。
祁焱用圆规尖在桌面上划出第三道刻痕：“听天由命。”金属尖端刮擦的声响里，他余光瞥见陆延豫把钢笔缓缓旋紧，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遇季突然压低嗓子，热气喷在祁焱耳廓："大学霸就坐你旁边，你倒是...”他做了个翻掌的手势，“嗯？”
“呵。”祁焱突然笑了，抓起橡皮狠狠砸向桌角——那里留着半小时前他试图偷看时，陆延豫不动声色用课本筑起的“防线”。
“你见过防贼似的捂卷子吗？”橡皮撞在《五年高考》上，弹回来滚到两人中间。
遇季哀嚎着抓头发：“班长更绝！他拿透明胶带把卷子四边都粘在桌上了！“他指着自己桌上几道胶痕，“我他妈连题号都看不清！”
走廊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对答案声。祁焱突然踹了脚桌腿，震得陆延豫笔袋里的尺子滑出来半截。“关系好？”他盯着那根突然僵住的尺子冷笑，“好个屁。”
“那你还问我。”
“我这不是看你和他关系还挺好的？”
“好？好个屁。”
网吧内。
“诶，你们说，这王老头儿开学没多久就考试，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对学习好的来说是展现他们的成绩的时候 ，对我们这群学渣来说简直是灾难啊。”毋宁开口道。“你说是不是啊？焱子？”
“嗯。”
“......”
“焱子，你是不是跟你同桌做久了，怎么连说话语气都一模一样。”谷城问道。
“哪有？我只懒得回答而已，上，上，上，你们干哈呢？不跟上来，让我一打二？”
“别急嘛，我们来了。”
“DEFEAT。”
祁焱摔下耳机道“不玩儿了，不玩儿了，他妈的，连输五把了 ，今天是他妈走了狗屎运了吗？”
“这个……”
“你玩的啥呀毋宁，开团不来，带兵也不来，就在打野……”
“走了没意思。”祁焱拿起座位上的书包转身就走。
“ 焱子，再玩一把呀，我刚刚找到一个特别牛逼的大神，十国服，这次包赢的。”谷城道。
“哦，是吗，那看看实力。”
“X？这名字取的可真随意，拉他进房间。”
随后X进入了房间。“兄弟啊，你十国服擅长哪个位置？”
X打字打字道【全能。】
“你不能开语音吗？”祁焱开口问道。
【不方便。】
“行，先开一把看看实力。”
“上，哟，可以嘛。”祁焱道。
一局打完后，X，MVP。
“谷城可以呀，哪里认识的？”
“随便拉了一个。”
“你运气还挺好啊。”
“天色也不早了，都回去吧。”祁焱伸了一个懒腰，朝着门口走去。
他后面那台机子，陆延豫正看着祁焱离去的背影，电脑屏幕上写X，MVP。
“姐，我回来了，哎呦，豫豫 ，过来给你撸毛。”
豫豫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朝着祁焱去的怀里钻去。
“哎呀，最近玉玉可越来越亲人了，而且都不怎么怕人，嗯，真是很可爱的。”
祁焱坐在沙发上撸着猫，拿起一个猫条，喂给豫豫。
“真乖。”祁焱开口道。
粉笔灰在阳光里漂浮，王余生“啪”地把一叠试卷拍在讲台上。祁焱正用圆规在课桌上刻第五道划痕，听见前排遇季倒吸凉气的声音。
“焱哥，”遇季缩着脖子转过来，试卷边角在他手里皱成波浪，“这次真完犊子了......”
祁焱把圆规转了个花，金属尖在阳光下闪了闪。他瞥见陆延豫绷直的背脊——那人连后脑勺的发旋都透着认真劲儿。
“陆延豫，145分。”王余生的声音像突然按下暂停键，全班掌声雷动。祁焱看见前排女生偷偷把橡皮滚到陆延豫桌边，上面用荧光笔写着"牛逼"。
“祁焱——”王余生突然拔高的声调让祁焱手里的圆规掉了，“三分！”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边缘，“三十道选择题你完美避开二十九道，这概率比中彩票都难！”
哄笑声炸开的瞬间，祁焱慢悠悠晃到讲台。他接过试卷时故意让纸角擦过王余生茶杯，漾起一圈涟漪。鲜红的“3”字像道疤，他盯着看了一会，突然笑了。
“可以啊焱子，”遇季用气声说，“至少不是零蛋......”话音未落，祁焱已经把那团试卷塞进桌洞最深处，压在了上周没收的漫画书上。
窗外的知了叫得撕心裂肺。祁焱转着笔看陆延豫被围在人群中央，学霸的眼镜片上反射着无数艳羡的目光。他忽然想起今早翻墙时蹭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