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妙真漫不经心地替她整理滑落的鬓发,仿佛回到了往日的无害与亲和,轻声反问:“你想要什么?”
季铃兰挥开了她的手,松开紧抿的唇,“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司家的人了,和离。”
季铃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会有主动提出和离的那天。她更不知道,为何原本自在安逸的生活会因司妙真拿到虎符而开始变质。
被挥开的司妙真垂眸扫了眼自己的手,似笑非笑道:“怎么,迫不及待想去找赫连逸郎君了?”
如果司妙真想要攻略成功,自然应该赞成两人和离。但若是因为赫连逸的撺掇而促成,只会让她不快。
她很清楚季铃兰为何选择嫁给司锦之,图的不过是自由快活,更不想因为联姻而被迫屈从权贵,亦或是迫于无奈去往别国和亲。
在青国,女子若是和离,很难再找到好的归宿了。当然……长公主另当别论。
哪知在听见她这么说后,季铃兰竟也跟着笑了,“是啊,那又如何?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司妙真脸上的三分笑意骤然消失,“我是出于善意提醒你,那赫连逸不是什么好人,离他远点对你没坏处。”
“难道你又是什么好人?”季铃兰笑意不改,软刀子直接扎了出去。
司妙真:……
她不怒反笑,季铃兰在她面前能够更真实也不错,只是这件事她暂且做不到。
“兄长还大病未愈,这时候提和离只会加重心疾,你换个条件吧。”司妙真的口吻强硬,不容商量。
“还以为你变了,现在看来与从前别无二致。”
听见季铃兰这么说,司妙真指腹轻抚,暗自思索。她似乎是与从前不一样了,但她将这一切归于自己的‘成长’。只是经季铃兰这么一说,自己还真变得有些像另一个人。
像原来的司妙真。
难道说……不是重生的她幸运地取而代之,而是从她继承原身的身体和从小到大的记忆开始,就是新的融合与共生吗?
否则她怎么能如此快地接受战场的野蛮与血腥,甚至连一点反胃恐惧的情绪波动都没有?这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司妙真在享受。
季铃兰对司妙真的拒绝也有所预料,她本就没指望司妙真真的能做到一言九鼎、信守承诺。
视线越过司妙真,看向她身后门外的风景,被外面开得正盛的芍药吸引。
在初夏的阳光下,芍药花悄然绽放,花瓣如丝绸般柔滑,边缘微微卷曲,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芍药的花姿优雅,既有牡丹的富贵,又有莲花的清雅。花期虽短,但每一朵花都尽情展现着自己的美丽,仿佛在诉说着生命的热烈与短暂。
“我想出去。”季铃兰看向她。
“外面很危险,有人在暗处觊觎你。”
“我要出去。”
……
司妙真还是放季铃兰出去了,彻底搬出司家,重新回到将军府。
给了季铃兰自由,但也没完全给,至少护着季铃兰的暗卫没撤,还规定了每天必须什么时辰回将军府。
这件事司妙真跟司锦之讲了。
司锦之淡淡点头,“也好,好好照顾她,我如今自顾不暇……”
司妙真为司锦之搜刮了不少好药材,千年人参、冰山雪莲都找来喂他,终于让司锦之的气色好了不少。
但她始终没有忘记始作俑者是谁,将这笔账完完全全算在赫连逸头上。
只可惜赫连逸身边高手云集,让她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而且没过几天他就启程回西且弥国了。
司妙真送出的告别礼物便是雇佣的专业杀手,只是除了拖慢他们的行程,让他们不得安生、折了几个高手以外,没能伤到赫连逸。
让赫连逸这孙子毫发无损地回大本营了。
司妙真虽然恨得牙痒痒,但也暂时只能这样,只是暗下决心,总有一天要带领铁骑踩碎那张脸。
眼前最让司妙真在意的事,是那道无形的高墙重新在她与季铃兰之间建立起来。
季铃兰每天都会出现在她眼前,但却愈发不爱笑了,这让她心里也不好受。
见季铃兰上次盯着盛放的芍药看,便吩咐人去移植了各式各样的芍药栽种在季铃兰院子里。结果季铃兰第二天便让丫鬟们全毁掉丢了。
司妙真知晓了也不生气,像无事发生一般又晃悠到季铃兰面前。
“最近天光大好,不如我们买身新衣裳去赏花如何?”司妙真看似在商量,其实已经给两人的行程定下了,没有拒绝的余地。
“既然你不喜欢栽种在院子里的家花,或许会喜欢山坡上烂漫盛开的野花。”
季铃兰闻言笑笑,“妙真为什么要在意我喜欢什么?”
看似不相干的话题却让司妙真一惊,难道季铃兰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喜欢了吗?先不提同性相恋在当下有伤风化,单论两人的姑嫂关系,也是背叛伦理、按律当被杖责的。
“还有,你为什么不再称呼我嫂嫂了。”
司妙真一向不是什么能言善辩的人,在不必要撒谎的情况下,她也不想说什么谎言。
毕竟一个谎言,往往需要一百个来圆。
她只是负手转身,发梢荡漾起弧度,留下一句,“走吧,再晚点布庄该关门了。”
京城最有名气的布庄位于闹市,门前悬挂着布幌子,上面写着“布匹行”,以售卖高档布料闻名。布庄内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布料,如丝绸、锦缎、云锦等,琳琅满目。
布庄内陈列的布料种类繁多,颜色鲜艳,质地优良,可以根据季节、场合和个人喜好挑选合适的材质。
季铃兰爱美,即使心情再差,看见这些各式各样的布匹也缓和不少。她也有许久没来了,但布庄的裁缝和绣娘都还记得她,热情地招待着。
相反,主动提议来的司妙真确实是第一次踏足这种地方。她的衣服都是直接送到府上的成衣,一样的颜色和款式没什么变化。对于穿着打扮,她一向也不太在意。
在触碰感受过几匹布料后,季铃兰看中了一匹浅蓝色的云锦,吩咐绣娘给自己刺绣上兰花纹,由裁缝制成曲裾的款式。
司妙真想着既然是要去赏花,那便还是稍微精心打扮一下,便挑选得有些久,看得眼睛都有些花。
最终挑中了自带云纹的红色锦缎。
裁缝见状便打算带着软尺上前量身,却被司妙真制止了。
司妙真只说:“我不喜生人碰我。”
说完,她脑瓜子一转,转向不远处的季铃兰,放软了语气求助道:“铃兰,能帮帮我吗?”
气场收敛后的司妙真看起来像只黑眼珠湿漉漉的大型犬,正晃动着无形的尾巴摇尾乞怜。
裁缝师傅也是见过无数达官贵人的人精了,很有眼色地将手中的软尺递给季铃兰。
季铃兰两手往袖子里一拢,摇头浅笑,“这我可不会,怕是让妙真失望了。”
司妙真也失望,踩着轻巧的步伐走向季铃兰,站定后将双臂伸展开,因为体态好,更显苗条纤长。
“会不会就要看裁缝藏不藏私了,你会吗?”
这话是跟裁缝师傅讲的,两位都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连忙否认,“小的自然不会,会尽数传授的。”
夹在中间的感觉自然是不好受的。
司妙真本意也不是想为难一个裁缝,若是季铃兰实在不愿,她也不会强迫。
只是希望能稍微亲近,修复裂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