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中,许衿惜终于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她睁开眼,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蹲在自己身侧,神情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许衿惜只觉得头脑发晕,想站起来也没力气,于是轻轻回她:“叶绮白?你怎么在这儿……”
她甚至感觉这是自己太想叶绮白而产生的幻觉。
叶绮白没直接回她,而是伸手扶住了许衿惜,双手握住她的双肩,让她能借力靠在自己怀里。
许衿惜头一次离这么近没有闻到叶绮白有烟酒味,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冷木味,清冽又醒脑。
于是许衿惜眯着眼用头蹭了蹭叶绮白的脖颈,被叶绮白身上的味道环绕着只让她感觉更晕了。
不是因为闻着难受,而是她此时又不想清醒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叶绮白沉着嗓子,语气有点急切,“大晚上你怎么一个人坐这儿。”
许衿惜闷哼着发出声音:“有人在追我,我一直跑……低血糖犯了跑不动就停在这儿了……好饿、好晕。”
许衿惜埋在她的后颈,哼唧着说:“好想你。”
“……我在这儿呢,都没事了。”叶绮白任由着怀里的人像猫一样蹭她的面颊,放软了语气忍着痒意问,“你家里人呢?”
许衿惜忽然不动了。
叶绮白打算再问一次,许衿惜开口回答:“我没有家里人,她不会管我的。”
这个她,说的就是许婷。
在许衿惜看来,许婷只是一个养着她然后用她赚钱的人。夏远江是许婷攀上的,也和她没有关系。至于她爸爸?她都不知道她爸爸姓甚名谁。
活了十七年,她竟然连一个能当亲人看待的人都没有。
这是第一次,她能在低血糖的时候被人抱在怀里。
叶绮白沉默片刻后叹气,说:“坐这儿休息会儿,想不想吃东西?”
说罢,她从兜里掏出来了几颗糖,也不把手抽出来,就着抱许衿惜的动作在许衿惜面前把糖纸撕开,然后将那枚糖放到许衿惜唇边。
“先吃点糖吧。”
许衿惜闻到糖果味还有点怔愣,这糖……不是自己给她的吗?她口口声声说不吃糖,但还是带在身上了。那她应该也喜欢这糖吧,那下次见面再给她塞点。
叶绮白见她的表情,又拿糖挨了挨她的唇。许衿惜这回儿倒是直接咬住了那块糖,她把糖含在嘴里,笑着说:“谢谢。”
许衿惜又连着吃了好几颗,头晕脑胀的感觉缓解了许多,就是肚子依旧饿着。
她靠着叶绮白站起来,这才发现叶绮白一直背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吉他袋。
她不禁欣喜过望,问道:“这是吉他?你买新吉他了?!”
叶绮白应当也是高兴的,回了声“嗯”。
“恭喜!”
“没什么好恭喜的,不知道在我爸发现之前还能用的了多久。”叶绮白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于是说到,“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于是叶绮白就背着吉他带她随便找了家还没打烊的小面馆吃了顿便宜饭,这还是许衿惜第一次在这么小的店吃饭,但其实味道还不错,最重要的是她是和叶绮白一起吃的,让她觉得连今晚的遭遇都没有没有那么糟糕了。
吃完饭,许衿惜和叶绮白走在夜里的大街上,灯影稀疏,光线昏暗,往来的人很少,两人走的很慢。
叶绮白问:“你今晚打算怎么过?”
许衿惜低头挨着她,说:“不知道,但我不想回去。”
叶绮白停下来看许衿惜:“不想回去?那你打算住哪?”
“嗯……”许衿惜也停步,思索了一会儿,抬起头回看她,“随遇而安吧。就睡大街也不是不行。”
“……”叶绮白无语凝噎,看不出是喜还是怒,“住酒店吧。住的惯吗?”
许衿惜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脸上又浮现了笑意。她其实也不是那么想住酒店,如果可以,其实她最想要被叶绮白带到她住的地方去。
许衿惜眼里带怯,说:“一个人,我不敢。”
不敢一个人住酒店,但是敢一个人去酒馆。许衿惜是比较神奇的。
叶绮白哼笑一声,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于是说:“那你是真打算睡大街?”
许衿惜不说话。
“随便你。”
叶绮白转头势作要走的样子,许衿惜真有点害怕了,怕叶绮白真的要走远,要丢下她。随即她就直接抓住她的手,走上前去,混着鼻腔说:“我真的不敢一个人,其实刚刚我会在那里,是因为一些事……”
叶绮白不走了,就站在这里认真听她讲完今天发生的事。
末了,许衿惜都不好意思去看叶绮白了。
许衿惜不知道叶绮白怎么想,同情她?心疼她?或许……可怜她?但无论哪种情感,许衿惜都会感到高兴。
她看到叶绮白的眼里闪烁着一丝复杂的神情,好像糅杂了她刚刚想到的所有词汇。
而后,叶绮白说:“那今晚我陪你。”
“什么?”
“你不是不敢一个人?”叶绮白好像在笑,“那就和我一起吧。”
许衿惜又惊又喜,连话都组织不清楚:“我、我…你……”
“两个人睡也不习惯吗?”
许衿惜立马摇头,怎么会?叶绮白能陪她过夜,绝对是这几天来只让她激动的事。
“我只是不敢相信。但你今晚愿意陪我,我特别特别开心。”
许衿惜的语气里满是喜悦和激动,这种情绪直白地投射到叶绮白耳中。她抽出自己被许衿惜抓着的手反握住了那只细腻纤长的手,用自己温暖的掌心去包裹她的一处冰冷。
许衿惜面颊处似有红晕升起,从手上传来的温热一直蔓延到她的身心,然后逐渐扩散开来。随之而来的,也有她对叶绮白更加道不清说不明的情感。
叶绮白握着她的手:“那就走吧。”
“去你家吗?”
“去开房。”
叶绮白带着许衿惜来到一家挨着明璃江的高级酒店里开了一间双人房。本来她是想开两间单人房的,但刚说出口就被许衿惜打断。
许衿惜仰头看她,语气娇嗔:“你就陪着我睡一间房嘛,好不好?”
“……”
最后如了许衿惜的愿,双人床房。
许衿惜在浴室洗完澡后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兴许是她太瘦,浴袍在她身上被穿得松垮垮。
但此刻她很轻松,比在家里待着要舒适不少。
她看到叶绮白正坐在床边低头摆弄着吉他,偶尔发出几声和谐的乐声。
她走过去脱了鞋上床,从床上越过去将双手和下巴都磕在了叶绮白的肩头。
“你在弹吉他?”许衿惜问。
“试试顺不顺手而已。”
许衿惜看了会儿,说:“我想听听你弹的吉他,可以吗?”
“好啊。”
叶绮白的指尖开始拨动吉他弦,骨节分明的手指跳跃,凸起的腕骨高低起伏,青紫的血管隐约可见。
清脆的弦音响起,飘荡在酒店的空气中。许衿惜专注又迷蒙地趴在叶绮白的肩头,目光由她搭着弦的手移到她认真垂头看着吉他的侧脸,直挺的鼻梁淡薄的嘴唇,额边的头发被别在耳后,最是张扬的银色此时也生出柔软恬静。
叶绮白的耳廓形状极好,耳尖圆润饱满,耳垂肉少但流畅。许衿惜总觉得这样的耳朵,也应该有物品装饰。
许衿惜心下一热,突然说:“叶绮白。”
叶绮白停下手里的动作:“嗯?怎么了?”
“我想给你的耳朵戴点东西。”
“你想戴什么?”
“戴个银色耳钉吧?我想看。”
叶绮白转过头来,面前是许衿惜那张神情真挚的脸,过近的距离更是放大了她贵气骄矜的面孔,一时间叶绮白竟没有着急反驳。
许衿惜好像都能想象到叶绮白戴上银质耳钉的样子,会和她的银发一样张扬不羁,在黑夜里闪烁熠熠细光。
不过自己这样是不是太越界了……凭什么请求叶绮白戴耳钉?她们之间再怎么样也没有熟到这种地步才对,叶绮白肯定不会答应。
许衿惜瞬间觉得自己就像个乞丐一样想向叶绮白讨这讨那,从最开始让她送自己回家到后面关心她让她唱歌给自己听再到现在让她陪自己过夜,明明叶绮白对她从没表现出明显的情绪,却一直没有拒绝过她,态度也是不冷不热,换作别人可能就远离了,但许衿惜却是越来越大胆,朝叶绮白越靠越近。她对叶绮白的情感越来越明了。
果然,叶绮白没直接回她,挑了挑眉。
许衿惜热切的目光毫不退缩,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叶绮白忽然移开眼神,笑了一下,说:“以后再说吧,现在先睡觉。”
不答应也不拒绝,但许衿惜就是觉得叶绮白同意了。
叶绮白放下吉他,重新装进吉他袋里收拾好,然后把灯熄了上床躺在了床的另一侧。
许衿惜想的是,她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见到叶绮白的以后。
黑夜里,谁都没有再出声,许衿惜却睡不着,她本来是背对着叶绮白的,但这个姿势没有维持多久她就忍不住翻了个面,然后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向叶绮白那边靠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她的头已经贴近叶绮白的背,能够听到叶绮白均匀的细微的呼吸声。
她很想抱上去,但她知道那样就太冒昧太无礼了,搞得她像个痴汉,何况她也不知道叶绮白睡没睡。
但是看看她还是没关系的吧?
她把半张脸都蒙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狐狸眼来,在这个位置,她还能闻到叶绮白的发香。
这味道竟然还让她有点安心。
她正悄咪咪看着叶绮白单薄的肩背和隐在银色发丝后细白的脖颈时,叶绮白却突然也翻了个面!
那张脸直接正对上了许衿惜!
虽然她闭着眼,但却任然让许衿惜感到了巨大的窘迫,一时间她连动都不敢动了,不住的吞咽口水,只希望叶绮白不要突然睁开眼就好。
过了半晌,叶绮白迟迟没有动作,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大概是真的睡着了。
许衿惜悬着的心却还是不敢完全放下去,她不禁想,如果叶绮白半夜起来看到自己离她这么近会怎么样?会不会推开自己?或者再睡到另一边去?
总之脸色一定不会好看。
自己要不要重新移到边边去……
挣扎一番,许衿惜闭眼又睁开,看到叶绮白近在咫尺的脸,看到她单薄的眼皮浓密的睫毛偶尔会忽然动一下,看到她的眉心睡时也常常皱着,不知怎的,她又不想远离了。
算了,叶绮白看到就看到吧。许衿惜想要的就是这个而已,能像现在这样待着的时候越多越好,她甚至能控制住自己不再想王同和许婷那两张脸了。
今夜,是她睡得最舒心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