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京芜宣布辞职那天，闹得厉害。
白清岩反应尤为激烈，恨不得跪下抱着他大腿求他别走。
“其实也到了轮替的时间，12年换一批人，我也该退休了。”
祖宗，您走了还有谁镇得住场子，这群妖魔鬼怪都要来折磨他。
白清岩泪眼汪汪。
“我向联会推举了你，加油，不要让我失望。”贺京芜鼓励他。
一年到头不见人影的负责人只需要偶尔露个面签个字就好了，身为秘书的他要操心的事可多，上司一走，连个给撑腰的人都没有，哪来给跟人互相推诿的资本！
“你这样，我也很为难的，虽然不用每天都打卡，但年假只有5天，不能长时间离开居留地，出去旅游都不方便。”
“你不是刚休完婚假？”
“就是因为休了假，才知道以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十几天还不够国内游的，人的寿命很短暂的，要好好珍惜，怎么能浪费在上班？”
“工龄够了会涨年假的！”
白清岩垂死挣扎。
“是啊，足足涨了一整天，好大方。”
“就算您老辞职，您家里那位也是需要在的，年底集会，您也不想离他最近的位置坐着别人吧？”
刚才都是废话，提到钟闻，可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见贺京芜神色松动，白清岩再接再厉：“而且每年都要评优秀员工，今年的奖品据说是神明赐福，吻额头。”
贺京芜坐了回去。
关于这个奖励，一开始钟闻是很抗拒的。最后在一众诡异离谱的提案中，不得已选择了这个看上去最正常的一个赐福方式，轻抚额头。
不知道怎么被传成亲吻额头。
从未见过的一大波狂热追求者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们中有的人甚至都没有见过他。
钟闻表达了自己的疑惑，方仪却看得很开。
“很正常啊，神仙赐福耶，就像人们看见锦鲤就觉得会有好运一样的，这年头神仙都是濒危物种，像大熊猫一样珍贵，大家想亲密接触也无可厚非，可以理解。”
“熊猫？”
“更何况阿檀这么好看，当然不能错过！”
虽然现在神仙没有工作服，也不用真的仿照古画里面璎珞环佩，披帛环绕，仙气飘飘，但正如方仪所说，出门要像个人一样，正式场合，他们也要像个神仙，有天官的样子。当然也就不能穿的太休闲，钟闻虽然没有什么官职，但作为吉祥物门面，不至于打扮的金光闪闪，至少要精致体面。
据说因为某次有个天官穿着短袖人字拖不小心在门槛摔了一跤，昏迷了一整年，导致他所在的地区经济严重落后，醒来神志不清，被堆积如山的工作砸昏，哭喊着央求司命让他再入人间历练一次。于是之后的年会有了明文规定，不可以穿得太过休闲，剥夺了岭南一带天官穿短袖的权利，命令禁止人字拖，今年又加上洞洞鞋。
贺京芜跟方仪为此在家争论不休，最后决定，但凡出场，都要西装革履，一家人凑得整整齐齐。
另外两个倒是乐此不疲，钟闻被折腾得没有脾气，实在太麻烦了，他开始考虑之后类似场合都让方仪去，孩子大了，就应该替家长分担。
“诶，你等一等。”
墨方经过贺京芜，本想装没看见直接路过，没成想被他身后跟着的一只小雀妖吸引目光。
“你，是叫方仪？”
方.地府下任继承人.鬼门关亲闺女.天官新任吉祥物.仪：“咩啊？”
是她，咋了。
“听说你很久了，一直没机会见，有人托我送一样东西给你。”
墨方从自己头发里摸出来一只小木盒。
“她说很遗憾走的时间不对，夏天怎么都找不到梅花，拜托我一定要折今年冬天第一枝白梅给你，刚好，今早刚摘的，给。”
一小枝白梅，不到十公分，含苞待放，香气袭人。
她是看见了吗，看见自己出生的时候，有一只青雀衔着梅枝。
“她，走的时候，有哭吗？”
方仪小心翼翼捧在手心，忍住眼眶的湿意，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仰头问这位年轻美丽的黑无常。
“没有哭，在原地站了很久，也没说话。”
“她是笑着离开的。”
“这样啊，那很好。”那真是太好了。
“姐姐，如果要做无常，有什么要求吗？”
“不清楚，这你得问王礼，不过他现在不方便。”
“好哦。”
“你知道松鹤吗，那里毕业的学生每届来地府的名额都没有用完。”
“我知道，我就是那里的学生！”
立志要顺利毕业，不靠家长不靠关系全凭自己努力后，方仪不仅是在实践课格外投入，文化课也非常努力。
期中考前她把自己锁在书房，贺京芜进去送水果点心时，看见她扎着丸子头，整个脸埋在比头大的书本里，用手当容器试图把知识盛着灌进脑子里。
在做题跟作弊里面选择了做法。
“她有一点像我。”
他放下东西，钟闻不知何时过来，笑着看她。
“真的吗，我还以为你小时候一定是好学生，所有老师都会喜欢的那种。”
“哪有，我很叛逆的。”
“虽然是一学就会，但那些法术我都不感兴趣，老师让演示，我就依葫芦画瓢，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至于那些经文简史要义，枯燥乏味，也不知道学来做什么，我从来都不听。”
还因此被责罚过，不过也是诸如罚抄，背诵这类不痛不痒的惩罚。
不完成就不许去上课，正合他意。
“像你也很正常。”
似乎真的透过此刻抓耳挠腮的方仪，看见很久之前的，连钟闻都模糊了的自己，坦率的，倔强的，少年意气的神明。
“够了！你们两个不觉得很过分吗？在这么严肃这么正经的场合亲亲我我，完全不顾及学生的身心健康！”
一怒之下，方仪再次出走，搬回学校，成天在图书馆里泡着。
这里没有人谈情说爱，充满了知识圣洁干净的味道，真好。
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在桌上趴着睡一个下午，也觉得已经很努力了！虽然进度没有比在家里快多少，但很满足，很安心。
年底作为优秀毕业生上台发言，给学弟学妹一些关于就业方面的建议。
方仪被拉上台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专业，什么专业？她上学有学到什么专业知识吗？
就业，什么就业？工作自己凭本事面的跟学校有什么关系？
当然，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要维持自己还有松鹤的体面。
她可以的，她已经是一只很成熟的大人了。
“咳咳，首先，关于我们这个专业—”专业教了什么？她完全没印象。
“跟就业的关系—”有关系吗？好像没有任何关系。
“还是先说就业—”
“关于就业的选择—”
“还是先说我现在的工作，大家对于无常的工作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可以解答。”总算专业一点了，她一定能答上来。
“五险一金？没有的。”
“加班补贴？没有的。”
“绩效奖金？这个有，只不过一年结算一次。”只不过目前地府账目最近一次更新还是在二十年前，没算清之前只能无限延期。
“总之，现在的选择还是有很多，比如天官分界处，都很好。”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仅存的一点良心作祟，给出了客观的建议。
跑题了，贺京芜在台下疯狂使眼色。
“那就先说到这里，大家毕业快乐，再见。”
虽然结构不清晰，人员流动性大，福利制度几乎为零，但是他们未来的老板可是仙君的糟糠前期，且复婚再即，相信前途一定一片光明，未来可期。
“我想再补充一句，”临下场前，方仪看到台下的观众，有普通人，有妖怪，有神仙，有鬼魂，“曾经有人对我说过，如同新生一样，死亡也是值得纪念跟庆贺的事。”
“欢迎报考地府，谢谢。”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