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策是带着杀人气去到麒麟踏火的,苏离送完文件回到中央会议室提前做准备工作时,就见门口围着一堆人,平时会议大家也就提前十来分钟到场,现在离会议还有二十多分钟呢,当下神色肃然出声轻喝:“都围在这儿干什么呢?”
众人苦着脸齐齐朝苏离吐苦水:“马上要跟董事长开会,好害怕啊。”
“对啊对啊,公司股票也没跌啊,怎么董事长脸黑成那样,好可怕。”
“也没有那个项目出纰漏啊,怎么就感觉世界末日了呢。”
苏离心中冷笑,老婆给戴绿帽子岂是区区股票能比的,等着一起毁灭吧。
虽说他也不太相信司匪会出轨,两人几乎都是坐苏木的车同进同出的,但奈何先生有疑心啊,他也不敢多言呢,唉,周海宁估计又要不理人了。
苏离想想也跟着恼火,脸色难看。
晏策清空多余心思机械又高效地处理完苏离拿来的一堆文件,而后去会议室开会,室内嘈杂的私语声在晏策进门的一刹嘎然而止,苏离依旧坐在副首位置,在坐众人如临大敌,汇报起工作来嗑嗑吧吧,令晏策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再次黑了几个度。
整个玄都也就只有一个司匪,敢对着自己大吼大骂,甚至大打出手,揍保镖凶管家,不讨好也不畏惧。
晏策把自己埋进一场场的会议,一堆堆的文件里,不去想不去问,甚至天黑了也不下班,整个麒麟踏火大晚上都灯火通明,尤其是高管们更是没几个人敢轻易下班,最后还是苏离在工作群里放话,众人才逃离似地跑掉。
晚上十二点晏策还在办公室,苏离敲门来,递上一杯果饮,正是司匪原来从烨城引进的那款。
“换成咖啡。”
晏策头也不抬。
苏离试探性问:“您今晚不回去吗?”
晏策心道人都散了还哪来的家可回。
见晏策不愿多说,苏离也只好作罢。
司匪醒来时双手被吊着,踮着脚尖才能堪堪着地,与普通的索链不同,这次的环铐上有一圈暗针刺进肉里正好卡在腕骨上,是非常精巧且有效的锁人神器,动一下都能疼得整条手臂发麻,更别说要挣脱,四下一片黑暗,没有气息流动,说明房间既没有窗户也没有通风口。
呵,货真价实的严防死守。
不配睡他的床,也不配再住在主栋,被列为背叛不堪的人要在暗室里受到惩罚是吧。
还真是翻脸无情的狗男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肩胛的伤口早已疼到麻木,就是浑身热得厉害,口干舌燥浑身有些无力,失力时腿上一松吊着的双手钢针刮着腕骨疼得有些冒冷汗。
狗东西,水也不给口喝的是吧,划个圈圈诅咒你离了老子硬不起来。
天一亮,晏策终是静不下心直接赶回庄园,叫来苏术直接问:“他人呢?”
苏离将一个文件袋拿给晏策:“这是一早快递到家里的文件,请先生查收,司少爷在地下室里。”
“地下室?”晏策一边拆开文件袋一边喝斥:“谁让你把人关地下室去的,他身上还带着伤,万一伤口感染了怎么办,万一发烧......”
话音陡然止住,像是被猝然卡了脖子的鸡,晏策不敢相信的翻动着手中的照片,全是司匪跟司徒月的合照,有在栖水湖畔细雪飞扬司匪亲密无间给司徒月系围巾的,有一起在咖啡厅浅笑嫣然的,有一起逛商场有说有笑的,有一起享受美食乐不可吱的,每一张都笑得甜甜蜜蜜,眼神粘腻得都快拉出丝来,更是在潇水湖畔柳树林中幸福亲吻,司徒月一身浅绿色长裙神情羞怯地亲在司匪脸侧。
晏策咬死牙关拿着照片的手如同中风一般抖个不停,继续翻,是司匪个人私账上打给司徒月过亿的转账流水,后面又陆陆续续大笔资金的转出,两个月不到的时间竟是高几十亿之多,简单直不敢相信,晏策连愤怒都生不出,只觉心口先是闷得喘不过气,然后是密密麻麻地疼,疼得快喘不过气来,等疼痛过后,是无知无觉的麻木,而后冷凝成冰。
手上的资料被攥得褶皱不堪,哪怕照片硬实的纸质刺破手掌插进肉里也不撒手,晏策头也不回地走进主栋。
司徒月到烨城住了两天院才完全清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给周海宁问司匪的情况,周海宁不甚在意:“害,他们两口子脾气都不好,吵吵架动动手是常态,坏不到哪里去,司徒小姐不用担心。”
话虽如此,眼下是跟星罗世家对决的巅峰时刻,司匪已经四天没来上班了,情况可能真不太乐观。
周海宁想了想还是打电话给苏离,那边接得很快:“喂,海宁有事儿?”
周海宁:“我老板呢?还给你家先生扣家里呢?能不能放人,现在整个A.R.F全压我身上,胳膊都抡圆了,能不能可怜可怜我?”
苏离:“我家先生在玩失联呢,麒麟踏火来都不来,电话也不接,现在整个太初高管领导全都堵我,我TM连办公室门都不敢出,谁来可怜可怜我?”
周海宁“哦”了声,“那你说话声音小点别被他们听到冲进去抓你。”
周海宁挂了苏离电话又打给司谨:“小谨,你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放空:“周哥,哥让我在唐都看着月月姐和李小姐,说是等你们把星罗世家搞定了才能回来,那天哥跟晏先生闹得有些凶,我有些担心,我哥现在怎么样了?”
周海宁随口安慰了几句,有些头疼的掐了电话。
TMD一个个的谈个恋爱屁事儿真多,能不能谈,会不会谈,安心搞事业不清静吗?
晏策在麻木地在坐在主栋二楼卧室的地板上,曾经温暖舒适的大床如今空荡荡的,房内还散发着司匪的气息,洗漱间的用品摆得成双成对,多少次他曾把人按在床上窗前阳台边无休止地亲密,做着恋人间最浓烈激情的事情,怎么就能这么有持无恐的暗江陈仓呢?
谁在看不起谁?
颓废了三天,晏策站起来的时候有些摇晃,摸起床上的手机给苏术打电话让准备些吃食,然后去洗漱间,镜子里的人高大雄伟,但状态极差,冷硬的脸庞神色低迷灰败胡子邋遢,精气神一样没有。
什么鬼样子,我晏策何时这么失败过?
怒意涌起,晏策随手抓起洗漱用品对着镜子砸去,“哐当”声中镜面蛛裂。
认真地洗了澡,刮了胡子换好衣服下楼,米饭配着清淡小菜已经摆好在桌面上,还有小盅参汤。
晏策认真吃了饭交待苏术:“楼里的东西清一清,没用的东西直接处理掉,不必留着。”
苏术微微躬身点头,晏策吃完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像是把自己收拾整洁干净,又像是隐晦的拖延时间。
地下室建在庄园西边一栋小楼的最底层,通常是用来处理一些不太能摆到明面上的事和人,有办公室、审讯室和暗室。
负责人把晏策带到暗室门口,晏策紧锁着眉头输禁密码,苏术是怎么办事的,自己何时讲过要将人关到这里来,只不过是说不许再让他睡在自己床上,怎么就过份理解成这样。
“哒”漆黑铁门打开,光线刺破一室黑暗照进狭小空间里,室内锈朽沉腐的气味被阳光清新的草木清香混合,晏策逆着阳光站在门口,瞳孔霍然扩散,完全不敢相信眼前一幕。
漆黑的索链从高高的房顶垂下,司匪双手被缚锁吊在房间中央,露出半截劲瘦腰身,应是承受不了身体的重量,手腕的铐环上一圈细小钢针密密麻麻刺进肉里,将腕骨处的皮肉割裂成一条条丝线般的肉条,时间已久,两条手臂上覆盖着一层暗红色血痂,司匪头低垂着,卷发遮掩着看不见面容,也看不到胸口的起伏。
像是被绳子挂起来的灰色玩偶,孤零零的在一处独自破败。
晏策轻轻地,轻轻地走了过去按了墙上开关,索链下坠,晏策稳稳将人抱在怀里,将铐环解开,半寸长的钢针泛着寒光从手腕拔出司匪都毫无反应。
晏策解开衣扣查看 ,肩胛处的伤口已经严重发炎正在腐烂,整个人体温说不上是热还是凉,总之不是正常该有的温度。撩开头发,原本暖白无暇的面容此刻血色尽褪白如薄纸,饱满的双唇干裂出层层死皮,如旱地沟壑般裂出不多的带血嫩肉。
心痛到无法呼吸,等了四年才等回来的小王子在眼皮子底下被作贱成这幅模样,到底是谁的错?
为什么好好的两个人,一份好好的爱意,转眼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小匪......”
晏策忍不住将人抱得紧紧地哭出声来,哭得一点也不压制,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司匪脸上。
“你哭什么?”
怀里的人极轻地动了动,发出的声音比刚出生的奶猫还要小。
晏策哽咽:“小匪,我们一起去死可以吗,你陪我一起去死愿意吗?”
“可以,愿意。”
怀里的人将头垂靠在胸口,再无半点反应。
在黑暗沉沦的人,第一眼看到光的时候,不是欣喜向往,而是茫然害怕,害怕它的不真实,不可靠。
被舍弃的人才会渴望被需要;
风是自由的,但它没有落脚点,风想不想停下来呢?
紫荆花很美很迷人,会被作为族徽,会被佩戴,被定义,但是真正开在心里的花,只有蒲公英;
我对的你爱就像蒲公英一样,是自由的爱,不被任何理由所束缚,也许会被吹落跌进尘埃里,但爱永不止息,致死不渝,我将对你永远忠诚,我可以,我愿意陪你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晏策。
晏策亲自打的电话,周海宁接到电话后立马赶到医院,VIP病房内,司匪躺在洁白的病床上一动不动,连呼吸都轻不可闻,脸色白得快要跟被子融为一体,破碎的王子就像古堡城墙上攀爬的玫瑰,美得无害又热烈。
周海宁胸闷郁结,拿出手机拨通司谨电话:“小谨,你先回玄都一趟。”
“可是......”
“唐都那边的事你跟御董打个招呼,拜托他一下,你回来帮我办点事再回去,不影响。”
司谨答应了,说马上回来。
护士过来做了例行检查 ,看了几眼司匪好看的脸,忍不住多叮嘱几句:“病人长时间未进食,要是醒过来先只能用极少量的流食,要特别注意身体状况,多量体温,有什么异常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们,还有背后的伤口不要碰到。”
周海宁真诚道了谢。
要处理工作,又不放心司匪,想了想拿起电话拨出去,那边传来温润的声音:“喂,周秘书。”
“宣总,老板住院了,我有点拿不定主意,您帮我参考一下需要跟御董说一声吗?”
恋爱脑好欺负是吧,总有不是恋爱脑的,等着吧。
那话那头的声音瞬间急促:“小匪住院了,发生了什么事,严重吗,我先马上过来,麻烦把医院定位发我一下。”
周海宁挂了电话手指快速点了点信息发出去,床上司匪动了动,发出细微的声音,周海宁收好电话走过去,先是伸手探了探司匪额头体温,然后将床头摇高。
司匪慢慢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混沌不清就又闭上,过了会儿才再睁开。
是医院,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除了白色,就只有冰冷的机器。
周海宁端来温水扶着司匪喝了些,唇裂得厉害碰到水刺激得很疼,司匪想刚抽出手就被周海宁按住,从被子底下轻轻拿出,中见手腕上绑着一圈厚厚的纱布。
“手腕伤得厉害,医生说暂时不能动,要好好养养。”
司匪:“给我请个护工吧,你把星罗世家那边盯好,最近辛苦你了。”
周海宁拉过椅子坐到床边,“好多年没有见到你这么虚弱过了,感觉真不真实。”
“阿尔法拉,这次你差点死掉了,晏策把你断粮断水的吊了四天,你的肩胛上的枪伤感染溃烂,高烧三天,他要你死。”
司匪说话很费劲,干哑的喉咙一动就像被砂纸在摩擦:“他没有,他不会,不是他。”
周海宁腾地站起来,眼里是从未见过的凶狠:“不是他是谁,你知道不知道医生怎么说的,再晚个半天什么的,你就死了。”
“我知道你不怕死,世界那么多人,除了晏策还有张策李策王策,你能不能不要把自己往死里作践。”
“海宁,晏策没有想把我怎么样,这是意外 ,是苏术私下的动作,他或许有漠视有失责,但一定不是他的意思,我也不会死,如果在最后的时间他还不出现,我会自己脱困的。”
周海宁嗤笑一声:“真难想像在商场上那样一个聪明绝顶算无遗漏的太初掌权人,会有这么蠢的时候。”
“所以啊,你也离那个苏离远一点,要蠢蠢一窝,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海宁这么聪明可别被传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