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换平日贺远疏早就怼回来,没找到今日不气反笑。
宁愫研究了一下,确定对方笑容确实是发自肺腑的,也不知道贺远疏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
还好酒店附近就有奢侈品店,小周很快买回了新的。
宁愫穿好,起身试鞋的时候,贺远疏突然蹙眉,起身,抓着她的手腕,"你裙子上沾血了?"
"啊不会吧。"宁愫想要回头看附近没有镜子,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每次碰到贺远疏都这么尴尬。
先是火锅吃多后被对方误以为怀孕让座,现在又来了大姨妈不小心沾裙子上,此时伪装沉着冷静,"没事我回去换件衣服就好了。"
"不行,这件事很严重,怀孕期间流血怎么能只是换件衣服就好呢。"贺远疏拿出手机就要拨打电话,"我得给你叫救护车。"
宁愫自然知道没有叫救护车的道理,更不会因为自己的将错就错浪费社会资源。
于是连忙摇头组织贺远疏,"贺远疏真不用,我真没事,听我的你不要打电话。"
贺远疏举着手机的手臂向后撤了一寸,表情还是坚持。
宁愫从手机屏幕照射在后者脸侧的光芒,判断出贺远疏真的打电话了。
她想到自己本来就答应爸妈要赶紧澄清,现在更是到了不得不得地步,于是手指掐了掐手心,"贺远疏,其实……"
酒店餐厅里进来一群热热闹闹的人,不知道是从事什么工作,隔着咖啡桌旁的高大盆栽看不清模样,但是个个声如洪钟。
宁愫发觉其中一个女生声音熟悉,"总编剧,您看我写的那段剧情还可以吧,最近深城下雨正好我们把那段戏先拍了吧?"
宁愫只听声音就知道这是自己的闺蜜孟悠悠。
孟悠悠最近在某知名编剧手下工作,前两天还跟她说自己要跟组,原来也是来了深城。
宁愫知道他们团队的人各个不是省油的灯,想着等只有孟悠悠自己在的时候再打招呼。
就听那个被喊总编剧的说道,"可以什么?这么悬浮,男女主重逢的时候,女主竟然因为吃火锅吃撑了,坐地铁的时候,被自己多年不见的初恋误以为怀孕并且让座,你跟我说说,我写出去,会不会因为悬浮离谱,被豆瓣打出一分低分,明天就可以滚出娱乐圈了。"
宁愫万万没想到这里边竟然还有自己的事,地铁让座这一段不就是她的亲生经历吗。
她右手紧紧撑住椅子扶手,想站起来的时候突然想到这会在场的主人公,好像除了自己,还有贺远疏。
她赶忙看向对方,只见贺远疏在对面芝兰玉树,浑然没有她这样的紧张不安,反而听的饶有兴致,还把手机摁灭。
察觉到她的目光之后,反而还回望过来,双目澄澈清明,"宁愫,原来我是你的初恋啊?"
宁愫慌得摆手,"贺远疏,你瞎说什么呢。"
宁愫脸烫的不行,浑身发软,感觉自己就站在悬崖边上。
闺蜜孟悠悠仿佛不知道怎么驾驶车子方向盘,一脚油门反而后退,直接把后边的她撞沟里去了。
宁愫脑海里的自己正在举着双臂大喊救命,整个人随着重力作用疯狂下坠。
而现实中的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孟悠悠还在跟总编辑解释,"这是我好闺蜜的亲生经历好不好啊,我那闺蜜一次正经恋爱都没有谈过,这男的是她的初恋其实也是她的暗恋对象。"
孟悠悠为了让总编剧相信不断补充着各种细节。
宁愫站起来远远的对孟悠悠挥手,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可是当听到,"我那闺蜜一次正经恋爱都没有谈过,这男的不只是她的初恋其实也是她的暗恋对象。"
她就觉得自己其实可以晒成鱼干端菜上桌了,她不知道自己的闺蜜还有刽子手的功能,她不敢看旁边贺远疏神色。
不过贺远疏确实时刻关注她的举动,"宁愫,不会吧,除了暗恋我,一次正经恋爱没谈过,我就这么好吗?"
宁愫脸红到了脖子根,首先她从来没有跟孟悠悠说过贺远疏是自己初恋。
再者在孟悠悠的视角里,她和贺远疏明明是两个老死不想往来的死敌来着。
到底是哪个瞬间,让孟悠悠有了这种猜想?
她已经感觉自己烫熟了,今天如果不是穿着小香风的长裙,整个深城应该会因为发现一只红皮肤人类而登上热搜。
她知道这种时候是绝对不能认得,她不敢想自己现在在贺远疏眼里什么模样。
转过头看似咬牙切齿,其实很像矮脚猫挥臂,战斗性不足可爱度倒是超标,"贺远疏你的人生肯定会因为自我感觉太良好而变得很悲惨的,你到底哪里看出来我暗恋你,就算我们确实是悠悠口中的地铁重逢的主角,我也确实是因为吃火锅吃撑肚子鼓起来被你误会,但是之后的什么初恋啊,暗恋啊,那真的就是悠悠为了剧本的效果而进行的文学创作。我问你啊,贺远疏你懂什么叫文学创作吗?啊对我记得你以前语文也是满分来着,所以,怎么,"
宁愫终于在一堆没有条理的乱话里找到了一句有用的,她开始双臂环胸,刚才可以流出泪的双眼,突然变得斜睨,几分鄙夷,"所以,怎么突然理解能力这么差,还是因为你明明知道是悠悠的文学效果,你还巴不得赶紧认下啊,哦,我懂了,你早就暗恋我,在我一次又一次总成绩超过你之后,在我一次又一次的人气也强过你的时候,你的少年之心,蠢蠢欲动,嘭嘭直跳,看我一眼就觉得心痒难耐,闻我一下就觉得灵魂颤抖,所以曾经的少年对我爱而不得,隐忍痛苦,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青春期黑夜,啧,可怜哦。"
宁愫不管自己的气势到底有没有造起来,但是这种恶人先告状的样子是一定要做到。
这是她第一次模这么"没脸没皮",说实话有点心里没底。
她不知道贺远疏能不能从这么多攻击性的话语里,看穿她的实质其实是只纸老虎。
她甚至不敢在此时此刻看向贺远疏,她怕对方正在欣赏她的困窘,也怕对方在玩味偷笑,更怕他想要拿手机拍下来她此时此刻的样子,以后每天睡不着的时候当睡前相声听一遍,宁愫真的怕了。
可是如果不把视线移过去,她伪装的所有的态势都会一扫而空。
于是她夸张的向下垂垂肩,几分心虚的挺了挺胸脯,强迫自己抬起下巴看向对方,视线一点点的从对方的胸膛往上移动。
直到对上对方的视线,接着她愣住了,贺远疏竟然,脸红了。
贺远疏竟然脸红了?
她现在喷人的功夫这么厉害了,为什么她做任何事情都这么优秀?
宁愫被自己的成就吓到了。
倒是底气更足了,她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至少应该过去和孟悠悠打个招呼,暗示她口中的好闺闺现在被你说的面红耳赤,差点掉了半条命。
宁愫刚走过去几步就听到又一个熟悉的生意从孟悠悠的另外一侧传来,"怎么可能是初恋?就因为你觉得你的好朋友当时没有说出真相,是不好意思在喜欢的人面前承认自己吃到出了小肚子吗,这就是你们编剧的想象力吗,怪不得现在烂片这么多,你们的想象力是不是太匮乏了,又或者说你们的理解能力太过想当然了,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朋友只是觉得,两个人可以算是不熟悉的陌生人,澄清不澄清的无所谓而已,反正转眼就忘记了,我问你个问题,我现在看到你,你也在深城,你会跟我解释一堆你是来这里工作旁边的人只是你的同事你们过几天就走了,这些对于不熟悉的人其实并不感兴趣,而对你来说又很费口舌的事情吗?"
是阮遮。
没想到阮遮竟然也来深城了,而且恰好也入住这个酒店。
突然冒出个陌生男人,并且如此巧舌如簧,总编剧感觉自己被那句烂片那么多刺痛了,张着嘴想反驳。又怕对方指着他的名字说,说的烂片专业户就是你。
吓得他赶紧给旁边的其余工作人员使眼风,准备一起逃。
总编剧没想到旁边的孟悠悠却越战越勇,丝毫不惧的说道,"我闺蜜是我的闺蜜,不是你的闺蜜,我的闺蜜我不明白,你倒明白了是吗?哦你明白的事情挺多啊?那我就给你提供一些更加扎心的素材吧,那天宁愫和贺远疏重逢的时候,宁愫后来跟我脱口而出,说贺远疏还是那么帅身材那么好,身上的味道香香的。"
宁愫走了几步的动作顿住了,她赶紧转过头来和贺远疏解释,"贺远疏你相信我,我当时真的不是那么说的。"
"哦,你当时怎么说的?"贺远疏引导问道。
宁愫丝毫没觉得有诈,赶紧比出对天发誓的姿势,"我当时在地铁上,没有在微信上立刻说出遇到的人是你,就说了句是个真像贺远疏的帅哥给我让座,你懂的吧,帅哥只是个形容性别的词语,它并不是代表我觉得你特别帅身材特别好,好到成为了个帅度标准,或者是帅哥的形容词,还有我对天发誓我没有说你身上香香的,我可能后来确实提起过你身上有种木质香水的味道,可我也只是陈述句啊,木质香就代表香香的吗,木质的范围很广啊,它可以是雪岭青松般的木质,也可以是臭的人能当场撅过去的石楠木质,你说对不对?"
贺远疏并不是一个帅度标准,也是一种帅度形容。
提起过你身上有种木质香水味道,可是木质,有可能是雪岭青松般的木质,也可以是臭的人能当场撅过去的石楠木质。
宁愫觉得自己学习好果然是有用的,至少临危不惧,引经据典,条理分明,底气十足。
说完这些话宁愫觉得自己比高考结束还松了一口气。
再看贺远疏,显然已经被她无懈可击的逻辑震惊住了。
大概这些年的总裁经验让他身在高位,很久没有像她一样有这样辩证的口才了。
宁愫看他不说话,于是心里更加安定了。
宁愫觉得自己这一关就算过了。
再看孟悠悠那里,总编剧看着热闹很精彩,可是也是被那句烂片太多吓得有些怕怕,使了眼色叫其他人一起走,就三步一回头的走去大厅。
孟悠悠和阮遮彼此对峙着,两方都抱着胸,空气中有激烈的电流在噼里啪啦。
宁愫吞了吞口水准备过去缓解气氛,就听到身后的贺远疏说道,"所以你和闺蜜确实说了,给你让做的是个像贺远疏的帅哥,还有在地铁上就闻到了我身上的木质香水味。"
宁愫感觉自己被魔法定在了原地,不对不是魔法,是撒旦的钉子,咔咔咔咔的钉在她的脚面上,让她前前后后的动弹不得,她的身体无法动弹,可是贺远疏却很是贴心的走到她身侧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这样看来,我果然是你少女时代的初恋,在每次你以为自己是第一名后结果却被我超过,每次从总名单上看到上方被我的名字压住的时候,你的少女心事如诗如歌,辗转反侧,你看到我的发梢就觉得心痒难耐,看到我的衣角就觉得心如潮水,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你都在想着我的模样而入睡。宁愫你真是爱惨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