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贺屿到校后第一件事就是向江笙汇报,电话那边的江笙声音平淡,关心了他几句就没再说话,两人的聊天变得生分,江笙似乎在等着他去挂断电话。
“你心情不好吗?”沈贺屿硬着头皮问。
“没有。”
“那……”他被气氛冷得无话可说。
“等你恢复好了,告诉我一声。”
“我知道了。”最后确实是沈贺屿挂的电话。
他放下手机,心情无由落寞,刘南焱从阳台走来,一把手搭在他肩上,饶有趣味说:“怎么愁眉苦脸,打电话不还乐呵呵的?”
“你不懂。”沈贺屿打趣地笑了下,扶着轮椅摇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副画静静欣赏,良久才开口,“你说……一个人的性格会短时间内突然改变吗?”
“还是说,腻了。”
“不是吧,你在说什么啊?”刘南焱一时没转过劲儿来,以为他在开玩笑,“在医院不是还好好的?”
沈贺屿失落的看他一眼,继续低头沉默,刘南焱眉毛跳得乱七八糟,他用手肘碰了碰蒋星繁,这种事他根本不擅长对付。
蒋星繁取下耳机,一脸茫然:“怎么了?”
“他他他……”刘南焱语无伦次,指向沈贺屿声音放低,带着些不确定的语气告诉蒋星繁,“他好像被……分手了?”
“啥?”蒋星繁瞪大了眼睛,震惊之余又碰倒了手边的杯子,他快速放回安全位置,表情还是难以接受,迟疑看向刘南焱,“你确定吗?”
“NO。”刘南焱耸了耸肩,用着气声说,“他刚打完电话就变成这样了,还说了什么腻了之类的,你再看他现在那样子,不像吗?”
蒋星繁一眼望去,沈贺屿盯着手里的东西发呆,两眼放空消沉的样子确实很像。
总归是刘南焱瞎猜的,是真是假还要确定才行。
跟刘南焱眼神交流几秒后,俩人分工明确,一人去推轮椅一人搬来靠椅摆好。
“你们干嘛?”沈贺屿被人推着打断了思绪。
蒋星繁微微一笑,试探问:“你刚说的话,认真的?”
“什么话?”他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反问俩人。
“哈?”刘南焱被他无语整笑了,“不是……你刚不是还说,腻了啥的,不是分手了吗?”
“谁说的。”沈贺屿声音陡然拔高否定。
“嘿你这人……”
“咳咳。”在边上观察的蒋星繁发出声,刘南焱闻声闭上了嘴。
蒋星繁:“既然没分手,你怎么还一脸不高兴,刚说的话差点让我们误会了。”
沈贺屿苦笑道:“我就是心里有预感,总觉得这段时间,她变了很多,对我好像也不是很喜欢了。”
那天沈贺屿回宿舍异常安静,大家都以为他跟女朋友问清楚原因了,结果他面如死灰说自己跟她吵架了,而且话说的很过分,彻底把她惹怒了。
那之后,宿舍几人就眼睁睁看着沈贺屿从早到晚,不停打字道歉,打电话也打不通,他懊恼的就差把后悔写在脑门上了。
蒋星繁回想那几日的场景,斟酌了下说:“其实情侣间吵架很正常,女生心思敏感都会多想,她不理你也合乎情理,毕竟你说了那么打击人心灵的话,但你这次受伤,她第一个跑去医院看你,说明她还是在乎你的呀,你是不是就只简单口头道歉就完了?”
听完他的分析,沈贺屿细细想了下,蓦然抬头:“我道歉后,她说原谅我了。”
“你不会真信了吧?”蒋星繁有些好笑地观察他表情变化,“一味的道歉不起作用,是你把意思说错了,往人家身上撒盐,事后你一点表示都没有?”
“买点小礼物送她起码能让她心情好点,然后再夸她的优点,她画画不是挺好吗,你就在这方面入手,让她能找到成就感被认可,这次是你话没说清,你就得哄好她。”
一番口舌下来,蒋星繁讲得嘴巴发苦,希望沈贺屿能听懂他的意思。
“呦,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感情大师。”刘南焱半笑半挑眉表示学到了。
半晌,终于听到沈贺屿张口:“你说得有道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你。”
日落西沉,天边微黄的光被乌云遮挡,随大片云层移动,在夕阳彻底重现天日时,淅淅沥沥的雨也被带走了。
江笙起身收拾阳台,画笔画架一一折叠收回置物箱里,合上箱的最后几秒,江笙又深深看了眼里面的东西。
“不准备画了吗?”杨知溪问。
“嗯。”她说着拿起胶布封箱,“尽力尝试了,确实很累,想给自己放个长假。”
“怎么开心怎么来。”杨知溪帮她把箱子摞起来,看着面前大小不一的置物箱,心中充满了疑问,“不过,你搞这么多箱子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搬家呢。”
江笙叹息道:“意思差不多了。”
“?”消息来的太突然,杨知溪一时不知所措,慌张拉住江笙,“不是说我会陪你吗?你这是要去哪儿?”
江笙反手握住她胳膊,轻声细语向她解释:“回江城,想回去看看我妈,顺便换个环境治病。”
“那我呢?不管我了吗?”杨知溪声音顿时低了下来,抿嘴委屈的看向江笙。
“我希望你可以常来那边找我玩,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等我病好了还会常来见你,也会时常想念你的。”
“怎么这么突然。”杨知溪假装生气抱怨,但还是尊重江笙的想法,擦掉眼角湿润的水汽,认真说,“你既然都说我是你的朋友了,我也不会真的拦你,你也要记得常和我联系。”
“会的。”
杨知溪正惆怅,忽然想起件事:“那他怎么办?”
江笙眸光动了动,“还没跟他说。”
“从上次闹矛盾后,我又擅自停药,抑郁来时更加控制不了情绪,而且这次的药剂增量了很多,我每次吃完只觉得困乏无力,仿佛什么事情都让我失去了兴趣,我努力逗自己却还是高兴不起来一点,我不想以这种姿态面对他,也不想把自己的坏情绪全甩给他,所以……还是及时止损吧。”
杨知溪神色有几分惋惜,追问道:“那你还喜欢他吗?”
江笙被问顿住了手上的动作,眼底似有纠结,片刻后长睫抖动,一笑带过:“当然喜欢,但我现在的样子并不合适。”
“我懂了。”杨知溪说。
一周后,沈贺屿情况恢复的很好,丢掉了轮椅完全可以正常走动。
江笙自从被偷拍后心里有了阴影,没有再进过学校一步,跟沈贺屿约在商场见面。
沈贺屿来的比她早,她刚坐下,沈贺屿就从背后拿出一束花放在她面前。
“今天什么日子?”江笙不明白突然送花做什么。
沈贺屿将花往前推了推,摇头说:“不是特别节日,就是想买花送你。”
“……”
“不喜欢吗?”见江笙久久没动作,沈贺屿有些慌神,恢复期间和江笙见不了面,只能靠聊天,但聊天对话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少,江笙的变化让他始料不及。
“没有。”江笙看向他笑了,“你用心了,对了,你的伤口恢复的还好吗?会疼吗?”
看见她笑,沈贺屿心跳平稳了些,跟着笑:“完全没问题,伤口也结痂长好了。”
“那就好,下楼要小心看路。”江笙说,“你们什么时候放假?”
“十二月底,还有一个月。”
他回答完,期待江笙下句会问什么,明亮的眼睛眨了又眨,就这样静静等了几分钟,没等到江笙的下句。
沈贺屿心急如焚,忍不住说:“江笙……你最近变得,好奇怪啊?”
江笙神色一顿,挤出抹笑:“让你很陌生吧。”
“陌生谈不上,就是……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沈贺屿忧心问。
“没有。”江笙不想再提那件事,想起来就莫名烦躁,她劝慰沈贺屿,“我对你没有那么弯弯绕绕,我既然说原谅你了,就是真的原谅,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
“可你……最近都不怎么理我……”沈贺屿一脸颓气,语气动摇不安,“是觉得我烦人了吗?”
江笙欲言又止,想要解释却无从下口。
自从病情加重后,她就发现自己快成木头人了,不止语言功能下降,说话做事总会慢一拍,常常跑神而忽略对方在说什么,甚至像今天这样,听到消息大脑却停止思考,只剩一片空白。
她有些绝望现在的自己,但也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我觉得我们——”
话未完,沈贺屿突然牵起她的手,急切道:“江笙,你能不能也给我画一副,无论什么内容都好,只要是你亲手画的。”沈贺屿请求道。
江笙轻皱眉头,感到突然:“为、为什么?”
沈贺屿卖乖说:“因为你画的就是很好啊,能得到你亲手为我作的画,意义非凡。”
江笙心中苦笑,在她放弃后又给她鼓励,已经太迟没有意义了。
沈贺屿眼巴巴望着她,目光真诚,江笙沉思片刻,问他:“你真的想要?”
“发自内心。”他伸手保证,而后挠了挠后脑勺,羞赧低头,“如果在生日当天收到,将是最珍贵的礼物。”
“生日?”江笙再次被意外到,“什么时间?”
“下周一。”
十二月二号。
江笙推算出日期,就在三天后。
她问:“怎么不早些跟我说?”
沈贺屿坐到她身边说:“我开始也没注意,昨晚跟家里人打电话,被他们提醒这才想起。”
江笙哂笑:“可你提前告诉我,生日礼物也提前定了,生日当天我还怎么给你惊喜。”
“生日可以没有,但不能没你。”说着不由地牵紧了江笙手心,没有被躲开,他心情舒畅,习惯性地像往常一样靠在了江笙肩上。
“生日有你的参与,比什么都好。”
江笙盯着花出神,却也一字一句听清了沈贺屿的话。
她忽然想笑,两次,都因为各种意外而打乱她的计划,可能老天也看不下去她一意孤行,才用各种事情绊住她。
既然沈贺屿已经开口,她自然也不能辜负他的心意,就当是最后一次约会,全力以赴,给彼此留个好印象。
“到时你记得穿帅点。”她叮嘱说。
“听你的。”沈贺屿懒懒回应,又倏然抬头问江笙,“难道我平时很丑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江笙会心一笑,视线看向远处,良久开口,声音染上几分疏离又亲切。
“我想用相机记录那天,包括我们的合照,留存和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