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两张脸快要贴上，眉眼弯起来，青涩却灿烂的笑容，没有掺杂任何杂念看向镜头，以为是初次的记录，却成了两人唯一的合照。
沈贺屿握着照片的手发抖，他不可置信盯着照片中的人，到现在都无法接受江笙不辞而别的事实，就算真的有苦衷，也该当面说清楚，而不是以躲避的方式离开他。
并且对他提出分手。
听到那两个字眼时，沈贺屿打字的手在空中悬了很久，胸口是闷的，脑子是懵的，他去阳台用冷水洗了几次脸，想安慰自己是玩得太累回来做梦了，刺骨的凉意揭穿他的自欺欺人。
回来那天后，城市接连下了两天特大暴雨，路面不同程度的积水成潭，路面湿滑，他想要提醒江笙注意安全，却发现电话打不通，消息也不回，就在他准备冒雨去江笙家里时，江笙电话打了过来。
“江笙，这两天雨势大，安全为先，你能不出门就别出门了。”他心里有很多疑问，比如为什么不回消息，为什么又消失两天，但开口却只想确保她的安全，“你在家吧？小区淹了吗？”
“没有，我不在家。”
“那你现在在哪儿？”沈贺屿语气焦急，外面还在打雷，如果江笙在商场或是其他地方，都不安全，“我去找你。”
“你听我说。”江笙制止他，“我现在很安全，今天打电话给你，是觉得不该瞒你，对不起。”
“怎、怎么了……”江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他意识到不对劲。
电话那边静了很久，直到传来呼吸声：“相处了这么久，有些地方还是不合适，所以……和平分手吧。”
“你在说什么呢？”沈贺屿苦涩一笑，这个笑话并不幽默，但他也清楚的知道，江笙不爱开玩笑，分手这种事也是她迄今为止第一次提。
“有什么话我们当面聊，好不好？”
“就在电话里说吧。”江笙说。
沈贺屿被她她冰冷的语气浇醒，确认她是认真的，皱了眉头，心里满腹疑问。
他冷静下来，问：“你说不合适，具体哪些方面？”
“你性子倔强……”
不给江笙说完的机会，沈贺屿急不可耐追问：“为什么突然提分手？是发生了什么？还是我在哪方面忽略了你？”
“……”
“这两天你电话没接，消息没回，究竟怎么了？”
“……”
“生日那晚你还亲口告诉我‘你最喜欢我’，又是什么意思？”
“……”
江笙显然因为问题太多选择了闭嘴，等沈贺屿停下后，她不紧不慢说：“我不喜欢幼稚的，有时陪你演戏也很累，就这样吧。”
“演戏？”沈贺屿觉得可笑，皱眉不解，“你在骗我。”
那边轻声“嗯”了句，似有颤音，继续说：“那我就告诉你真相。”
“我有抑郁症，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而且随时可能要死要活的女友，你能接受吗？我对不起你，我也不想继续隐瞒伤害你。”
噩梦接憧而至，沈贺屿红了眼睛，问江笙：“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想过依赖我。”
“是我自己的问题，跟你没关系。”
“确实是你的问题。”沈贺屿的愤怒从胸口溢出，语气加重，“你从来都是一意孤行，多少次我发现你的不对劲，你只是对我敷衍了事！什么都不和我说，把我当傻子骗很好玩吗？”
说到最后，沈贺屿气极而泣，生平对一次体会到揪心的痛，以至于对江笙产生了愤恨的情绪。
“你觉得自己这样做很伟大吗？我是不是该谢谢你告诉我真相，让我身边少了份隐患。”沈贺屿重重喘息，继续说，“还是说你只把这段感情当玩笑，腻了就丢掉，从来也不会考虑我的感受，我算什么？你的解闷玩具？工具人？”
江笙再次沉默。
“你说话啊，江笙！为什么，为什么！”
电话那边闻声拔高音制止：“沈贺屿，你先冷静下来。”
“我很冷静，因为你不相信我，所以你根本不了解我的想法，就算你有抑郁症又怎样？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就那么肤浅？当初是我先接近你，你什么样子我都预想过，我也会陪你一起治病，但你从头到尾，一直都在瞒我……分手了却才告诉我，江笙，我真的看不懂你。”
“那就别靠近我！”江笙自暴自弃道：“我跟你分手，一是我有病治不好，做什么都一塌糊涂，二是我累了，我不想继续了。当初我也说过，要是发现不合适，就及时提出分手，你要是懂我的心情就不会继续无理取闹了。”
指针嘀嗒转着，谁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至一声雷鸣打破寂静。
沈贺屿抹掉不争气的眼泪，雨声越来越大，快要淹没他的声音，他伸手拉上窗，声音冷的发怵：“这段关系里，你有没有真的喜欢我，真心去经营这段恋爱？”
“我——”
“嘟……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沈贺屿脸色惨白，身体仿佛丢了魂，握着手机的动作僵直在原地。
瓢泼大雨匆匆来又匆匆去，雨声也慢了下来。
手机收到消息，沈贺屿松开攥紧的拳头，也不知在对谁赌气，点开屏幕，江笙的消息赫然显现：
[笙笙：手机关机了]
[笙笙：我并没有耍你，我喜欢你是真心的，对感情也有认真投入，也有好好经营我们之间的感情]
[笙笙：我治病是时间问题，半年一年甚至更久，你的时间宝贵就别浪费在我身上了]
一个人的残酷和体贴竟能同时出现，沈贺屿不知道究竟该笑还是该哭，他想去恨江笙，却发现除了分手这件事以外，他没有别的理由去恨她，不甘而萌生的怨恨早就被江笙对他的好遮盖。
他缓缓打出几个字：[我确实没必要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笙笙：……是]
沈贺屿：[你就没有别的话再对我说吗]
[笙笙：对不起。]
又是这句，如野草狂涨般钻进他的脑海挥之不去，他不想要口头道歉，只想亲眼见到江笙对他说，可他见不到，气急败坏令他失去了理智。
不带丝毫犹豫，把江笙的聊天拉黑了。
十分钟后，又悔恨的将她从黑名单拉出，下一秒，弹出了江笙的最后一条消息：
［祝你幸福］
第三天，大雨退去，路面恢复平常，沈贺屿马不停蹄赶到江笙的小区，开门的人却不是她。
杨知溪刚倒完班回来，床还没捂热，就被门铃声吵醒，于是就变成了现在她接待沈贺屿的场面。
沈贺屿接过水杯，小声道谢心思却并不在这儿，杨知溪悄悄打量他，引入话题：“江笙……已经走了，不住这儿了。”
“她去哪儿了？”
“我不清楚，下雪那天晚上，她刚到家就开始收拾，我起初并没有在意，结果天一亮就跟我匆忙告别，离开了。”
杨知溪观察他的表情，并未对她的话起疑心，默默舒了口气。她当然知道江笙去何处，既然江笙有意不让他知晓，应是有自己的考量，她就只管答应保密就行了。
“我知道了。”得不到答案，沈贺屿只好放弃，但这一趟也不能白来，他若有所思看着对面的人：“她有抑郁症这件事，你知道吗？”
杨知溪神色抖动，想不到江笙竟把这件事告诉了他，连自己都是先发现才被告知的。
“知道。”
“多久了？”沈贺屿问。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脑海翻动回忆，猫咖不舒服那次？还是跟家人吵架那次？甚至还要更早？
江笙在他面前失态的次数少之甚少，大多时候都是一副若无其事的平静感，能让她情绪极度失控的，只能说明那时她是真的痛苦。
可笑他竟天真的被她的话哄骗，以为真的没事了，几次发现异常却被江笙轻松绕过，要是当时他能坚持自己的想法，说不定就不是现在的结局了。
“我也不清楚，她这人，你跟她相处这几个月，应该了解她的性格，很多事都是自己默默承受，很少和别人诉苦。”杨知溪说完轻声叹气，“作为她室友，我发现的也太晚，要不是发现她在偷偷吃药，我可能也要被瞒不知多久。”
沈贺屿艰涩一笑：“我应该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杨知溪看他有些自责的神情，回想之前江笙在她面前夸过这个男生，跟她分享两人经历的趣事，不禁惋惜这两人。
“你和她在一起这么久，难道就没发现过不对劲？”杨知溪问。
经她的话，沈贺屿猛然想起一件很早的事，他去江城找江笙的酒店那晚，他半睡半醒听到了哭声，起身发现了她在阳台坐着的背影，原来那时就已经不对劲了，当时只顾着海洋馆游玩却忘了问她那晚到底怎么了。
沈贺屿恨不得给当时的自己两巴掌，“有几次，差一点就能发现了……”
“其实就算你发现了，江笙也会找理由不让你知道。”她说完见沈贺屿的表情，就猜到自己说对了，“这不怪她，网络信息这么发达，这种心理疾病被更多人知道，很多人潜意识里听到对方得这个病，刻板印象会认为对方是喜怒无常，情绪不定而选择远离，她经历过，所以更怕被当做特殊群体对待。”
“但其实根本没有网上说的那么可怕，对吧。”杨知溪分析，“江笙的表现完全看不出来像生病了，她吃药病情发作时，通常会把自己关在屋里，更不会嚎啕大哭，第二天又像个没事人一样正常生活，发病时身心备受折磨和痛苦，她永远闭口不提，真的知道了又能怎样。”
沈贺屿默默听完，面色如灰。
杨知溪清了清嗓，换了个话题：“你今天来是要找江笙，如果她在，你要做什么？”
“当面问清楚原因，然后……”
“原因不是很清晰了么，这个病让她非常困扰，跟你应该说了很多吧，你会觉得她绝情吗？”
沈贺屿随即一愣：“……不会。”
“江笙跟我提过你几次，对你的评价都很好，提到你脸上的笑容都变多了，但这段时间她的精神状态真的很差，下雪那天她很早出门，一身打扮应该是去见你吧，回来时脸上却是哭过的迹象。”
“你们分手了吗？”
“嗯。”
作为旁观者，对于江笙的想法，杨知溪只能抱着猜猜看的想法，是不是真的想分手不知道，但可以确定，江笙很珍惜这段关系，同时又不想伤害里面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亲自剪断关系，同时也要承受不可掌控的未知结果。
“你怎么想的？”
沈贺屿话里尽是不甘心：“起码不该这么潦草收尾。”
杨知溪听出他话里暗含的意味，眯眼微笑：“或许交给时间试试？”
也不一定，等待未必有结果，但万一呢，谁都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