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屋檐拐角处林大娘低声嘱咐了翠儿几句,翠儿应承便沿着屋檐向右手边走了。林大娘带着齐玉顺着来时的路继续向前走。
齐玉见在翠儿离开,忙跟在林大娘身后想从她口里再套出点什么话来。
不想林大娘却先说道:“姑娘是有人看顾的,就莫要担心自己,虽说脱不了奴籍,却也不会去那些腌渍的地方。。”
有人看顾?也就是说有人在暗中关照她?齐玉脑子像被注入一道激流,从头到脚一个激灵。一直觉得莫名的奇怪,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原来某些细节一直被自己忽略了。
一个侯府奴婢哪能被人贩子这样礼遇?一定是林大娘一直念叨的有人看顾。可又有谁这样照顾自己?也就是娉儿。如果真是看顾,为何在娉儿被犯事时不伸出援手,或者干脆帮娉儿脱离奴籍。转而又想,也许同样是奴婢身份,心有力而力不足吧!
齐玉十分想知道是谁在背后帮助她,可以这样帮她的一定与娉儿交好,这样的人是这个世界里她暂时唯一能依仗的人。
齐玉面色自然地问道:“不知大娘能否告知是何人助我?待来日我好报答恩人。”
林大娘道:“这个姑娘就莫要再问了,施恩之人自是不愿相见才如此做派,不过他也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姑娘莫要忘记。”
“莫要忘记什么?”
“这个倒没与我细说,他说姑娘自是知晓的。”林大娘面色平静,看得出她是完全在转诉那人的话。
齐玉哑口,一脸的懵逼,什么人啊?说话神秘西西的,说一半留一半。要她是娉儿自然是明白是什么意思,可真正的娉儿只怕是早已归西,她只是倒霉蛋齐玉啊!
转眼间就回到了齐玉之前呆过的小屋,林大娘见齐玉没有再说话,以为她已明白内里,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径直打开房门,示意齐玉进房。
绿染见齐玉进屋忙将手馒头塞进身边的包袱里,坐在床头闭目养神。林大娘瞥了眼她,也不进屋,就在屋外候着。不一会翠儿就拎着个竹篮进屋,默默的将篮里的一碗馒头和一个陶罐递给齐玉。
绿染睁开眼瞧着齐玉手中碗的馒头,身子向前倾了倾,又看了看屋外的林大娘,也没有什么言语扭过头面向着里墙躺着。
齐玉见着馒头明显多过自己的食量,又想着之前绿染的举动,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也顾不上干不干净了,学着绿染的样将馒头全都塞进自己的包袱里,手上就留下一个充饥。
陶罐不算小,齐玉只能将碗放在地上,将罐里的水倒在碗里,却因罐子开口太大,水洒出来侵入碗四周的泥地里。
就着水噎着馒头,齐玉心里阵阵犯酸,这叫什么事呀?怎么就这么倒霉遇上这样的奇葩事。
门从外面锁上,泪水也从齐玉的眼眶滴落。
第二天,迷糊中的齐玉被人推醒,昨夜她靠着炕头一直睁着眼,满眼漆黑却无法入睡,刚刚眯上眼就被推醒了。
眼前的人还是林大娘,见齐玉转醒就说到:“姑娘起来了,该启程了。”
见齐玉一脸茫然,已收拾妥当的绿染道:“林大娘,许是你带回个女公子。”
林大娘瞪了绿染一眼,然后道:“姑娘起身吧!还要赶路呢。”
齐玉从炕上爬起来,抓起身边的包袱整整齐齐粘在林大娘面前。
林大娘满意的点点头,随手将一朵小黄花插在齐玉的头上,转身带着两人向外走去。
齐玉瞧着绿染头有朵与她一模一样的小黄花,心里很纳闷,但又想开口问,怕一开口说错话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呵!”身边传来一身嗤笑,是绿染发出的。
齐玉无奈的暗自苦笑,真的是莫名其妙。
漆黑的院子里早已有十来个人杵在那里,几个大汉手拿着火把应该是贩子,其他大概就是要被发卖的人,等到绿染和齐玉出来后就一并被吆喝着上路了。
大汉驱赶着他们步行了一个时辰,天才蒙蒙亮,远远能看见天边的城墙。其中一个二十上下的瘦高个让大家停在一个岔路口,避开入城的人群,将大家赶入路边的田坎里。
除了几个特讲究的,其他人或蹲着,或坐着歇脚。进城的人络绎不绝,不时有人看向田坎里站着的少女,她有着娇俏的脸庞,婀娜的身姿,站在那里如鲜花般明艳。
齐玉特不讲究地坐在黄泥地上看着不远处的绿染,真佩服她走这么远还能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走了这么久路自己可是两个脚直发酸,一听到可以休息,也顾不上脏了,直接往泥地上一坐,那叫一个舒服。
绿染同样鄙夷地瞧着正坐在土堆里的齐玉,哼!还王府里出来的奴婢呢!跟那村舍野丫头似的。转而想到自己辗转于各个富户,不由地感概命运的不公。
齐玉休息不到一刻钟便听到大汉们的吆喝声,站起来便见着百来人的队伍,参差不齐的勉强排列成队。之前的瘦高个正与一个穿湛蓝短衣的大胡子说着话。
“你,你,过来。”瘦高个远远指着绿染和齐玉大声喊着。
绿染快速地走了过去,齐玉见着也不紧不慢地跟上。
大胡子见二人后对瘦高个说:“以后见着这样的货色都给俺留着,晋州那些个富户就稀罕洛阳显贵的婢子,模样不错的可得个好价。”
齐玉低下头,心里一阵慌乱,之前的人牙子是个女人,模样看着也善良,导致她一直还是云里雾里。现在换了个人牙子,还是要将她卖到另一个地方,就是她再迟钝也开始慌了。
齐玉继续低着头,悄悄观察这一群人,领头的就是那个大胡子,因为他毛发实在是太茂盛了,看不出年纪,看身形依稀可以判断是个中年人。和他一般打扮的还有十来个人,都是二三十来岁的年轻人,有的腰间还挎着大刀。
被卖的人黑压压的一片,短时间数不清人数,但肯定不少于五十人。其中小儿,少女占多数,余下的就是男女年纪都不算老,都是青壮年。
“愣着干嘛?赶紧的,进去!”身后一只手猛地将齐玉推进人群里。
齐玉一个踉跄扑进人群,差点就摔倒在地,好在一只手拉住了她,是绿染。
“莫要这副样子,现在就我俩最熟。”绿染冷着脸说。
“还是要谢谢你的。”不论之前绿染如何,至少现在帮了她,齐玉还是对绿染的好感上升了不少。
很快大胡子与瘦高个辞别,各自带着自己的人相背而行。
齐玉也逐渐熟悉这群人的情况,领头的大胡子叫李平,不过他年纪也不大估计在二十八九的样子,就是看起来有点显老。大胡子手下有11个人,腿脚都比较利索,不少人还有点功夫在身。他们总共押着65个人奴,目的地就是之前绿染说的晋阳。
齐玉知道洛阳,这古都在现代也是大名鼎鼎的,但晋阳在什么位置齐玉就打不着方向了,只是一路都在向北走。
这些牙子对绿染和齐玉还不错,毕竟两人模样不错,出生也清白,是可以卖大价钱的,像他们这样的女孩还有七八个。还不错是指一顿有一个窝窝头与一小罐清水,其他人奴一天一个窝头,清水是莫要想了,路边水洼就是他们喝水的地方。
人奴是没有车架可以坐的,就算是可以卖大价钱的人奴也一样,驴车是驼牙子们的东西,偶尔犯困累了的牙子也会到上面休息。人奴只能靠双脚走着去晋阳。齐玉听人说洛阳到晋阳要一千五百里路,走官道要走半个月,她心里盘算着在这期间找机会溜走。
一大群人黑压压地步行在荒野中,周边不时传来男人的咒骂声,那是人牙子咒骂人奴的声音。
齐玉埋头走在人群中,努力让自己矮小的身子隐藏在众人之中。昨夜亲眼见到这群牙子从人群里拉出两个女子,十来个大汉肆意凌辱她们,却无人发出一句声响,就是那被大汉压在身下的女子也只是紧咬着牙默默承受着。仿佛这些事情都与他们无关,在这里没有正义更没有法律,因为他们是奴。
走在前面的昨夜被欺凌的两个女子,现在早已面色如常,并且还略带一点喜色。今早,齐玉瞧见那两个女子各自得了两个白面馒头,她们叫做蒸糕。
姿色最好的十个女孩是夹在队伍中间的,一是防止她们逃跑,二是怕官道上的人瞧见起了歹心,无疑是增加了齐玉逃跑的难度。
齐玉想过尿遁,但她们方便都是随机三人一组,根本就没有机会逃走。
已经在官道上走了六天了,已经从平原进入了山区,那些牙子闲聊时,齐玉偷听到他们说已经进入太行山区,马上要过壶关了,过了壶关也就五六天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