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于娉婷这两天可以光明正大地不来学校了。

    原本军训期间于娉婷就不想来军训的,于娉婷的父母在公安局工作,受工作性质和家风影响,两个人都是极为严格的,两人一致认为,即时是女孩子,也不应当娇生惯养,但于娉婷此前因为某种不可知的原因,医生嘱咐确实不能参训,于娉婷这一周多的训练才作罢,但是新学期伊始,于娉婷父母不希望她在班里格格不入,于是就算不参训,也要陪训。

    鉴于前天在学校练了一天,曲子倒是拉得算熟练的,但是一加上揉弦就出问题了,于娉婷刚好以此为借口,出去找她的小提琴老师了。

    江意这两天的时间只能一个人在看台底下帮忙接水,军训稿在早训的时候就已经选好了,闲时江意依然可以翻着书。

    于娉婷不在的这两天,她只能与书为伴,乐在其中。可夜晚的寂静来临时,可怕的孤独怪兽笼罩而来,刚来的两天没有这么浓,但今天她没出息地哭出声来。

    睡在下铺的童画听到了啜泣声,细细的,听得并不真切。她竖起耳朵,再三确认,这声音是从上铺传来。

    “你怎么了?”童画站起身,扶着上铺的围栏凑近江意问。

    “我就是……想家了……”江意没来由地哭出了鼻涕来。

    童画赶忙摸到枕头的抽纸,歘欻欻——扯了三张,赶紧递给江意:“明天悄悄打个电话给家里,反正你不用参训,你坐在门卫室等家里人来看你就是。”

    江意擤着鼻子,并未回应。

    哪晓得这悲伤的情绪是会感染的,对面下床的沈静怡也哭了起来,而且泣不成声,身体一抽一抽地,寝室的床本就老旧,架子床便随着沈静怡的哭声咯吱作响,不光把她上床的陈思瑶摇醒了,还成功让另外四个并未熟睡的女生醒来。

    “静怡……”

    咚咚咚——宿管阿姨敲了三下寝室门,大家都屏住声音,连沈静怡都只敢把自己脑袋捂在枕头里抽噎。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万一被抓住,明天的早训一定得加跑一个圈。

    静了约莫三五分钟,宿管的脚步明显进了她的居室,即时寝室内电风扇搅动的声音一点也不小,但是甚至连她关灯的声音都听得清。

    童画爷爷曾经做过侦察兵,估计是有家学渊源,她把一张厚厚的纸板嵌在寝室门上的“监视”洞口上,又从枕头里摸出一个手电筒来,然后打了光亮。

    头顶的风扇一圈一圈地转着,伴着哐当哐当有规律的杂音。童画把手电的灯打向天花板,一束光线照向白色的天花板,空气中浮动的灰尘也如蜉蝣寄于天地。

    江意竟觉得这白色的灯光像一轮明月,什么“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都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果然,对于江意来说,“闲”才是她产生各种悲伤情绪的最直接原因。

    “静怡,你怎么也哭了?”做好一切,童画又蹑手蹑脚地坐到沈静怡的床上。

    “童童,我饿了……”

    就在童画从床上走到门口,又从门口走到静怡窗前的短短几米路上,童画已经从她阅读过的众多青春疼痛文学作品里,想了好多安慰人的话,诸如“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想流泪时抬头不让眼泪落下来”之类,如今哽在喉咙被生生吞了回去。

    沈静怡哭成那样,让江意和童画不禁遐想她该有多饿。

    作为沈静怡最好的朋友,童画也没有办法:“我没有吃的了。”

    中午检查的时候,除了水果和牛奶以外的零食已经被教官暂扣了,刚刚睡觉前,童画的最后一个小面包已经下了肚。

    江意这时小声说道:“我还有三包薯片。”

    全寝室的人都静默地沸腾了,纷纷起身来,架子床此起彼伏响起嘎吱声。

    江意第一次体会到做贼心虚,她用平生最大却又隐忍的力气打开行李箱,生怕引来宿管阿姨。

    当三包薯片出现在其他七个人的视野中时,她们眼神里充满了如饿狼般的星光。

    “怎么没搜出来你的?”沈静怡含笑挂着泪珠问。

    “我白天不在寝室,跟于娉婷在音乐室排练,今天教官就没有查我的箱子了。”

    搜查违禁品有当事人在场,是双语中学不成文的规定。

    大家开心的分享着零食,古有对月吟诗,今有对光饮食。

    一开始大家一起讨论白天那个严格的教官,吐槽他的不人道,别的教官已经让自己队伍休息了,但是因为某个同学站军姿动了就连累整个班级不能早点休息。她们甚至一致认为,就算是连坐,也不应该是整个班级连坐,而顶多是让一列连坐。

    不知从谁开始开启的话题由教官变成了寝室内部人员讨论上来了。

    “……”

    “我怎么从没在实验小学看过你呀?”卢晓蔓问。

    “我是外地来C城读书的,小学不在实验小学。”江意回答。

    “哦——难怪。”卢晓蔓点头。

    “你怎么跟于娉婷走那么近呀?你们之前认识吗?”陈斯人问。

    “我们是同桌,又不用一起参训,所以只跟她熟络些。”江意解释道。

    双语中学的学生几乎都来自旁边的实验小学,班上很多同学在小学时就已经是同学了,就像沈静怡和童画,她们在小学时就是同班同学。所以,当初中新班级刚组成的时候,许多同学就已经自动成团了,这军训其实更是为了促进班级团结,加强班级凝聚力的,大家有劲往一处使,谁都不能掉链子。

    江意初来时双语中学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单——但这孤单感其实是从踏入C城的钰方小区开始的,许愫愫固然热心、体贴,甚至主动为她思考,点点滴滴的细节让人一步一步卸下防备,打破对恶毒后妈的偏见,但是短短月余的相处怎么能够驱散这浓重的孤单感。

    每当同学们三五成群地坐在观众台底下歇凉的时候,江意的性子并不能冒昧地插入她们的话题,无论是她们对于港台明星的八卦,无论是对身上穿着品牌的讨论,还是对校园少男少女话题的品评……无论是哪一个话题,都是她不感兴趣的、不在认知范围内的。

    索性有于娉婷愿意主动与她讲话。但饶是这样,江意并未像与梁天一样一见如故,也并未像杨注一样日久有情。

    日子还短,未来很长,江意有那么一瞬,她觉得整个世界把她遗忘在时间的荒郊野岭里。

    所以今天晚上睡觉时会胡思乱想,以至于因境生情。

    “哦……本来我看你跟她那么熟的样子,想证实一下她和何洄之间传的那件事是不是……”

    “我也是!我也是!”

    沈静怡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宿管阿姨的呵斥声。

    “谁还在讲话?”

    突如其来的警告声让所有女生像侧耳听猫的老鼠,瞬间安静了下来,童画也忙把手电筒的光关掉。大家都“按兵不动”,仿佛定格在一瞬的“木头人”。

    “再讲话就记名字了!”门外的警告声吓得在场的人魂飞魄散,纷纷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床上。

    再静静听时,也未听得宿管阿姨的脚步声,大家心照不宣,但默契地知道宿管阿姨此时还贴在门上听寝室里的声音,便无一人敢作声。

    许是填饱了空虚的肚子,沈静怡均匀的酣睡声响了起来,慢慢的,寝室里的人静静睡去。

    第二天早上又是紧张的早晨,虽然江意不需要参训,但是作息还是要严格按照参训人员执行,早上一共十五分钟时间洗漱和整理床铺,还包括穿越大操场去列队。

    七点还未到,烈阳就已经衔在桃花岭的山间,泼洒下橙红的光线。寝室里的人早已没去讨论昨天未来得及得知真相的事件,心下只有一件事情,就是:不要迟到!不要迟到!不要迟到!

    今天早上的早饭是沈静怡主动拉着一起去食堂吃的,沈静怡说“一薯之恩,当涌泉相报”,她给江意打了三个肉包子作为报答。江意苦笑着想拒绝,不说她往日食量本就不大,更何况天气炎热,她本就茶饭不思,要不是为避免低血糖她是什么也吃不下的,自己已经打的这碗肉丝米粉,对江意的意义本就是喝汤大过吃粉,现在要实打实地吃三个包子,江意自问是做不到的。

    但是江意又不想弗了别人的好意,想慢慢吃,等沈静怡和童画先行离开再做打算,谁知沈静怡和童画并不着急,食堂里的人越来越少,沈静怡是个仗义的人,平时即时迟到被罚,也要陪着童画,昨天的那包薯片大概是真的对她意义重大,所以沈静怡决心就算迟到也要陪江意吃完早餐。

    “江意同学……你食量真大啊!”江意身后冒出何洄的声音。

    沈静怡和童画纷纷向他投来一种莫名的眼神,这眼神带着疑惑,又带着猎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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